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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2022-09-07由 新京報書評週刊 發表于 林業

什麼樣地欣賞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抽象複雜的現代藝術讓人迷惑。想看“懂”現代藝術,需要先閱讀藝術史嗎?需要了解作者生平嗎?先別急著去了解知識。美國藝術品交易商協會主席邁克爾·芬德利認為,要欣賞現代藝術,我們只需要“無知”地走進美術館。以下經出版社授權,摘選自《現代藝術慢慢看》。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現代藝術慢慢看》,[英] 邁克爾·芬德利著,齊英豪譯,新思文化|中信出版集團2020年12月版

作者|[英] 邁克爾·芬德利

摘編|徐悅東

許多藝術品融入了我的生命,我喜歡一遍遍地欣賞它們,但這些作品並沒有在我第一次見到它們時就立刻、完全進入我的意識當中。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逐漸吸收了它們。有時,我在一次參觀中花很長時間(可能是因為它離我家很遠),而有時我在許多參觀中都只花幾分鐘的時間。

有些藝術品幾乎變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它們是我在家裡每天都會欣賞的,雖然我對它們應該已經瞭如指掌,但我發現自己還是會從桌前抬起頭來,盯著霍華德娜·平德爾創作的一幅拼貼畫,這幅畫我收藏了將近40年。

潛移默化是無意識地同化。當我們完全融入某件藝術品時,同化就產生了,不過它怎樣才能成為無意識的呢?我們通常能意識到博物館、美術館或家等環境,也能意識到我們對藝術品所瞭解的(或自認為的)。

在本文中,我提出一些方法,它們能夠將我們的感知從資訊的束縛中解放出來。這是一個簡單的過程,需要一些練習,其中的基本元素就是熟悉。每當我坐下來和家人共進晚餐的時候,我都會看到一幅雷·帕克創作的抽象畫,它就掛在我座位的對面。我不會覺察到它是“雷·帕克的抽象畫”,而是覺得那是令人極為喜悅的顏色(藍色、棕色、紅色、黑色和綠色),以及與一種喜悅感和舒適感密不可分的形式。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雷·帕克的《無題》

有時,我會想起我女兒說過,那幅畫會讓她聯想到一位髮髻上插著一朵紅花、衣 著鮮豔的女士(是有點像)。大多數時候,我只是感受畫本身而已。與藝術一起生活是吸收藝術的極好方法,因為它提供了日常的感覺,也因為它有機地融入了你的生活。(不是每個人都負擔得起與藝術一起生活,但你可能會驚訝地發現,好的原創藝術品並不貴。)

不論用何種方式,任何有機會觀賞原創藝術品的人都可以用我所說的訣竅來達到一種心境澄明的狀態,而這種狀態有助於潛移默化自然地發生。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努力包括排除障礙,這並非難事。事實上,當你融入現代藝術的時候,你做的越少,看到的(以及感受到的)就越多。

1

讓通訊裝置保持靜音狀態

我發現,在談話的時候,我幾乎無法欣賞藝術品,甚至連正在欣賞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是和別人一起去參觀博物館,我建議你留出一段“安靜的時間”,讓每個人可以隨心漫步。我對我妻子維多利亞關於藝術品的評論很感興趣,但因為我們並非總是喜歡同樣的藝術品,所以直到我們都有機會融入某件藝術品之 後,我們才表達各自的看法。如果有件作品我認為非常糟糕,而她站在它面前欣喜若狂,我這時做鬼臉是不公平的,儘管現實情況往往恰恰相反。

融入藝術,吸收藝術,並且跟他人分享你的看法和感受,這會給人帶來極大的滿足。比如,當看過許多喬治·布拉克畫作的人跟我分享他們的感受(而不僅是他們知道的)時,我們都在體驗他的傑作,我願意被他們的熱情感染,我常常就是這樣被引到自己最初覺得無趣的藝術品面前去的。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喬治·布拉克的《水果盤子-俱樂部的一角》

本書的主旨是幫助我們成為遇見、融入並享受現代藝術的人,但瞭解藝術品如何以不同的方式呈現在他人面前也是令人著迷的。作為一名藝術品經銷商,我花了很多時間跟同事和客戶一起坐在畫作前,交流著各自著迷的地方(有時會有所保留)。和朋友一起看完某件藝術品之後,我們都會從對方的反應中獲益良多,沒有必要區分“對”與“錯”。

2

避開美術

館裡的講座

音訊指南無論多麼博學、有趣,都不能告訴你如何感受和感受什麼,導遊複述的簡短講座也不能。

最好的藝術指南是讓觀眾先看,然後提問。如果在你正欣賞一件藝術品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它是關於什麼的,那麼我是在做一種語言描述,雖然可能會引人入勝,但它對於你體驗這件藝術 品沒有多少益處。事實上,我的闡釋會影響你融入這件作品的能力。但如果我們一同默默地融入一件藝術品,然後你希望我分享一下對這件藝術品的反應與感受,那麼我們兩個人的快樂可能都會增加。

大約在1900年前後,複製技術讓藝術品的影象可以呈現在觀眾面前,但在此之前,藝術講座卻先於實際的作品存在。後面這種做法至今仍在博物館中延續,講解員會辦講座,有時候淵博的策展人和藝術史家也會。

教育團體和私營企業家會組織團體參觀商業美術館。我工作的阿奎維拉美術館經常接待這樣的團體,我常 常無意間聽到導遊對我們的展覽進行講解。進入美術館之後,大多數人在美術館周圍走來走去,彼此交談,等待著講座開始,然後才讓自己掃一眼那些藝術品。講解結束之後,他們又開始聊天,成群結隊地向下一個美術館走去。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我在博物館和美術館中看到的大多數演講有一個共同特徵,就是演講者面向學生,背對著他們正在談論的藝術品。當然,在放映幻燈片或藝術品數字影象的演講廳裡也是如此。所以,就如羅伯特·尼爾森恰如其分地指出的那樣,教師被提升到了不可或缺的中間人角色:

當演講者向聽眾介紹作品時,他可以……從作品的觀看者轉變成這件作品或其作者的代言人。從這種修辭的立場,(他)能夠解釋作畫的動機和意圖,因為他要麼已經成為這件藝術品,要麼已經成為其作者,或者兼而有之。這種口頭上 的演繹讓圖片說話、行動、有所欲求。

成功的藝術演講者往往因為他們能賦予藝術品以“生命”而廣受讚譽,就好像藝術品是牆上未充氣的氣球一樣,等著被充入熱氣。雖然我自己也做過很多次演講,但是背對著一件藝術品來談論它,這種做法暗示著文字優先於影象,或至少文字是理解影象所必需的。

瑞士藝術史家海因裡希·韋爾夫林(1864—1945),他以一種可能會引起當今藝術演講者模仿的方式著稱。下面是他的一個學生的描述:

即興演講大師韋爾夫林將自己置於黑暗中,與他的學生坐在一起。他的眼睛和學生們的一樣都直視著那幅畫。就這樣,他團結了所有人,讓他們成為理想的觀看者,他的話語提煉出所有人的共同體驗。韋爾夫林默默地思考著那部作品,按照叔本華的建議,就像一個人走近一位王子那樣走近了它,等著那部藝術品向他開口說話。他說得很慢……韋爾夫林的演講從來沒有給人以一種準備好了的印象,就是某種已完成的東西被投射到那件藝術品上。相反,它似乎是由那幅畫本身當場生成的。於是,那件藝術品保持了其卓越的地位。

這與那種強加給疲倦的人群,讓他們伸長了脖子去欣賞講解員腦袋後面的藝術品的刺耳的事實講解,有多麼驚人的不同?韋爾夫林和其他偉大的老師為他們的聽眾樹立了觀摩藝術的榜樣,並鼓勵他們自發地、帶有感情地做出反應。聆聽者不是試圖吸收資訊,而是被引導著模仿老師的做法。如果這種做法可以讓人們積極地融入藝術品(發生同化),那麼聽者可能會希望尋求更多的資訊。

3

看藝術品要量入為出

和“二戰”後的許多英格蘭小男孩一樣,我曾花大量的時間站在橫跨鐵軌的鐵橋上,在那裡被蒸汽包圍著,參加一個被稱為“猜火車”(trainspotting)的活動。當一列冒著滾滾濃煙的蒸汽火車衝向我們所在之處的下方時,我們在髒兮兮的筆記本上潦草地寫下它的編號。

對於我們中的許多人來說,“發現”一列特定的火車就足夠了,然後我們回家查閱百科全書式的手冊,以便研究我們僅僅瞥過一眼的東西。同樣,一些參觀博物館的人在癱倒在自助餐館之前,他們也會仔細計劃要儘可能多地“發現”一些名作。作為人,我們最寶貴的財富是什麼?是時間。沒人知道我們有多少。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總是把自己塞得滿滿的,而又生活在“無所事事”的恐懼中嗎?身為美國人,我們特別容易受到個人生產力文化的影響。我們不能“浪費”自己的業餘時間,我們在休閒活動中努力工作著。我們痛斥空想家和遊手好閒的人。我們一邊慢跑一邊聽著音樂,一邊喝著瓶裝水一邊規劃著下一項活動。如果看到一個朋友無所事事,我們就會問:“你怎麼了?”

我在上面提到過,盧浮宮做過統計,參觀者觀賞一幅畫所花的時間平均為10秒。當代藝術家約翰·巴爾代薩里(John Baldessari)則認為他們所花的時間甚至比這更少,他在自己的作品中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一個人看一幅畫的平均時間是多久——7秒鐘?我想讓他們著迷。我必須提高門檻,這樣他們雖然得不到,但實際想要得到。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約翰·巴爾代薩里

巴爾代薩里不得不做出調整以迎接時下的風潮,這令人遺憾,但他是以大膽、鮮明與古怪的形象來表現的。對於那些作品已經為人所知的藝術家,比如印象派畫家,他們的情形怎樣?人們如此容易錯過莫奈的麥田畫或畢沙羅的街景畫,尤其是那些牆上沒有標識(那些標識意味著有音訊指南)的畫作。而且,人們很難長時間駐足欣賞布拉克和畢加索那些單色塊化的、支離破碎的立體畫派作品,很難理解那些表現形式以及並不鮮明的色彩,所以,還是讓我們快進音訊指南吧。

就像巡邏的警察一樣,參觀博物館的人匆匆一瞥某幅畫作,將它歸結為遵紀守法的(不值得逮捕),然後速速離開。“我知道那是什麼,”參觀者的大腦在激活了識別模式後如此說,“我以前見過這幅畫,或見過跟它類似的畫。當時我不感興趣,現在也沒興趣。”走人。

但如果你再多逗留四五秒鐘的話,你可能會看到更多的東西, 超過你的大腦所說的。你可能會看到一條線、一種顏色或一個形 狀,它們會進一步激發你的興趣,而且可能會改變你對自以為已 經知道(因而不予理會)的東西的看法。

10秒或7秒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如果你採納我的建議,獨自欣賞,不聽音訊指南,不看標籤,那麼你很可能在每件作品上只停留三四秒分鐘就會移開目光,除非有件作品讓你目不轉睛。當你真的看到一件讓你著迷的作品,那時,不管你認為自己對它有 多瞭解,也不管別人說什麼或做什麼,你都會停下來。什麼也別想—只是停下來。倘若你不是一個人,那麼告訴你的朋友或家人你稍後會趕上他們。不去談論這部作品,哪怕是對你自己。不要只是觀看,而是要欣賞,要融入其中。

慢慢欣賞需要鍛鍊。我們在博物館漫步時,大多數人所做的就是匆匆掃視,那是在觀看。觀看會激發大腦進行識別與聯想(《星空》= 梵高 = 割掉的耳朵),但從根本上說,這是沒用的(儘管可能自我感覺良好)。在放慢的行動中,我們可以“進入”藝術品,也就是說除了認識它並將它與我們聽過的、讀過的東西關 聯起來以外,還會欣賞它。在放慢的行動中,我們允許藝術品吸引我們,展現在我們面前,自發地走近我們的情感,而且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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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尋一下,如何?

多虧了美國國防部資助了促使網際網路誕生的研究,我們現在才能對所有事情(以及所有人)都瞭如指掌,而且其速度遠遠快於我們泡一杯速溶咖啡或咖啡師做一杯雙倍焦糖瑪奇朵的速度。現在我們有了維基百科,它保證我們能在瞬間查到關於現代藝術的任何資訊,而且所有東西都會顯示出來。如果你查詢某位特定的藝術家,你很可能會找到大量不準確的圖片、支離破碎的資訊,以及一些呆板的觀點,這些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增強你站在那位藝術家作品前的體驗。

事實上,用谷歌搜尋一位藝術家或一件藝術品可能會降低你的興趣,當然也可能會激發你進一步探索。如果不專注於藝術品本身,而是指望我們的移動裝置告訴我們關於藝術品的資訊,那麼我們就更難記住它的“概念”。我故意用的是“概念”這個詞, 因為當我們在記憶中想起最近或過去看過的一件藝術品時,我們是在回憶它的“概念”,而不是把它想象成現在的樣子(或者曾經在我們眼中的樣子)。

如果我們花5分鐘成10分鐘的時間觀察(與欣賞)一件藝術品的話,我們的目的就不是拍攝一張記憶照片了。不錯,我們應該仔細而緩慢地檢視藝術品的所有部分以及它的整體,但我們的目標是融入它,而非能夠精準地回憶它。因為職業的緣故而把大半人生花在藝術品上的人,或者是充滿熱情的收藏家,無論男女,他們通常都會建立一個有關藝術品的記憶庫,20多年後,他們不僅能記起曾經看過的作品,還能想起當時的情境,無論是在博物館、美術館、拍賣行還是在私人住宅。這不是 因為這些人有著非凡的記憶力,而是因為他們與藝術品的相逢是有意義的。

在我們的文化中,原聲片段和簡要描述被當作有關藝術家和藝術品的知識。但是,知識基於體驗,而並非僅僅基於資訊。一個人如果沒有體驗過藝術品,就無法瞭解它,而體驗藝術品的唯一途徑就是與它身處同一空間。我生命中最珍視的藝術體驗,是那些我無以言表的體驗。

面對現代藝術,我們知道得越少,就越能真正地欣賞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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