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飯碗（第八回）

第八回：有仇必報

一坐回寶椅，馬股長把桌子一拍，對胖哥說：“送檢。”胖哥沉默了一會，對馬股長說：“這鋼筋送檢肯定是不合格，不過這送檢的費用可要局裡先墊付的，領導會同意嗎？”馬股長想了一會，說：“去試試。”小夢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聽著，其實她是有點納悶的，公事公辦，馬股長和胖哥為什麼會有此一問呢。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

這趟腿肯定是胖哥跑了，因為小夢也很少見馬股長去付局長辦公室，除了上回把小夢分到這個股室的時候，大家坐過一回。胖哥回來的答案是：自己股室的問題還是要自己盡力克服的，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嘛。馬股長聽後勃然大怒：“這個挨千刀的，居然落井下石，看我騰出手來怎麼收拾他。”不過無論是過嘴癮還是後話，當前的問題還沒解決，胖哥的意思，登記儲存雖只有一個禮拜，不過時間還可以再續，託他三五個月的，這三種鋼筋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噸，一直放著不能用，光工期延遲，就能逼他自己上門。

專案經理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禮拜以後，他居然不叫馬股長再登記儲存這批鋼筋了，這是公然的阻礙執法，馬股長自然不會讓他，更何況現在正義在自己手裡握著的時候。馬股長對此次阻礙執法進行了錄影，不料工地上一幫地痞無賴居然敢強行搶奪他們的相機，當他們一窩蜂的衝向執法車裡小夢手上的相機時，小夢真是嚇了一跳，以往的經驗讓小夢已經習慣了作為一名光榮的執法者不需要看人臉色的氣場，突然上演電視裡才會有的暴力一幕，小夢卻忘記了像亂世之英雄一樣，忠心守護相機，而是下車就跑，和平年代的花朵確實不太能頂風傲雪而開，當然相機還是被搶下並毀壞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馬股長決定先回去再說。

在辦公室氣了一天的馬股長最終決定，自己花錢送檢！只有這樣，才不至於打掉牙往肚子裡咽。這是唯一的路了，只有這樣，登記封存才能站得住腳，不然媒體大哥們光報道你個瀆職，就可以叫你下課了。當檢驗報告拿到手以後，馬股長看著上面他最想看到的字：“綜合判定該批預應力熱軋帶肋鋼筋為不合格產品。”終於放心了。

馬股長把報告影印了一份裝訂在了案卷裡，然後通知專案經理來取報告，他沒有和經理談產品不合格的處罰問題，也沒有提上回的不友好摩擦，只是收了送檢費用，就叫專案經理離開了。臨走的時候，經理又要請他吃飯，畢竟產品最終是不合格了，到底怎麼辦馬股長也不找他說了，這反而叫他有點害怕了。呵呵，馬股長聽到吃飯二字，估計是恨不得抽他兩個大嘴巴子了，他很淡定，冷冷的說了一句：“不急，以後自有你請的時候。”送走經理，他叫胖哥親自整理了案卷，當天就將案子送到了市一級領導手裡，然後，馬股長又開始了新的檢查。小夢聽說，市裡領導很重視，將此案移送法院了，最後工程易主，貌似那個專案經理也不見了。

自從上回和許哥的聊天以後，他那些叫小夢似懂非懂的言語就吸引著小夢想一探究竟。正巧這回許哥在辦公室打電話，聽見小夢又來了，許哥匆匆的說了幾句話，就結束通話了本已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

“許哥，打擾了，你在打電話啊？”小夢說。

“呵呵，和我媽說話呢，也沒什麼要緊的事，你有事找我啊？”許哥很快收起了電話。

“呵呵，這個單位也就只能和你聊天了。”

“小妹又想聊天了，呵呵，那這次想聊什麼呢？”許哥笑眯眯的說。

“單位似乎並不和諧？”小夢試探的問。

“呵呵，我們不是在為共建和諧社會而努力麼？既然在努力，就還有改善的地方嘛。”許哥半開玩笑的說。

“你的領導是什麼樣的人呢？”小夢問。

“呵呵，你說郝帥股長啊，這個可不好評價了，仁者見仁，更何況小馬過河，你不自己相處，又怎麼能知道呢？”許哥仍舊很斯文的推了推眼鏡，“你這麼問是不是對你們股長有什麼想法啦？”

不愧是哥哥級別，小夢愣了一下：“呵呵，哪裡有啊，我們股長那麼仗義的人，我可沒想法。”小夢在這裡呆久了，漸漸的也學會了謹慎一些。

“嗯，”許哥略有所思，“路遙知馬力，小夢，你知道喜怒不形於色，惡好莫叫人知嗎？不管你喜歡誰不喜歡誰，你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你並不知道這個單位誰和誰關係好，誰和誰關係不好。”

“所以要站對隊，是吧？”小夢著急的說。

“呵呵，站隊。其實這世上本沒有站隊一說，只是來的人多了，才有了這一說。你聽過酒與汙水定律嗎？”許哥說。

“這個真新鮮，我沒聽過。”小夢津津有味的等著聽。

“把汙水滴入酒中，酒便成了汙水；把酒滴入汙水中，汙水還是汙水。如果說這個單位是一鍋湯的話，掉進去的可不止是一隻耗子，更何況這鍋湯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湯，所以無論你站在哪個隊裡，汙水終究還是汙水，不會成為酒。”

小夢聽完點點頭，或許和許哥聊天讓她有點頭疼，她得好好消化一下，剛從許哥辦公室出來，正好碰上胖哥從外面回來，一身酒氣，“小夢，你上哪去？”“哦，我剛和許哥聊聊天，沒打算出去。”小夢迴答。“嗯，你來辦公室，我有話和你說。”說著胖哥就往辦公室走。

“小夢，你覺得你來這裡的這段時間表現的怎麼樣？”胖哥似醉非醉的問。

“嗯，我也不知道，胖哥覺得我應該往哪裡努力？”小夢說。

“我做的檢查記錄你都看了嗎，現在要你獨立完成你行不行？”胖哥說。

“看是看了，不過，如果是獨立完成，還沒有太大把握。”小夢知道胖哥又要以領導身份聊天了。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記錄為什麼要那麼寫，我記在裡面的每一句話，你都理解嗎？”胖哥有點生氣了。

“不是固定格式嗎？”小夢不解的脫口而出。

“每個現場情況都不同，你記錄的東西也不一樣，再完美的固定格式，也記錄不全所有的情況啊。”胖哥繼續說，“你平時跟前跟後的很勤快，可是你要懂得，要想在這個單位站住腳，要想不被人替代，光是勤快是不行的，要有心。你是幹什麼的？是執法者，法律是你一切說話的底氣和職責，不管形式如何，不論動機如何，就算是鐵飯碗的工作，那麼你也至少得擦亮你的飯碗吧？可是，我發現你從來不問我記錄上為什麼要這麼寫，你是真的理解每句話存在上面的意義嗎？”

一向溫和少話的胖哥一下子居然說了這麼多，小夢一時半刻還沒消化下來，不過，她顯然是很失落的，胖哥說的很對，從賣保險那遭人白眼的工作到現在的好吃好喝，好臉相迎，小夢體會到了受人尊重的甜頭，而這段時間的好日子也消磨著小夢的鬥志，並讓她迷茫得找不到自己該以什麼為奮鬥目標了。這裡不需要業務量，沒有了提成的說法，那麼，自己該怎麼努力呢？來到這裡，彷彿自己只是一個看客，順便搭把手而已。“我會好好看法律的，謝謝胖哥。”小夢很慚愧的說。

“我今天也是喝了點酒，話多了些，不過都是為了你好，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胖哥話正說了一半，突然辦公室的門開了，馬股長站在門外，馬股長看到他們也很意外：“這麼晚了，你還不回自己宿舍幹嘛？”

胖哥站起身來，慢慢的說：“酒喝多了，和小夢聊聊天。”

“挺晚的了，你們都回去吧。”馬股長很關心的說了一句。小夢和胖哥都往出走，而他們走出門口，小夢驚訝的發現，剛才門口原來站的是兩個人，除了馬股長，還有一個腳踩高跟鞋，著裝時尚的神秘中年女子，見我們出來，她用手捋了一下頭髮，擋住了半邊臉與小夢擦肩而過。她很快走了進去，顯然，胖哥對此卻並不驚訝，而是點頭致意。

回到宿舍，已經是十點半了，想來陳默姐應該已經是睡了，所以小夢儘量輕手輕腳的往宿舍走，不料一向很少言談的陳默姐有說有笑，定睛一看，原來她在打電話。小夢迴到宿舍，洗漱完畢，準備睡覺，不過這位陳默姐今天很反常，並沒有因為小夢進來而結束通話電話，而是繼續聊天。從聊天內容來看，應該是煲電話粥。反正暫時睡不著，小夢想起了好久都沒聯絡的小葉了，不知對方怎麼樣了，自己也算是人事變化頗多，該好好聊聊了。

“喂，小葉嗎？”小夢撥通了電話。

“你是……小夢？”溫和而熟悉的聲音。

“哈哈，聽出來啦，我換號了，不好意思才告訴你。你最近怎麼樣啊？”小夢差點忘了自己還沒告訴她新號碼，怪不得小葉總也不來個電話。

“哦，我就說嘛，你電話怎麼總是關機。我可能要出國一年。”小葉說著，似乎並沒有特別的興奮。

“哇，真厲害，就快出國啦，怎麼好像你不開高興啊？小夢也是由衷的替這個好姐妹驕傲，畢竟自己宿舍出了個愛學習的人才。

“能去國外交流學習當然高興了，只是，又要和吳鑫分開了，哎，好像是註定了終究是分隔兩地似的。”聽得出來，一向堅定的小葉也有些抱怨和委屈了，再強大的女人，也是女人啊，終究是希望有個人能守護自己的。

“哦，對了，哎，他考到你們學校了吧？”小夢都忘記了吳鑫了，自然，她是不太熟悉這個人的。

“嗯，是的，現在成了我學弟，呵呵，比我大兩歲的學弟，不過他也確實像個學弟，呵呵。”小葉說著，言語裡還是透著幾分幸福的。

“不過你只是去交流學習嘛，過一年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還是在一起嘛，小別勝新婚。”小夢勸道。

“呵呵，他也是這麼說的，現在也只能這麼想了。對了，你和罐罐怎麼樣了？”小葉問。

“哦，她還在西安，我考到子烏縣了。”小夢說。

“子烏縣是哪裡？你怎麼不呆在西安了？”小葉問。

“離我家鄉不遠的一個縣，招考公務員嘛。我這在西安無依無靠的，哪裡像罐罐，有個男朋友依靠。”小夢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話好像有點酸了。

“她交男朋友啦？居然不向我報備，呵呵，有機會定要質問她一下，哈哈。”小葉調侃著。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的說著，小夢羨慕著小葉的異國之旅，小葉憂愁著她的異地之戀，兩個人又像是在大學宿舍，談起了閨蜜之間的家常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