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傳芝：涼蓆

從冗長拖沓的夢裡醒了，想使勁睜開眼，又是徒勞，身子和腦子不在一條線上，掙扎半天，終於能睜眼，坐起，腦子裡轟轟響，午覺半個小時就好，多了，累。

胳膊上印著涼蓆的簽名，方正小楷，竹片涼蓆，是九九年買的，二十多年了，因為穿竹片的繩子易斷，每隔幾天我就會盤腿坐到席子上，用釣魚線穿竹片，扣結不起來，蘸了唾沫也不容易打結，腦門上出來一層一層的汗珠，為了一百三十五元，我傾情演繹著這竹片涼蓆的使用壽命，儘管有時候起身，印著一脊樑的片片，連腿上都是，我還是在暑熱難耐的白天夜晚把竹片丈量。

這竹片涼蓆是結婚第二年來山城的商業街買的，當時算是奢侈品，我月工資那時候四百多塊，買了涼蓆，買了一臺金龍電風扇，只剩下幾十元。鄉間風俗習慣出嫁的閨女，第一年過暖和天（過夏），得由孃家送竹蓆子、竹簾子。母親供我上學已是借債，我工作了不到三年就結婚，哪裡有錢買？又不能讓街上左鄰右舍的娘們笑話了去，她們那張嘴，啥話說不出來！燒火扒灰的，不能落下口舌，這是買席子和風扇的初衷。風扇和涼蓆算是家裡夏天的大件，街上的一幫娘們都是聚合起來東家西家說個沒完沒了，她們酸不溜丟的拿話拽我，夏天的晚上我根本不去街上坐，大門樓捏裡小孩子咿咿呀呀一晚上，我也不出去。入鄉隨俗，我買了竹簾子，鄉間家家戶戶的門口上都有。鄉間餵雞、餵狗、餵豬，夏天一熱，院子裡飛得都是蒼蠅，加上家家戶戶的旱廁，蒼蠅帶了什麼豐富多彩的內涵，我都不好意思寫在這裡。

竹簾子掀起來頗是費勁，特別是小孩子，掀不動就會哭，惹得心煩意亂，有時候掀起來了吧，他又久久不放下去，蒼蠅彎道超車進屋子裡來，這裡落落腳，那裡舔舔飯，膈應人。後來，我買了一塊塑膠簾子，用釘子釘到門框上，掀起來利索，就是怕颳風，一刮，飄飄搖搖，蒼蠅見縫插針，乘虛而入，簾子也就是那麼一說，能擋得住啥！

涼蓆、風扇、竹簾之外，不能落下蒲扇，我一直以為蒲扇的素材是芭蕉葉，後來看電視劇《西遊記》孫悟空借的芭蕉扇和手裡搖的蒲扇沒有半點關聯，就不知蒲扇出於哪種植物的葉子。孩子熱得睡不踏實，一會兒翻身，一會兒哭鬧，我搖著蒲扇哄她入睡，搖著搖著，眼皮打架，等蒲扇一溜手，驚醒，再搖，如此反覆，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沉沉浮浮地睡著了。

十幾年過去，除了這張竹片涼蓆，其他的消夏道具不見了蹤跡，夏天也越來越沒有夏天的樣子。下河洗澡、爬樹捉蟬、大雨來臨之前看螞蟻搬家、一圈人搖著蒲扇說著近在眼前的故事……都成了素材，某年某月某日的開篇詞。如果夏天……那麼夏天……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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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傳芝，山東博山人，博山區作協會員，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熱愛文學，從教二十七年，一直從事語文教學工作，業餘時間喜歡碼字，喜歡讀書，“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文字怡情養性，文字讓我們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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