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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謂河廣》:像一條穿越河流的魚,在文字中呼吸

2022-07-23由 中國作家網 發表于 林業

賴怎樣寫立體字

權威文學資訊,深度作品解讀。

如今,我依舊在莽原上奔跑著,和根鬚深長的詞語一起奔跑著。只是,有時候稍稍停步,側耳聆聽一下,聽筆尖劃過油亮的泥土時,為我無比親切的大地母親留下的嘯音。

在厚重的原野上方,熾熱燃燒的星座之下,我有一座各類詞語,摻和了在刺骨寒風中採擷的迎春花枝築造的小屋。抱膝而坐時,爐膛的火光一閃,靜靜聆聽著萬籟之音,我把這座小屋看做孕育我的第二個子宮。

《誰謂河廣》創作談

文 | 盧靜

居於禹門,我常常徘徊在峽口,眺望母親河。

抬頭是大河旭日,飛鳥長啼,低頭水上波紋,自成文章,而環顧四周,茫茫沃野環抱著蒼山,我在這裡思考,我在這裡寫作。

寫作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構成。

我也像一條穿越河流的魚,在文字中呼吸,抵達生命的基岩,同靈魂進行親密交談,寫作對我來說,是生命的另外一種存在方式,至關重要的方式。我在文字中游曳著,不懈追問著,追溯歷史,放眼時代,在個體的人與自然、社會關係的深層思考中,試圖從自己的角度,理解與表現著生存與生存者。

每當黎明,光芒從一片黑暗中上升,在崇山峻嶺跳躍,百鳥歡騰,草木簌簌——一切細微事物都在顫慄。你也許會想起宇宙的初起,也許,想起劉勰在《文心雕龍》開端所言,文之為德也大矣,與天地並生者何哉。傍及萬品,龍蟲雲泉,動植皆文,何況於人。

《誰謂河廣》:像一條穿越河流的魚,在文字中呼吸

《誰謂河廣》

作者 | 盧靜

出版社 | 北嶽文藝出版社

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寫作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我忘不了童年的一個夢,一個反覆呈現的夢境。那也是一個黎明,天邊微微搖盪的朦朧紅光,黝黑肥沃的原野,我快速奔跑,偶爾停下來飽滿地喘息,像土壤裡的農作物一番喘息,田野卻是空闊的,近於顯示原始狀態的力量,只有天涯半透明的淡紅色光線陪伴提醒著廣袤的田野,然而,顯然已經足夠,曙光,使它升起的土地包容蘊藏著無限上漲的希望。或者,我置身於一片沼澤,艱難跋涉,每次遙望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山坡,卻又走不出去。亦或一剎那便佇立山坡之上,皚皚白雪中撒落著黛綠的小松樹,松樹間隙矗立零星的墓碑,我欲探尋個究竟,卻一腳踏空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如此夢境,幾乎使我相信人的前生與來世。

如今,我依舊在莽原上奔跑著,和根鬚深長的詞語一起奔跑著。只是,有時候稍稍停步,側耳聆聽一下,聽筆尖劃過油亮的泥土時,為我無比親切的大地母親留下的嘯音。

在厚重的原野上方,熾熱燃燒的星座之下,我有一座各類詞語,摻和了在刺骨寒風中採擷的迎春花枝築造的小屋。抱膝而坐時,爐膛的火光一閃,靜靜聆聽著萬籟之音,我把這座小屋看做孕育我的第二個子宮。

一個生存者,精神領域的任何一種表達,都可以被理解為語言。

而本雅明在論及語言存在絕非只與人類精神表達的所有領域——其中總在這樣或那樣的意義上蘊涵著語言——並存,而是與萬物並存後,又引用過一句哈曼的話“語言自始至終都是理性和啟示之母”。

緣於對生命的無限熱愛,對生存本質的追問,每個黎明的眺望,對我來說,都如同一次洗禮,精神意義上一次新的誕生。

表達自己的心靈根源於萬物的本性。而語言文字是人類獲得的最獨特的珍貴贈禮之一。選擇寫作,以寫作為生命存在的另一種方式,抵達生命核心,抵達高山曠野的悲憫。寫作,將是我畢生引以為豪的事情。

“人是不是天文學家所看到的那種樣子,是由不純粹的碳和水化合成的一塊微小的東西,無能地在一個渺小而又不重要的行星上爬行著呢?還是他是哈姆雷特所看到的那種樣子呢?也許他同時是兩者嗎?”這是哲學家羅素,一段環環相扣而趣味盎然的追問。

有什麼能比同自己的心靈交談,趨近生命的基岩更幸福呢?

縱然屬於一個人,一個渺小的生命個體,一株被狂風無情吹蕩,東倒西伏的蘆葦的銳痛襲來。我在寫《大地的樂手》時,不時停下筆,回想著一句話“我們不能不對置身其中的宇宙感到驚異”。是的,無比驚異!鎢絲穿透身體一般的顫慄……伴隨我們的是多麼複雜而微妙的感情,崇敬與恐慌,熟知與迷惘,對神聖的依賴與個體獨立的激情,迴歸終極的寧靜與生命的運動不息,我們矛盾重重的居所波瀾四濺,人生悲歡的浪頭起起伏伏……而星星從座椅上昂起金色的頭顱,它們堅定的微笑,為生存者注入了信念,那裡懸掛著激動人心的力量。

有什麼能比完善生命、提升生命,讓一個肉骨凡胎,一個寰宇中渺小的生存者更感到激動人心呢?

對我而言,寫作正是短如朝露的一生中,實現生命價值的一艘至關重要的木舟——它還散發著故鄉的毛白楊,或者疙裡疙瘩的老榆樹淡淡的氣息——我晝夜劃響沉重的漿板,極目天涯,想象著海天一色的景象。

《誰謂河廣》:像一條穿越河流的魚,在文字中呼吸

而個體的生命價值,不恰似故鄉黃土高原火爐土炕的小屋裡,那一盞微小的油燈嗎?

只有投射在非我的生命上,與黑暗寰宇中千萬個小光點一起,飛濺入文明跌宕起伏的滾滾洪流中,才能真正實現嗎?而蒼茫天地間,不總有一份不容置疑的生命尊嚴嗎?

豐厚的生活土壤,不等著我們去深扎嗎?父老鄉親的喜怒哀樂,不等著我們一雙充滿溫度的手,去深情觸控嗎?

於是,我總想揣一張白紙,一隻筆,沿著故鄉雄渾的大河,登山越水,穿街走巷,極目遠眺大河上的日出日落,既在某一剎那,沉浸於天涯莊重迷人的景象,低頭猜一個古老的謎語:什麼動物早晨用四條腿,中午用兩條腿,晚上用三條腿走路?我更想捧起一把黃褐色的肥土,在起伏的麥浪中,在紅高梁白棉花綠豆莢樸實的氣息中,走入滿載酸甜苦辣的巷道。我應該看一下,咿呀學語的嬰兒的瞳孔,應去拜望滿臉皺紋如山核桃的老人,走到巷子的盡頭,掠過父老鄉親的罈罈罐罐鍋碗瓢盆,一直走到兩岸的萬家燈火中。

這時候,詞語就像一個個運動健將奔來,或許是一群精靈,在光電滑鼠邊的指尖上跳躍。

它們不僅是我平凡的生命歷程的見證者,更是,呵,引領者,恰似子夜零點燃燒的星座,低低召喚著我,與起立的影子緊緊擁抱,並進行一場真實的對話。

《誰謂河廣》:像一條穿越河流的魚,在文字中呼吸

▲盧靜

每個寫作者,都有自己的側重,但筆耕的經驗,或許會告訴一個人,不應過重看待文體的區分。

回首一瞥最初時,我出版了一本散文集《穿越河流的魚》,也曾寫過詩歌與古典詩詞。記得寫第一首詩《復甦》時,我深埋心底的童年記憶被喚醒,彷彿一束光照亮了幽邃的內心世界,我感到這是一場難忘的對話。我愛上了詩歌,一首首不停地寫,在詞語中飛翔,並且朝向語詞破碎的空隙窺望。

詩歌使有限的人生,向無限的時間與空間擴伸。

在詩裡,對人類的某種困境的感觸,我可以憑藉一雙棲息山崖的小小蝴蝶表達。後來受到“我們”北土城散文詩群影響,又寫了不少散文詩。寫作過程推進了思考的深入,只要靜心觀照,即使時空長河中的一滴水,也會閃射銳利的光芒。

詩人有足夠的理由自豪,因為他不僅讓家門口一條碎石鋪砌的小路,超越樹木、山脈,向高貴的靈魂飛翔,而且藉助詞語把世界解構,又重新組合,像一個創世者。任何一個寫作者,作品出爐時,都可以抬起頭顱說,我是一個多好的金匠啊,鍛造出一個嶄新的場地!尤其在物質化氛圍裡,不應該強化寫作的神聖性嗎?

《誰謂河廣》:像一條穿越河流的魚,在文字中呼吸

每個人都是一個潛在的作家,每個人都可能講故事。而我,許多已開始拾筆書寫的朋友們,本身就是熙熙攘攘人群中的一員,與父老鄉親血脈交融,更應該同呼吸共命運著。從而以千百種獨特的寫作風格,讓土地開出絢爛的花。

來自河口的疾風停了,我放下鍵盤,慢慢推開窗,讓眼睛眺望一會遠方。一切,都是為了視窗的燭,為了,生命中的愛。

溯源而上,順流而下,所謂知今而不知古,謂之盲瞽;知古而不知今,謂之陸沉。我是一個寫作者,更是人群中的一員,瞳孔灌注了人類的苦難與福祉。每當我在禹門眺望渾厚的黃河,人類文明彷彿一條長河奔湧而來,如果讓我坐一艘船,返回新石器時代,那麼,今天看來多麼古老的事物,比如他們崇拜的神,他們使用的陶罐,黑色的,彩色的,在當時卻是多麼嶄新的思想,多麼時尚的生活!從部族遊走到農業定居,生活方式的改變,對社會構成對思想史產生了何其深刻的影響,而農業革命後經過了漫長的時光,工業革命後,卻進入日新月異的發展。我的眼前彷彿有一螢幕,總是出現大寫的立體字:21世紀。這是一個地球村,這是一個充滿變化與混亂、危險與希望的時代,這是一個在人的精神上造成痛苦與探索的時代,而時代一定會影響文學的。希望自己以後多觀多思,同時在文字上加強探索性。

生命中最本質最深刻的東西,從文字裡呈現。

此刻,我著手整理過去的文字,是一次梳理,也是一個契機,從對詩文的思考,心靈的觀照,潛入到思索與感受我們寓居其中的宇宙,生命的存在,人的思維方式與深層情感,還有,藝術的救贖。

當水草豐茂的精神地域越來越狹窄,文學,無疑替我們看守著心靈的家園。

從誕生之日便受到侷限的人,得以目擊精神的海拔,得以實現自由的夢想,從另一種意義上說,實現了對死亡的挑戰。面對浩渺的時空,即使看見的只是自己的眼睛,已經不會卑微。

感謝文學的夢想,感謝這一切!我難以忘懷的是,有幸得到了文學界老師們的熱情鼓勵與不倦指導,對我來說,這是靜夜思之,永志難忘的。……悠悠河東,古耿龍門,文友們的幫助,也是我一定要致謝的。

抬眼,路漫漫其修遠兮。

我多像一個駕舟小溪,東張西望的人,而詞語延展的前方,卻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

我鍾愛文學,鍾愛天地所賦予生命的創造力。

我感謝著師長們的勉勵與教誨。

我將銘記四個字:

永無止境

在向文壇前輩的學習,與朋友們的真誠交流中,不斷進步,不斷向前開拓。

我依舊守候岸上。從高原星宿海駛下的大河,繞過我,迅疾地奔向浩瀚的汪洋,迴歸那風雨的故鄉,生命的搖籃。我,又站在一個起點上,風層次分明地起伏,一切都在滲露。

繼續,書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