李子柒和微念之爭的背後：網紅和MCN機構相愛相殺

時隔近4個月，李子柒和微唸的糾紛終於有了實質性進展。微念公開發表宣告稱，正式收到法院訴訟，將積極應訴，但也表示，願意繼續與李子柒方面溝通，仍然希望雙方能夠解開心結，繼續合作。但李子柒的助理則表示，這份宣告“罔顧事實、滿篇春秋”，希望法庭上見分曉。

如大家預料，李子柒和商業合作機構鬧翻了，從互相扶持的伯樂與千里馬，到如今對簿公堂的原被告，僅5年時間，不禁令人唏噓。而今，李子柒的影片斷更4個多月，微念更是被位元組跳動撤回投資。分析認為，這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微念公司估值和李子柒的品牌價值均有下降，也是業內不願看到的結果。律師表示，如果雙方爭奪的是“李子柒”的品牌的話，那麼最終它的歸屬應當還是李佳佳本人。對於其他機構和紅人來說，未來要以此為鑑，規範在先。

矛盾緣起：李子柒停更4個月，微念被位元組跳動撤資

以中國風影片為主的李子柒，已經三個多月沒有更新影片了。2021年7月14日，李子柒釋出《柴米油鹽醬醋茶》完結篇“井鹽”的影片內容之後，再也沒有更新過。

8月30日，李子柒又發表動態“大清早報了個警”，隨後留言“已經讓律師做了儲存，太可怕了！資本真的是好手段”後秒刪。至此，李子柒和所屬MCN機構微唸的矛盾徹底公開化。

李子柒是紅遍國內外的短影片博主，目前僅在抖音上，她就擁有5500萬粉絲，在微博，她也擁有2700萬粉絲，在國外影片網站YouTube上，她的粉絲也突破1500萬，全網她的粉絲量已破億。她拍攝的影片內容以中國傳統美食為主，但風格具有田園風光和唯美等特點，在影片中，她較少用語言表達，而是以鏡頭語言介紹中國傳統文化，受到各方好評。

實際上，李子柒的學歷是高中都沒有畢業，她的身世比較坎坷，從小在農村跟著奶奶生活，因此會做許多農活，在拍攝短影片之前，還曾做過服務員等工作。從2016 年起，她開始短影片創作，最早單打獨鬥，隨後建立團隊，據悉目前她的團隊僅有4個人。

杭州微念是李子柒背後的MCN機構，為李子柒做商業推廣和品牌孵化等內容。就在今年下半年，杭州微念剛剛完成了新一輪戰略融資，本輪新投資方為位元組跳動，以及老股東華興新經濟基金、琮碧秋實、華映資本，估值已高達50億元。不過由於李子柒和簽約公司微念存在糾紛，微唸的股東之一位元組跳動已於 10 月16 日啟動退出流程。

微念迴應已被起訴，一年前就股權事項曾進行溝通未果

雙方一直沒有公開對外發聲。直到11月1日，微念正式發表宣告，稱11月1日正式收到四川省綿陽市中級人民法院的訴訟通知，公司將依照法律程式應訴。

微念還在宣告中透露了更多雙方合作的歷史：微念公司成立於2013年，2016 年成為微博 MCN 全面合作伙伴，同年與李佳佳女士展開合作，以 MCN 公司的形式共同孵化“李子柒”IP 和品牌。2016 年，公司創始人劉同明先生與李佳佳女士進行了深度溝通，最終確立雙方合作模式：李佳佳女士負責內容創作與釋出，微念公司負責運營與探索商業模式。憑藉相互認可與堅持，公司和“李子柒”IP 拒絕了透過廣告快速變現的機會與誘惑，把精力投入自主品牌上，希望在傳播文化的同時，有一份持續的、不消耗IP 的收入保障發展。歷經5年創業，微念從一家 MCN 公司逐步成長為如今的東方美食文化新消費品公司。

微念也表示，自雙方合作以來，公司為保證一個安寧的創作環境，從未乾涉過李佳佳女士的內容創作，也從未想過、從未控制過任何@李子柒 的相關平臺賬號。李佳佳女士在內容創作上才華出眾，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詮釋感動了億萬網友，對“李子柒”IP和品牌的塑造有著無可替代的貢獻。微念公司則在品牌策劃、IP 運營推廣、資金投入、產品研發、搭建供應鏈和銷售渠道等方面辛勤付出，最終讓雙方共同的夢想一步步走向現實。

對於此次糾紛的緣起，微念稱，早在一年多前，微念公司就提出李佳佳女士的股權計劃和合作模式方向，並在股東同意下籤署了相關股份安排、合作費用的協議方案，也曾多次與李佳佳女士就股權等權益事項展開溝通，但未有實質性進展。

微念還在宣告中表示，仍然願意與李子柒繼續合作。“即便是現在，微念公司與李佳佳女士在發現美好生活、向海內外傳播中華文化等理念上，依舊保持著高度一致。公司願意就雙方合作內容、合作方式等問題進行持續坦誠的溝通，衷心希望雙方能夠解開心結，繼續攜手前進。”

李子柒方反駁微念說法，合同都沒跟股東如實披露

在微念發表宣告後，李子柒的助理“她助理”在網路上也公開發表迴應，“真搞不懂是誰一直在帶股權糾紛的輿論節奏？聽誰說的？連合同都沒跟投資人、股東如實披露的公司，誰敢要它的股份？小姐姐又沒瘋！罔顧事實、滿篇春秋、打嘴仗沒意思，要打打官司！顛倒黑白無P用，實事求是真英雄！”

此前，她也多次在網路上釋出相關說法，這也是目前在事件中，唯一能夠聽到的來自李子柒方面的聲音。她在8月26日，在停更一個多月後，不少網友猜測李子柒停更的原因。她表示“關於更新。七姐這幾年埋頭做內容忽略了很多現實問題的東西，現在需要整理清楚。也相信都會好好整理清楚。都曉得老七高中都沒畢業，現在也需要不斷學習，學習各種學問、手藝，是好事。謝謝每一位朋友的關心，也請大家不要擔心。”

從她更新的動態來看，李子柒雖然不更新影片了，但依然沒有停止出席一些活動，比如中國農民豐收節、微博紅人節等。

9月13日，針對網路上傳言的李子柒的團隊整個被李亞鵬挖走的說法，她助理也迴應稱：“七姐最近只是暫時在整理公司與第三方公司的問題，沒有如網路謠傳的團隊被挖等訊息，我們團隊前天不還出去跟活動嘛！請各位自媒體老師們不要造謠傳謠，更不要牽連無關藝人朋友。”

期間，還有一期李子柒接受採訪的節目播出。在節目中，當回答“有一些人在猜測，你這麼大的粉絲量，你也提到了有代運營公司，那是不是也經過了一些打造和包裝？或者是一些什麼樣的手段的推廣？”李子柒表示，“這個問題，我只能這麼回答。從開始到今天為止，我的所有的內容全都是我主導、我去構思的。從一開始我的影片還是我自己給自己拍的，然後到2017年的時候，有了舅舅就是我的攝影師來幫我拍攝，但是這一切全部都是我自己的構思。還有包括後期剪輯到現在為止，我的所有的影片仍然是我來剪所有片子的主體，就是到上一個影片為止。火了以後也有MCN公司找過來合作，給我的微博平臺投一些推廣，推廣成本都是共同承擔，那這些肯定也都是有錦上添花的，然後在這之後，慢慢就有更多的人能看到了，可能就有更多的平臺，想要一起來合作。”

分析師：合作時李子柒微博僅9000個粉絲，雙方“識於微時”

對於雙方合作最早期的細節早期到底是怎樣的，目前不得而知。據電商分析師李成東透露，2016年3月，李佳佳在美拍發的第一條影片，是桃花酒，被視為正式開啟了自媒體創業之路。而且李佳佳的賬號，一開始並不叫李子柒，影片導演的名字，是M_style_M哥。在8月達成與微念合作之前，李子柒在美拍總共釋出31條影片，微博釋出了21條影片。

李成東透露，在簽約合作的時候，李子柒在美拍共有30萬粉絲，而更有商業影響力的微博平臺只有9000粉絲。在當時微念已簽約合作網紅中，屬於末尾水平。當時已簽約有2個百萬級微博博主，香噴噴的的小烤雞，nG家的貓。而李子柒IP品牌真的出圈，也是在微博爆紅之後。微念為了推紅李子柒，早期李子柒賬號的粉絲關注成本是其它簽約網紅的兩三倍，單個粉絲需要花費六七元。不過，這些細節北青-北京頭條記者沒有從其他人士處證實。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雙方於2016年8月合作後，當年11月14日，李子柒為人所熟知的第一個“破圈”內容蘭州拉麵影片出現了。11月30日，李子柒微博粉絲過了30萬，轉發和關注可以贈送蜜汁川味臘腸，這些資源都是微念提供的。隨後，李子柒粉絲一路增長到今天的超過2700萬。李成東認為，微念和李子柒，雙方可以算真正的“識於微時”，微念是李子柒真正的伯樂。所謂“李子柒紅了之後，微念才介入”的說法並不成立。

“李子柒”商標陷入爭奪，微唸的申請被駁回

雙方爭奪的一個資源是“李子柒”的商標權。10月27日，微念申請的李子柒商標均被駁回，商標流程狀態變更為無效、等待駁回複審等，國際分類涉材料加工、餐飲住宿等。據悉自2019年12月起，微念公司接連申請多個李子柒商標。

為何微念申請的商標會被駁回？北京市浩天信合律師事務所律師賈元茹律師告訴北青-北京頭條記者，《商標法》有兩項重要原則：一是法律保護在先提出的商標註冊申請，二是法律會阻止侵犯他人在先權利的商標註冊申請。具體而言，如果有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商標註冊申請人，在同一種或者類似商品上申請註冊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標，商標局會初審透過在先申請的商標並予以公告，同時駁回其他人的申請。但是，如果申請註冊的商標侵犯了他人在先的合法權利，比如姓名權，則會被駁回。

賈元茹律師說，杭州微念公司在2019年12月才申請了一批“李子柒”商標，而在2017年10月至2017年12月期間，四川子柒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已經在相同或者類似的商品上註冊了一大批“李子柒”商標，而且覆蓋了商標註冊的全類別，就是行業內所說的“全類別防禦性註冊”，這樣，如果有任何人已經用“李子柒”或者與“李子柒”近似的商標申請註冊並已經被商標局初審公告，那麼申請就會被駁回。此外，被駁回的第二個原因可能是因為沒有取得李子柒本人的合法授權。杭州微念公司申請的“李子柒”商標，即使繞過了包括四川子柒文化公司在內的所有其他人在先申請的商標所覆蓋的商品種類，但也必須徵得李子柒本人的合法授權，否則商標局會根據不得侵犯他人在先權利尤其是名人姓名權為依據駁回其註冊申請。

從目前註冊商標申請和持有情況看，賈律師認為，“李子柒”以及與其相關的系列品牌的歸屬沒有懸念，四川子柒文化公司擁有品牌的法律專有權，而且李子柒本人的姓名權毫無疑問亦會受到法律保護。但是，目前雙方在四川綿陽中院的訴訟案件具體的爭議焦點還不得而知，所以還無法有針對性地分析和判斷。從訴訟主體身份看，原告是四川子柒文化有限公司，而不是李子柒本人，這種訴訟主體的選擇很耐人尋味，雙方訴訟背後還有哪些曲曲折折的糾葛外人無從知曉，其中涉及的法律焦點問題也只能等待案情披露之後才能揭曉。

專家：目前結局兩敗俱傷，建議網紅和MCN機構實現約定

目前的結局，令不少業內人士及網友嘆息。北京化工大學副教授餘俊對北青-北京頭條記者表示，雙方的合作基本破裂，原本穩定的交易基礎和信任基礎不復存在，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在經濟上表現為“李子柒”這個品牌所指向的市場份額必然面臨重新分割，市場利益面臨重新分配，市場資源面臨重新配置，市場秩序面臨重新調整。勢必會造成原本統一、完整的“李子柒”品牌的市場競爭力、價值力嚴重受損、估值下降、財富縮水等。

他認為，造成這一事件的原因就是資本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對於“品牌”這種知識財產或者說創新類產權，沒有保持應有的尊重。儘管創新發展離不開資本，但起決定作用的還是創造者本身，資本應該尊重創造者的貢獻，而不應該剝奪創造者應有的權益，否則，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也不符合國家對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倡導，更會造成市場資源的嚴重浪費。他表示，較好的應對方式是資本和創造者明晰各自的行為邊界，做各自擅長的事，資本方提供所需的資金、團隊、渠道、營銷策略等資源，創造者安心做好高品質、高價值的內容，而不應該逾越界限，越俎代庖。

獨立分析師丁道師從行業的角度分析稱，前幾年類似的這種網紅和MCN機構之間的矛盾，這類事件層出不窮。機構認為我辛辛苦苦投入的資金、渠道、資源，我孵化了你、培養了你，結果你長大之後，就捨棄的我自己去單幹了，那我的投入和不就打水漂嗎？而對於網紅來說，他會想我掙這麼多錢，機構只給我分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被拿走了，因此他們想要單飛。但他們不知道機構在背後的工作，包括技術、市場、運營、渠道、稅務等，都是需要很大的開支的。

丁道師表示，這個行業的發展，以前是效率大於規範，而以後也為所有的從業者敲響了警鐘，以後要規範第一，效率第二。他說，對於從業者來說，第一是要以法律為準則，任何企業或者機構要和自媒體網紅在合作初期就一定要明確可能的這些運作規範以及相關的權益分分配、回報、股權等等，先小人後君子。把這些明確了，再來開展相關的業務和運作，而不是說邊走邊看，等紅了之後、火了之後，再籤相應的補充協議、分成比例等等，一開始就應該把這些規範做好。

賈元茹律師也建議後續的“網紅”和MCN機構之間在一開始就打好基礎，“這個基礎不僅僅包括商業模式，還要包括雙方權利義務關係的明晰、利益分配機制的合理構建、公司股權比例的合理分配、公司治理結構的有效搭建，以及圍繞核心資產——品牌IP的一系列品牌塑造和管理問題，比如，商標註冊申請應當如何佈局、選擇什麼時機、品牌授權協議如何簽署、如何與公司設立有效連結、如何轉化等等”，賈元茹說，此外，由於MCN機構與簽約網紅之間的法律關係是一種新型的法律關係，既不同於傳統的僱傭關係，也不是一般意義的合作關係，一旦出現糾紛則會面臨諸多新型法律問題，因此，事先防範尤為重要。

文/北青-北京頭條記者 溫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