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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遺美文丨竹裡經緯 纖纖十指下經緯交錯的技藝

2022-07-24由 浙江日報 發表于 林業

竹子防黴防蛀用什麼

2018-09-12 12:05 | 浙江新聞客戶端通訊員 | 陳全洪

非遺美文丨竹裡經緯 纖纖十指下經緯交錯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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楦填農閒時分小村生活的,是幾件手工藝活。編織類的,除了織蓆,還有竹編。它們都是纖纖十指下經緯交錯的技藝,其中竹編以繁雜的工藝、立體的造型及更高的藝術創作而勝出。

村竹編廠就辦在一個大會堂裡。村民們懷著“藝多不壓身,用時不求人”的心態,在這兒,搖身一變成了“手藝人”。每人身上系一塊粗布圍裙,或握篾刀剖竹劈篾,或持刮刀颳去竹上青皮,或拿著釺子俯身在一個還是雛形的花籃上不住地挑壓、編織……在一片氤氳的竹香中,白色的竹絲、篾片在眼前輕輕晃動,宛若翻飛的蝴蝶——空氣也似乎變得活躍,絲絲顫動起來。

村民們握慣鋤頭的手,此時變得專心、纖細、謹慎。就如張飛穿針,耍慣大刀用盡蠻力之後,開始凝心屏息做上了細緻的針線活;或者說他們躬身在秧田中,將青綠秧苗的橫平豎直,不經意中拉到了細竹薄篾的經緯穿行裡了。

村裡的竹子多依水而生,長在村西南江的溪灘邊。流水繞著一片美麗的竹林,江堤上有小孩在奔跑。大人們頭戴竹斗笠,穿著厚底膠鞋,手持鉤刀,鑽入林中,不時響起的“坎坎”之聲,颳起了詩經裡魏國民歌的《伐檀》古風。

伐竹之聲猶如古磬,讓一個村莊顯得更加悠遠雅澹。一根根竹子被手扶拖拉機“突突突”地搬運到村裡,一年農閒,一門古老的手藝逐漸活泛開來。

竹原為草本植物,卻有木本之節,之堅,之韌,植於庭院之中、家居之側,為人增綠補翠平添風雅。

那些外表光滑、頎長挺拔、竹節均勻、色澤一致的修竹,會被選作傳統工藝的原材料。有經冬歷霜不畏寒風冷雨者,會被精心修製成為樂器,比如用於抒發情志的笙、簫或笛子。一根置於唇邊的橫笛,會憑空奏出靈動脫俗的旋律,讓人拋卻煩惱頓生清新歡快之氣;一支傾欹身子、俯向地面的洞簫,則構成對人世風塵的撫慰,和對地心深情的叩問。

這些絲竹之音將竹子引向音樂藝術的範疇,指向虛無心像,對應於客觀現實中看不見的圖景,屬於無用之用,也許更接近世界與人的本質之真。

當然,竹也會引你走向存在之真實,觸控到生活的溫度、肌理與色澤。

那是竹中的茁壯粗大者。一經巧匠之心之手,化身為生活中的器皿和傢俱,堅韌、結實、耐用,以更為低卑的身姿與親和的儀態靠近、跨入了農家的門檻。

樸素而謙卑,溫潤而平凡,竹器細雨無聲般融入了東陽人的平常日子。一些編織技術要求稍低但又非常方便實用的竹製品,撮箕、筲箕、竹簍、背篼、竹筢、鬥籃……一件件粗鄙又庸常的器具卻妥貼受用,並作為常用工具與人形影不離。它們或低到塵埃裡,或高到伸手處,立體地構建了農人富有意趣和生氣的日子。一個掛在鍋灶牆壁上的笊籬有蛛網狀孔隙,可漉水瀝乾食物。小時候的晚餐多呷薄粥,食之猶飢。藉由笊籬,每餐我搶食了比家人更多的“飯粒”。母親手握銅勺從翻騰的白粥中舀出一勺,盛到一旁的笊籬中,約摸半個時辰湯水就瀝得差不多了——我聞到了清新的米飯香,一碗白花花的幹米飯成了那個年代特有的“恩寵”。

夏秋季節用於裝載糧食的方籃也是東陽農家常見的竹器。方底圓口,籃身及底部以粗竹片作框架,再用細竹絲經疏緯密地穿插編織,最後收口於筐緣。它們粗中有細、輕巧而結實;它們等待盛裝五穀的過程儼然是個隆重儀式,彷彿是伺候“新娘”上轎。但更準確地說,應是迎“新娘”上車——一輛木製的手推車靜候一旁,一筐筐糧食被兩個人左右抬著,挪到了車子上。一輛車放足五隻小方籃就可啟程了,向著家和倉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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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陽竹編既是庸俗的器皿,又是高貴的禮器。一方面輕車簡從隨鄉入俗,有時又插戟為門頓顯尊貴。祭祖或拜神時,方整的八仙桌上,一個刷著紅漆、擺著供品的元寶籃神聖肅穆,令人恭敬有加。這是一種東陽民間常見的傳統竹器,因其提手呈三彎式使籃子整體造型酷似一隻元寶而得名。除了籃身運用了精細繁複的竹編技藝,提手上的圖案還運用了漆雕藝術——即在漆胎上施雕,那是一場更為持久、更需耐心的雕刻技藝。在手柄及底座的彎折處則鑲以造型別致的青銅作為聯結器件——竹編、漆雕和銅藝,多方手藝使得整個元寶籃看上去既結實耐用又高雅大方。

它在哪兒一放,那兒就是一場莊重儀式的肇始。

東陽竹編的歷史可追溯到殷商時代。在宋代,東陽以竹編的龍燈、花燈和走馬燈齊鬧元宵而蜚聲;明清時期又因精緻的細篾器被選作貢品而聞名於世;至清末民初達到全盛。到現今,東陽竹編的編織技法有150餘種,以立體編織為主,結合平面編織技藝,衍生出器皿、傢俱、陳設與裝飾品等25大類產品3000多個花色品種。

一件竹編器具的誕生,有著異常複雜而精細的流程:設計、取材、卷節、剖竹、開間、劈篾、拉絲、刮篾、編織、著色和油漆、防蛀與防黴,最後裝配成品。其間因用到了篾刀、刮刀等銳利刀具,加上竹篾本身亦如尖刺,手指在刀鋒刺叢中糾纏,難免“失手”。故此,剖竹時須悉知竹子紋路,順著竹紋而走就遊刃有餘如庖丁解牛。若稍不注意,刀片與竹絲會瞬間劃破皮肉,成為傷人之劍。這是一種伴隨流血與留疤的工藝活,傷及手指痛至連心;是否所有精細的手工藝都要用自殘為代價,來換取成品的完美和技藝的臻進;需要以疼痛和疤痕為印跡,記錄一個個鄉間工藝師艱辛的成長曆程?

——被傷者無一退卻,好了傷疤,他們繼續編織。

竹木成雙。在東陽的工藝史中,雖言“男事木雕,女從編織”,而其實每種技藝都不乏男女從業者。它們猶如並蒂之蓮,齊生共長,成為中國漢文化體系中的重要符碼而不可或缺。時至今日,東陽竹編工藝更趨細緻精美,藝人們可在一寸見方的面積內,用120餘根細如髮絲的篾條編圖,其細緻程度堪比刺繡,為當下的日常生活,“繡”出了一份不同流俗的藝術性。

小貼士:東陽竹編的歷史可追溯到殷商時代,系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