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個壁爐好過冬

想要在屋裡砌個壁爐，情感上是受西方文化之影響，現實中是因為窮。彼時我的窮，已經可以寫成苦難之詩來，其餘波一直盪漾至現在，回首望去真的成詩，否則也便不會有今天的這篇文章。

雨一直在下，綿綿柔柔地將寒意傳進屋內，在手摸著有絲絲冰花味道的牆壁上停留。南方冬夜的冷，用盡形容都不為過。屋裡有三人，我，傢俊，和一位青島來的訪客。

夜寒無添衣，拾柴架火盆。前些時日作樂燒試驗用的一隻大匣缽，現在用來作火盆，還真合適。至於“樂燒”、“匣缽”，是與陶瓷有關的一些名詞，讀者不必太在意。青島客衣著嚴謹，從他劈柴的動作看，處處透著講究，他將松木劈成十幾釐米長度，四五釐米寬幅的條狀，確實那樣投柴方便，火勢旺；傢俊大概深有工匠精神，將火盆四周整理得明明朗朗，於是喝茶、烤火、閒聊都表現出愜意的樣子來；至於我只知道松木可以燒，點著了就行，前期在我的主導下，確也是火焰高揚，屋內無須燈光也明亮的很，要是有人從遠處看，產生什麼誤解便不可知了。當然，我的做派下，煙氣稍微有點大，能瞬間把屋頂燻黃。

圍爐夜話，先是說到了“蘇州碼子”，因為傢俊來自吳地，好像江陰城裡還有用“蘇州碼子”記賬的店鋪，至少在臺灣那裡有。這種記賬或者標價方式，雖傳統，如今卻散發出古典的味道了，要我不妨一試，嗯，相當有趣之提議！再說青島客，做的是東洋瓷器雜貨一類買賣，我的陶瓷他也有點興趣，為此我有了些暗暗的欣喜。

其實那時我還有些別樣的感慨，就覺得吳地也好，東洋也罷，在歷史上相對戰亂較少，故傳統文化儲存的也較好，不像其它地方的人文，若不失去，又何須找回呢！這些感慨我沒說，一怕落個媚外，二與消冬的意境相差池，我們只是生活的奔波客。

一切既是為了生活，話題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現實上來。眼前最大的現實是冬天太冷，而在屋內生火取暖哪能是個長久之計呢！傢俊的提議，砌個壁爐，又深入我心。

那些年的漂泊，使動手能力極大加強，哪怕是從未接觸過的事，一番折騰下，也能出來大致的模樣。砌爐，先要有磚。三人分析了，拿出專業的學問，壁爐內的溫度不會高於800度，可以不用耐火材料，普通紅磚就行；粘合劑不能用水泥，學農村柴火灶用黃泥便可；壁爐位置要考慮妥當，有個麻煩的問題就是為了排煙必須要找個專業打孔的人，我們沒有大工具，排煙管倒不用買，也用磚砌；房東做建築，牆外堆了很多舊磚，拿來派用，成本極低……

萬事俱備了（在我們設想裡俱備）！這事關聯的另一個人是房東老汪，因為要溝通，要他協助。老汪可能是從安徽遷移而來，辛苦，人熱忱，之所以要多說他兩句，是聽說他一個月前因病而去，只五十來歲。想他那時偶爾會到我那裡說說話，他會吹笛子，一首《北京的金山上》很動人。

在老汪的強力協助下，砌爐工作第二天就展開。和泥的和泥、碼磚的碼磚、塗牆的塗牆，僅一日功夫，一座嶄新的壁爐便完工，立在屋內的西側窗邊，緊挨我睡覺的“木柵欄榻榻米”。其間，來“觀賞”者也有，“指導”者也有，並皆讚歎於創意之“不凡”，壁爐之“華美”。

壁爐既成，當即劈柴生火。先用微火慢燻，水汽漫開，極像湘湖河上的晨霧，夜晚的Party正式啟幕。

由於室內太空曠，壁爐僅是縮在西側一角，眾人便將舊沙發繞爐圍成半圓，迎爐坐著的被火光映紅了臉，吃不消後再逃到側方，捲縮在沙發深處，像貓。陶院的幾個女生，給空氣帶來曖昧的氣息，也許是花香，或者書香，反正是我們能想象的有氣質的味道……

夜很好，人很好，壁爐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