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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載了兒時的歡樂也曾托起許多兒時夢想卻漸行漸遠的長陽老土牆屋

2022-07-13由 醉美清江 發表于 林業

稻場建房好不好

老屋是我老家的房子。

群山環抱中一個幾百人的小村莊,一條小溪做了長陽五峰的界河,是名中溪。

承載了兒時的歡樂也曾托起許多兒時夢想卻漸行漸遠的長陽老土牆屋

老屋坐落在村子中央,一溜七間排開,在村中劃出個大大的“一”字,青青竹園拱衛,小溪從竹園邊繞過。 溪水在屋旁低吟,畫眉在竹林裡唱歌,老屋就象晚年的老母親,平靜而又安祥。

老屋本也算不得老,八九十年曆史吧。只是因為缺少人料理,與周圍的房子比起來,就顯出這張老臉的疲憊與滄桑。

當年我太公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是跟別人做長工的。他做夢都想有自己的房子,可掙扎了一輩子,也沒能實現願望。在他行將就木的時候 ,他對我爺爺說::你要有自己的房子。我爺爺說:一定。

為了父親的遺願和自己的諾言,我爺爺夏天為地主家種地,冬天租別人的山林燒炭,熬苕糖賣。幾代人的艱辛,終於換來了兩畝薄地,可以圓上幾代人的夢想,在自己的土地上蓋房子了。他與別人轉工,做起了三間瓦房。在房子快要竣工的時候,爺爺說一定要找一根上等的椿木做房梁。椿樹在我們家鄉被看作是極高貴的樹種,有“頭不頂梓,腳不踏椿”“梓不上房,椿不做床”的說法,大椿房梁是鎮屋之寶。做房梁的樹選定後,必擇吉日,先在樹上繫上紅色綢緞,以雄雞血祭之,方可動斧。為樹一場,被人如此膜拜,高踞正堂之上,也算沒有白來世上。如有椿樹被人看中卻最終沒有使用,那樹不久便會氣死了。爺爺尋遍了山山嶺嶺,終於找到了他意中的大樹。也許這房子註定要承載更多祖輩的血淚甚至生命,在大樹倒下的時候 ,爺爺也倒下了,他是被那樹壓死的。他用一生心血建造的房子,竟沒有能最後看上一眼;他實踐了諾言,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直到現在我家的房梁依然是全村最大的,也許,是房梁護佑了我們一家人的平安。童年的時候,我經常盯著房樑上的太極圖發呆,那圖便會幻化成爺爺的臉殷切地看著我。我曾在一個古丹墀屋的門上看到一副石刻對聯:創業維艱吾大人備嘗辛苦,守成不易爾小子何敢驕奢!我是很能體味到古人的那種殷殷之情,切切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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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後,改朝換代了,我家成份自不是貧農之屬。我父親又把房子再擴了四間。與祖輩的創業比起來,自然是容易多了,但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也不是件輕鬆的事。那時我家的房子在村裡能排上號,土起瓦蓋,雖然算不得好,但很寬敞。在我們鄉下,房子大小似乎可以顯示一戶人家的貧富地位。

在老屋,我度過了苦難的童年。生母早逝,父親靠在外做木工養活我們。在我記事的時候 ,奶奶已雙目失明,她的眼睛在失夫的傷痛中哭瞎了。她一人養育了父輩們七姊妹,一生多災多難,晚景更是備嘗悽苦,有時連飯也吃不上。那時我發誓,長大了,我要讓她過幾天好日子。“子欲養而親不待”,我想,如果她真能活到今天,一定會幸福的。在她膝蓋上我度過的童年時光。冬日的暖陽下,在堂屋前的吞口裡擺一張椅子,她一坐就是一整天,我是她的眼睛,也是她的整個世界。放學回家,向她講述我一天的見聞,講述我們的喜怒哀樂。艱難的歲月,我和奶奶相守著老屋,過早體驗了“相依為命”的含義。

家有梧桐樹,引得鳳凰來。在那貧瘠的土地上,誰有單家獨戶的住房,在兒女的婚姻上便有了十足的底氣,因而房子一直是祖輩父輩們揮之不去的情結,自然這老屋也是父親引以自豪的資本。在我們家鄉,有許多人家男孩生得多,由於沒有房子,孩子們錯過了婚姻最佳年齡,而成了一輩子光棍,一家單身漢。今天我能在這裡講述老屋的故事,自然也是託老屋的庇廕。在我成人的那幾年,來我家相親的人真是踏破門檻兒,只可惜我錯過了一次又一次選擇的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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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有了工作,家境也好了些,父親本可以安度晚年,但他似乎就是個勞苦心八字,總有做不完的事情。一次父親在一個親戚家玩過回來,竟羨慕起人家的水泥稻場來。我說你願意你就幹吧,我可以給你買水泥回來。對那種稻場其實我並不感興趣,我不會回家去續他們那酸辛的歲月,這房屋易主是遲早的事。但我又不好意思拂了父親的意,更不敢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便信口承諾了。沒想到他會把這事當真,他在村裡請人背石頭,碎石打沙,用百倍的熱情和精力去打理。“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 ,他是想讓周姓子孫在那裡長髮其祥,可現在還在那裡居住的,已經沒有一個姓周的了。完工那天,他請半個村子的人來慶賀,放了20多塊錢的鞭。那天,他臉上泛起了少有的紅光。

可是就是那天他沒吃晚飯就睡了,我以為他是過於勞累,沒想到他這一睡就沒有再起來。後來弄到縣醫院一檢查,說是癌症已到了晚期。為了實現這個心願,他是以怎樣的毅力在拼搏啊!我真後悔,如果他沒有這稻場情結,他是可以多活些時日的,凝聚他心血與希望的稻場,他連一天也沒有使用過,哪怕只是在上面走一走。

現在我的後母還住在那裡,儘管在城裡我已有了私房,她來了住上一層樓也行,可她太留戀那個地方,或許是怕和我們相處不好,怎麼說她也不願意來。我想就悉聽尊便吧,只要她覺得過得幸福就好,我想這也算是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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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每年我都要回家一兩次,看看老屋,整理一下親人的墳塋。回家以後,總會在房前屋後轉轉走走,樓上樓下收收撿撿,象久別的親人似的。夜晚,在那仄仄的吊腳樓上,聽松濤陣陣,山泉嗚咽,感到分外親切,便象回到母親懷抱的嬰兒,睡得格外香甜。

隨著年歲增大,身體漸不如前,回家的日子一年少似一年,看望老屋的事就由孩子們取而代之了。然而老屋的形象在我心中總也揮之不去。有人勸我把老屋賣掉算了,可在那窮鄉僻壤,送人別人都嫌累贅,能賣出幾個錢來呢?不如在我有生之年,盡力去修繕一下,讓它在風雨飄搖中多撐些時日,實在力不從心的時候,就讓它朽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