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市卷笑聲｜江花

突然興起，便想去家附近的鐵機路花市看看。說起花市，猶記起少年時，蟄居鄂南大市，讀秦牧先生著名散文《花城》的那種感動。它滿足了一個山裡少年，對遙遠的南方都市所產生出的無限嚮往。而且，在腦海裡無數次想象出花千樹的絢爛，色香生動的斑斕。

一腳就能踏進位於鐵機路的鮮花市場，但為了好搬花，仍然開了車去。那天，還真巧了，鐵機路花市才剛從旁邊的原址搬來，早一天來，可就要吃閉門羹了。難怪還有很多花棚正在裝飾，但好在一點也不影響花卉的交易。車徐徐駛來。花市沒有設定專門的停車場，而是在花棚與花棚的中間，劃出了一排停車位，每個花棚的門臉都能對著車位，目的是方便買花的人將花搬上車，而又不影響車進車出，這是一個很人性化的設計。只是停車位上的車實在太多，一輛接一輛，我幾乎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空當，不長不短，只能一車容身，使盡渾身解數，才把車塞進去。

甫一下車，看花棚內外，滿目皆是花花綠綠，奼紫嫣紅，空氣中飄著忽有忽無的馨香。這哪是肅殺蕭瑟的三九寒冬？分明就是春意盎然的春天嘛。我並沒有預設非要買什麼花草，因而是完全的漫無目的的閒逛。

信步走進一家花棚，裡面全是綠植。有高高的南國椰樹，讓人想起小時候在禾場上看越南電影《阿福》的情景。少年阿福像猴一樣，輕捷地爬上高高的椰樹，摘下一個個椰子，拋下來，引起我們小夥伴的驚歎，那個場景在我的記憶裡非常深刻。有滿是好彩頭的發財樹，我也養過。它不光名字好聽，樹形也漂亮。挺直的軀幹，沒有旁枝斜逸，蓬蓬的綠葉，欣欣向榮。緊靠著發財樹的是一棵棵樹葉密密森森的樹，葉片彷彿打了蠟，泛著銀色的光。和發財樹的軀幹光禿禿，葉子在樹冠不同，這種樹的葉子幾乎從樹的根部一路向上。不好意思，我不知這是什麼樹？問老闆，老闆告訴我，這是幸福樹，耐寒又耐高溫。這個名字好，發財可以不要，但幸福誰會拒絕？然後，我又發現了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寬大的葉子，外觀綠色中帶有白色的花紋，有點像虎斑。我都不好意思再問老闆。而是用手機上的形色識別，它的名字真的沒有聽過，叫孔雀竹竽。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又問老闆。老闆介紹說，因為這些葉片上有墨綠與白色或淡黃相間的羽狀斑點，很像孔雀尾羽毛上的圖案，因而得名。你看，它的片片葉子都向上展開，充滿活力，花語是“美好的光輝”，非常有寓意。我一眼就喜歡上了。

從綠植棚走出來，與它對著的，是一家鮮花店。一排排臺階的花架上，開著的花則是絢爛無比，莖不長，葉不多，花瓣圓圓的，顏色有紅有白，說紅得像嬌羞的新娘、豔麗的少婦，那白的就是小家碧玉、清水芙蓉，一點也不誇張。我覺得這花好不真實，哪有那麼規則的花紋和齊整的花朵？便高聲問老闆，這是什麼花呀？是真的還是假的。花棚裡的看花人，都看著我，“嘖嘖”，一陣鬨笑。老闆也笑著說，這是蝴蝶蘭啊，如假包換。哦，原來他們是笑我連蝴蝶蘭都不認識，還在這裡買花。我紅著臉，小聲地說，是真花啊？我可以摸摸嗎？老闆說，摸吧，摸吧，沒關係的。我用手輕輕地摸了摸，還真是真花兒，頗有質感。以前，只知道蘭花，都有像草一樣的葉，即使是君子蘭的葉也不是這麼圓的吧。但別說，這蝴蝶蘭真是豔麗、好看，搬一盆回去肯定能蓬蓽增輝。除了蝴蝶蘭外，還有品種各異的蘭草花，有的已開出淡黃色的花朵來，散發出幽幽香味，正是“惟有蘭花香正好”。

走進另一家花棚，滿眼皆是三角梅，彷彿是一片紅色的海洋。不由得想起舒婷的《日光巖下的三角梅》。讀此詩時還在鄂南小城，不知三角梅為何物？是梅花的一種嗎？“是喧鬧的飛瀑/披掛寂寞的石壁”，給我的想象，三角梅的花是從石壁自上向下如水瀑一樣傾瀉的。那是一種多麼喧鬧熱烈的開放啊。“是華貴的亭傘/為荒野遮風蔽雨”，三角梅的花朵像一把把紅漆油成的華蓋，那是一種多麼漂亮的花朵啊，朵兒也夠大的，與梅花迥異。而“春夏秋冬/都是你的花期”，則告訴我，三角梅是能四季開放的。當第一次真的見到三角梅時，才知道此梅非彼梅，甚至與梅風馬牛不相及，完全顛覆了我對三角梅的想象，我是多麼孤陋寡聞啊。

出了三角梅的花棚，又鑽進另一家花棚，這裡卻是盆景的天地。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梅花，彎曲的主幹，粗褐斑駁，像蛇一樣盤著，主幹上的枝條，細如髮絲，點點梅花或開或半開或含苞，有綠梅，有紅梅，有白梅……怎麼看都好看。果然，“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蔬為美，密則無態”。而盆景中的蠟梅已經花開朵朵，散發出的淡淡香味，很好聞。盆景中還有一株紅楓，主幹倚著一塊奇石，枝葉自然向一邊傾斜，真有點像《懸崖邊的樹》“似乎即將傾跌進深谷裡/卻又像是要展翅飛翔”。

最後，我買了一棵幸福樹，一盆孔雀竹竽和蝴蝶蘭，並在專門賣花缽的店裡選了幾個樣式別緻的花缽，將花套進去。然後，花棚的工人幫我搬上車，幸福樹稍稍高了點，剛好放下，如果再高就只能忍痛割愛了。

準備回去了。放眼整個花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個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們中，有舉著迎春花奔走的，迎春花苞正綴滿枝頭；有擎著茶花而行的，紅茶像霓、白茶如乳；有搬著盆景一步一挪的，蠟梅怒放、紅梅含苞。有開著小車來的，花高了，只能歪著斜著放進車內，小心翼翼的，生怕折斷了花枝；有開著皮卡來的，車斗裡可以盡情地擺放，高的低的，寬的窄的，旁逸斜出的，恣意的擱置都不礙事；有叫著貨拉拉來的，綠植、鮮花、盆景、桃枝，一個勁地往車上搬。整個花市，裡裡外外，角角落落，都有歡聲笑語。而且，我還發現一個現象，來逛花市的，一般都沒有吵架的，不管是情侶，還是一家子，抑或是花商，選中沒選中，都是滿心歡喜地有商有量，淺笑掛在臉上。也許鮮花是真的能讓人心情愉悅，綠色能讓人從容淡定。歸根結底，還是倉廩實啊。

（梅贊）

【實習編輯：汪宇瑾】

【來源：長江日報-長江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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