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聊《詩經·卷耳》

每讀《卷耳》，我腦海中總會出現一個這樣的畫面：好久未見的一對人啊！終於要見面了，他們同時奔向對方，相隔的那段路好長好長，明明可以看到彼此，卻就是不能到達……

其實我腦補的那個畫面和詩歌內容是不太相符的，可就是喜歡那麼想，雖說我所想已夠缺憾，原詩則更虐心。現在，和娜娜一起進入《詩經·卷耳》​的場景裡看他們是如何思念彼此的吧！

《卷耳》​是一首抒寫懷人情感的名作，甚至可以說是中國古詩詞寫懷人詩篇的鼻祖，杜甫的《月夜》就有《卷耳》的影子，“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女兒，未解憶長安”，詩人思念遠方的妻子，並聯想到妻子也在思念他。

這首詩寫“懷思”是雙向的，是心有靈犀的，是我剛一想你，你也已念我成殤，不管不顧向我飛奔而來。

在思念的兩端，並沒點明每一場景是真實存在呢？還是兩個人分別想象出來的對方的那一場景呢？想念著對方，也想著對方也正在想念著自己。就是說：我想著你，我覺得你也在想著我。

我們先假設場景真實存在來解讀，這樣不容易亂。本首詩歌出自《詩經·國風·周南》，共四章，第一章是以女主人公思夫的口吻寫的“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來懷人，寘彼周行”。

採摘卷耳時，想起到自己的丈夫，不僅嘆了口氣，把盛卷耳的筐放到了大道旁，遙望丈夫所在的方向。透過這一動作刻畫主人公的心理，因思夫至深，卷耳也無心採摘了。

第二章場景就換了，換到了男主人公那裡，他也已思念妻子到了需借酒解相思的地步，“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那時可沒手機，不像現在，想你了打個電話說一下，你就知道了。他們的思念是心靈的感應；是彼此長相思的碰撞；是你心有我，我心有你的默契。

我想，古詩詞寫出那相思之深、之美，可能正是那時通訊不便利造成的，不像現在，隨時一個電話一個影片就可聽到聲音看到人，除卻不能擁入懷中外，其它和麵對面坐著沒啥區別，所以再也沒有那悽婉美麗的相思之句了。

再來看第三章，它和第二章結構類似，感情上的思念則更進一步，這種帶有變化的復沓，是《詩經》中常用的結構，《葛覃》中也有如此寫法。以增加抒情效果，抒情的增強從對男主人公騎的馬的描寫可以看出來。

在第二章他說“我馬虺隤”，就是為了回去見你，馬跑得腿軟而無力了，這一句則說“我馬玄黃”，是說為了快點見到你，馬不停奔跑，因疲勞毛色都由黑轉黃，顯出了蒼老的樣子。明著說馬，其實就是影射男主人公憂思加重。

最後一章，相思愈來愈深且無奈，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讀一下原文“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僕痡矣，云何籲矣”！馬累病了，僕人也累病了，行至亂石的途中，道阻難走，男主人公發出了長長的嘆息，以解胸中的那相思難見的鬱悶之氣。

如果每一章的場景不是真實存在，而是一方想出的另一方在做什麼，那我們在解讀時，只需在每一章前加上對方和對他的思念即可。

如第一章，可以這樣說：在外的丈夫想起家中的妻子，妻子在做什麼呢？在採卷耳，並思念起了自己，以至於放下竹筐，無心採摘。後三章則反之，就是妻子思念丈夫，並想到丈夫也在思念著自己。

這是一種突破時空，從雙方情感出發相互思念。

孔子在《孔子詩論》中評“卷耳，不識人”，不識人，就是不相接的意思，都在想著對方，都在訴著衷腸，卻始終是各自表達各自的想法，並不交接。

此詩還有一解是說，採摘卷耳的女子，勞作時想起自己的丈夫，想他在外的辛苦，為此憂心不安。

如果說《葛覃》是從“婦功”上寫起，這一首則是從“婦德”上寫起，寫女主人公對丈夫深情至篤。

頃筐易滿，卷耳易得，然相思之苦難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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