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的最後一枝黃花
2022-09-05由 新新小園丁 發表于 林業
雞麻葉是什麼花
當麻葉澤蘭的花序褪去了顏色,芒草和柳枝稷的種子開始成熟,花園實驗室就進入最繁忙的季節。
修剪掉開敗的宿根植物,把上個月秋播的幼苗種到花境裡。
晴好的日子短暫珍貴,今天我一直在花境裡種種種,剪剪剪。
剪掉枯萎的紫菀、倒伏的波斯菊,再種上矢車菊、琉璃苣、虞美人…
突然,在葉尖開始枯焦的腹水草叢裡,閃出了一抹耀眼的色彩。
貴氣的明黃色,彎成圓弧的小花穗,是一枝黃花,加拿大一枝黃花。
對,就是它。
這幾天全國都在圍剿的加拿大一枝黃花,作為入侵植物的代表,它在今年格外受到聲討。
其實,加拿大一枝黃花並不是一個太大的問題,原因很簡單,比它更麻煩的植物還有的是。
加拿大一枝黃花屬於菊科,所以它的形態也和其它菊科植物一樣精緻而複雜。
黃色的花序分出四五根小花枝,每根花枝上點綴真十幾朵小花,每一朵小花又由舌狀花和頭狀花組成。
花枝下面的葉子狹窄修長,濃綠色,莖幹直立挺拔,高度可以達到兩米。
根莖上有紅色的嫩芽,除了種子傳播,還靠著這些根莖上不斷冒出的新芽從一塊地走到另一塊地。
終於看起來有點邪惡了。
花園實驗室裡雜草很多,夏季遇水而生的空心蓮子草、冬季凌亂如麻的繁縷,春天喬裝成洋甘菊的一年蓬、秋天飛一樣開花結籽的狗尾草……
每一種都比加拿大一枝黃花讓我頭疼。
但是一枝黃花遭致更大的惡名,可能最大的緣故在於它那高大的身影過於顯眼。
明明幹了壞事還這麼張揚,明明是個壞人還長得這麼高富帥,不針對你針對誰?
初建的時候花園實驗室並沒有加拿大一枝黃花,當這裡還是一塊身世清白的菜地的時候,在辛勤的原主人呵護下,乾淨的土地上只有鮮嫩的蘿蔔和水靈的小青菜。
但是我接手以後,不知道哪個雨後的夏日,一枝黃花在花境裡安了家。
“有加拿大一枝黃花了!怎麼辦?”“拔。”論壇裡的大佬這麼回答。
“會不會氾濫?”“不會。”
“那為啥我園子長出來很多?”“懶。”大佬的回答永遠簡潔明快。
lan,懶。
我怎麼可能懶?
那個夏天我一直在高原上浪,家都沒回,當然也就沒有時間拔草。
所以還有一個原因,lang,浪。
“呵呵。”大佬回覆。
在其它地方也一樣,加拿大一枝黃花主要生長在人類開發後又廢棄的地方:圈起來沒有開發的土地,主人外出不在的農田,建了一半荒廢的工地,原生的植被被損毀,一枝黃花就年復一年的佔據了土地。
聽起來很像一個賽博朋克的末日故事,在人類洗劫後又遺棄的土地上,這種高大、壯美的植物浩瀚繁衍。
夏去秋來,轉眼到了加拿大一枝黃花綻蕾開花的季節。
“看到花就拔掉,不要留它結種子。
”大佬說。
“週末來我這兒燒烤吧,順便指導一下。
”
喊了幾個朋友,拔了一個上午,不僅全殲一枝黃花,順便消滅了若干狗尾草、鑽葉紫菀和偷偷逸生的牽牛花。
戰果斐然,大獲全勝。勞累加興奮,每個人都臉頰發紅、兩眼放光。
肉串在烤架上滋滋作響,雞翅泛著明汪汪的油光。
懷抱一大捧金黃的花束,但再看看地上一堆堆帶著紅色芽頭的莖幹,殘忍的喜悅從內心洋溢位來,再曝曬到秋日的陽光下,更讓人興高采烈,神清氣爽。
顯然,對於一群食肉動物,清除異己的快樂遠遠大於收穫和種植。
“爽不爽?”“爽。”
“那就好了。”“就這麼就好了?不會再長了?”“也不會。”“啊?”
“你管得了那麼多嗎?不氾濫就完了。”
真感覺燒烤白給他吃了。
第二年的一枝黃花明顯少了很多,大佬的“看到就拔”戰略發生了作用。
第三年以後,花園實驗室幾乎沒有了加拿大一枝黃花的存在。
不過此後的若干年中,秋天總會從某個神秘地方冒出一兩株黃色的花穗,不知道是殘留的莖,還是城市的空氣中已經充滿了一枝黃花的種子,一陣風、一場雨就會帶著它不期而至。
但是隻要一不懶二不浪,在結籽之前拔掉它,也就如大佬所說“不氾濫就完了。”
後面我到各地,只要看見加拿大一枝黃花氾濫的土地,就知道它一定有一個不是懶,就是浪的主人。
也許還有其他理由吧,呵呵。
條件反射一般,我隨手把眼前這枝只有及膝高的花枝拔出來,拔完之後才想起,其實它留在這裡和背後的紫紅波斯菊還挺相配,應該先合個影再拔。
大概用力太大,它的根頸處劈開了,殘存了一半在土裡。
拔出來的根莖上還帶著一株葉子圓圓,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天胡荽。
說實話,天胡荽在花園實驗室裡的泛濫遠勝於一枝黃花,而且它貼地而生的秉性,脆弱易折的細枝蔓,讓清理工作格外困難。
一枝黃還沒除盡,又來了一片綠。與雜草的戰爭宛如權力遊戲的連續劇,綿綿無絕期。
要把這株一枝黃花完全拔除乾淨,最好是把腹水草挖出來,但是考慮到這叢腹水草來之不易、且價格高昂,好不容易才成活,我決定還是消停一下,暫時不去繼續追剿這株一枝黃花了。
反正不知道什麼地方還會冒出來,反正不冒出一枝黃花,也會冒出天胡荽。
我把手裡的一枝黃花花枝和前面剪下的秋日殘花們組合在一起,拍下了這張照片。
今天的修剪工作完成,花園實驗室就進入冬日的休眠,所以這也是今年最後一張花朵們的合影照片了。
紫中帶紅的紫菀,薰衣草色的馬鞭草,暗紅中帶著大地褐色的麻葉澤蘭花頭。
幽暗深鬱的秋日色彩有著日式美學的經典。
最後,從這一片侘寂裡跳出的一枝黃花嫵媚鮮麗、明豔無匹,整個畫面都被它點亮。
真好看。
冬至未至的花境裡,這麼跳脫的色彩,這麼修美的豎線條,舍它其誰?
那一瞬間,我對腹水草叢裡明年可能長出的那一枝燦爛的明黃色花序,甚至有了一種由衷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