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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筆記:地壇的梨樹開花了

2022-08-08由 東方連話 發表于 林業

梨樹的樣子是什麼樣的

北京筆記:地壇的梨樹開花了

梁東方

梨樹的白花在還沒有長葉子的時候盛開,除了針狀的花蕊上的一點點黑色之外,梨花每一瓣都雪白;雪白的梨花一朵朵疊加在一起就會形成與高大的梨樹同在的花樹景觀,使從北方光禿禿的冬天裡赫然醒來的人們年復一年地驚歎。

梨樹開花是季節中的盛景,人們趨之若鶩,總是躍躍欲試、奔走相告:哪裡哪裡的梨花開了,快去。

不過,那樣的“哪裡哪裡”一般來說都是有大面積的梨園所在,而不是一樹梨花壓海棠或者更喜東籬一株雪的意義上的梨樹。有什麼區別?區別就是梨園是以產梨為目的的,為了這個目的,梨樹都已經被反覆剪枝修整,掛上磚石土袋,枝條不能向上,而要儘量平伸,以便更多的曬到陽光、更多掛果、更好套袋和採摘。

北京筆記:地壇的梨樹開花了

所以在那樣的梨園裡儘管梨花雪海似的規模不可謂不大,梨花開遍天涯的樣子不可謂不美,可總還是覺著有什麼不大對勁兒!就像是被買來種到了人工園林中的喬木一樣,打上了過多的人類的痕跡之後就失去了原始的天然之美。

為了讓梨樹多坐果多收穫而對其進行的“整理”,已經使原本的梨樹樹形難得一見;和其他自然物象的命運雷同,而今那種樹枝收束、努力向著高處生長的自然而然的梨樹風貌,大抵只能存在於古人的詩句和遙遠的繪畫之中。越是梨樹集中的地方,比如趙州晉州等地,這種情況越是普遍。於此情勢之下,赫然在地壇公園裡看見幾棵高高大大、樹枝向上的梨樹,開滿了白色花朵的大梨樹,便有不勝之驚喜。

公園的梨樹不再以產梨為目的,昔日皇家園林中的所有樹木都擁有不被歷史打擾的自然生長特權,時間的積累使它們只遵循著自然規律的美,蓬勃而幽靜地呈現在這又一個春天裡的角落中。按照公園裡的位置分佈來說,它們身處角落,但是開花的時候,樹下仰著頭讚歎不已的人流卻也絡繹不絕。

北京筆記:地壇的梨樹開花了

更有一干人等乾脆就坐在樹下下棋打撲克眯著眼睛聽耳機,久而不去,一坐一天,天天沐浴在這梨花清遠馥郁的香氣和人們都帶著驚喜愉悅羨慕興奮的表情的徜徉中。他們和梨樹一起接受著所有喜形於色的朝賀,優哉遊哉地在自己打牌下棋之餘的目光一瞥之間,便享受到了一種彷彿已經和此時此刻最美的梨樹一體的無上榮光。

一位滿頭雪白的長髮然而腰身依舊婀娜的女子,穿著前開衩的長裙,以模特的姿態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她要在梨樹的生命之美里,展示自己同樣的生命之美。

一個渾身上下都已經圓胖起來的老人,揹著手走過去又走回來、走回來又走過去;他的腳步裡滿滿的都是安之若泰。

一個站在稠人廣座之間打著和緩的太極拳的人,一招一式一絲不苟不疾不徐如入無人之境。

一個閉著眼睛、雙膝微屈、雙手護於胸前的站樁者,更是在這裡進入了只屬於她自己的幻境。

北京筆記:地壇的梨樹開花了

好幾輛輪椅裡的人都用了一種仰望的姿態盯著梨樹上的花朵,在紛紛然的燦爛裡陷於沉思,像是當年一定也曾經在這大梨樹下沉思過的史鐵生一樣的沉思。他們行動不便,好不容易抵達一個好地方,抵達一個梨樹盛開的角落,便會比正常人更長時間地駐足凝望;他們沒有了前往更多的地方的可能,卻也有了心無旁騖、這裡便已經是目的地的珍惜珍重。

人們互相好像都看不見,看不見也碰不著,同時他人賞花的好狀態其實是時時刻刻也都在自己的眼睛裡,互相感染互相烘托便是一種客觀存在。這樣一來就更少有直接發生矛盾的情況;人流密集,甚至對著梨樹的所有空間都已經被舉著相機和手機的人佔領,但是大家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這個上天為人類營造的美妙情境裡,人也要儘量美妙起來。

北京筆記:地壇的梨樹開花了

在花樹下的人,總是美的,甚至都是每一個人自己最美的時候。人會在美妙的自然裡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最美也呈現出來,不生氣,不彆扭,不惡聲惡語,不愁腸百結。這甚至已經是人們喜歡去看花的一種自不待言的期待,在賞花的狀態裡,或者有人和人之間最圓融的氣氛。儘管可能短暫,但是畢竟真實地存在過。

這是人口聚集的大城市裡的一種難得的,物與人同的美不勝收。人是離不開樹木花草的,在不管多麼寸土寸金的都市裡,不被隨便修整的樹都是人類繼續擁有好生活的一種充分必要條件。地壇公園裡這幾棵開花的梨樹,未必可以明確作為官方認可的城市標誌,卻肯定是讓人記住這座城市的至關重要的美好物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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