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罵黃牛黨,一邊買黃牛票,世道就是這樣變壞的
2022-06-26由 新週刊 發表于 林業
黃牛票為什麼不能買
子華神再厲害,也敵不過黃牛黨。
在黃子華棟篤笑購票現場,有記者問那些幫黃牛排隊購票的“代購黨”:“是不是排隊來看劉德華演唱會?”對方答道:“是啊是啊,迷了劉德華好多年了……”
文娛表演的門票是奢侈品,這些表演多看一場、少看一場都沒關係,但如果同類的事情轉移到其他重要的領域呢?
黃牛很少做蝕本生意,除非他們遇上了周杰倫。
今年5月,周杰倫在成都雙流區舉辦演唱會,演出開始前一小時,黃牛們開始心急火燎地拋售門票,
從6000元/張跌回原價1980元/張
,甚至低於官方售價都沒賣不出去。
難道“小公舉”已經開始涼了?
這鍋還得周杰倫團隊背。
近幾個月來,周杰倫密集舉辦演唱會,但票務、場館、燈光舞美等都沒有做到位。成都站演出會開始前,現場粉絲就曬出大量“土味”照片:去演唱會場地的路都是爛泥,場館裡連椅子都沒有,只能坐水泥板,
看起來像是十八線過氣明星的鄉鎮演唱會。
投資有風險,黃牛也不能例外。
與密集舉辦巡迴演唱會的周杰倫相比,黃子華七月將於紅館上演的《金盆口》,不但是他棟篤笑生涯的最後作品,而且“
不設巡迴,香港玩曬
”,顯然更值得黃牛下重金去“炒”。
網友抱怨去看周杰倫的演唱會,還要走一段泥巴路。
無孔不入的黃牛黨
————————
預售當日,網上就出現大批自稱“有內部渠道拿到票”的人炒賣門票。本來最貴的票只賣八百多元,可是一下子便炒到了一萬五千多元。黃子華在社交媒體上傳影片吐槽,質疑道自己的團隊都沒票、不知那些人何來的票,又放話粉絲“
即使前排位置全空,也別買黃牛票
”。
開售前幾天,
一些售票點就已聚集了一些南亞裔人和老人家
,他們帶備摺凳和乾糧排隊,搶佔頭位,與不久前五月天香港演唱會售票時的情況相若。
於是記者上前詢問:排隊看誰的表演、知道黃子華是誰嗎、這場表演是舞臺劇還是演唱會?
面對追問,他們要麼啞口無言,要麼閃爍其詞,絕不懂用黃子華的金句解圍:“
搵食啫,犯法啊?我想?
”又有記者問道:“是不是排隊來看劉德華演唱會?”對方答道:
“是啊是啊,迷了劉德華好多年了……
”
黃子華在社交網路上發影片怒懟黃牛。
4月24日,門票正式發售,其中一個售票點——尖沙咀通利琴行門口大排長龍。網媒“毛記電視”的東方升,採訪了一個正在排隊的香港人:“黃子華有那麼多南亞裔粉絲,你怎麼看?”對方答道:“
希望他們聽得懂粵語吧,也希望演出當日能看見他們真的到場。
”
轉眼,東方升又與幾個一起排隊的南亞裔“粉絲”交流——
東方升:All of you love 黃子華 very much?
南亞裔“粉絲”:yeah! yeah!(興奮跳起)
東方升:黃子華very famous in 南亞裔?
南亞裔“粉絲”:yeah!yeah!(興奮跳起)
東方升:Don’t resell the tickets with a high price…。。。(不要高價轉售門票哦)
南亞裔“粉絲”:No! No! No…
東方升:If you resell the tickets with a higher price, Hong Kong people will 嬲 you 啊哈。
南亞裔“粉絲”:……
黃牛黨來勢洶洶,黃子華決定加開9場,合共26場,門票總數達15萬張之多,且憑身份證每人限購4張,以充足的票源與之對抗。售票當日,又有警察到場登記買票者的身份、協助主辦方杜絕黃牛。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黃牛仍然頑強地僱了一班老人家排隊買票,然後再躲在暗角集中回收——實在防不勝防。
售票現場來排隊的老人家,疑似被黃牛僱傭。
如何破壞一場演唱會?
————————
有經濟學家勇敢地為黃牛說話,認為這是經濟問題,而不是黃牛本身的問題——
“票價”是炒票問題的一大誘因,明明很多人的支付能力很強,票價卻不夠貴,此時黃牛就會出手調節市場的供求、使之平衡,
經濟學上稱之為“市場均衡”(marketequilibrium)。
既然是經濟問題,那麼如此搶手的票,
為什麼不把價格定的高一點呢
?可能有以下幾種原因。
首先,有關部門會一直關注物價漲跌幅度,主辦方不能隨意抬高票價,所以大多數演出門票就算在搶手,也會定一個相對合理的價格出售;其次,主辦方
有意以“飢渴營銷”(hungry marketing)的手段,做出“一票難求”的效果,
以此換取更大的宣傳效應和社會反響;最後,
有特別意義的演出(比如告別表演)令主辦方難以估摸其真正價值,
也無法預期合理價格,只好憑以往的經營經驗來確定價格。
經濟規律不該成為黃牛黨的擋箭牌。
然而,把一切都歸咎於經濟規律,恐怕有甩鍋之嫌。
黃牛不事生產、無本生利,他們售票的行徑更像是一場尋租活動(rent seeking)。
一場表演總有贊助商,一些門票就順理成章地被主辦方分給贊助商。當一部分門票到了贊助商手上,門票供應受到限制,“有內部渠道拿到票”也就有了可能,
於是也有了囤積居奇的可能,炒價想不高漲都難。
2016年,天后王菲六年來全球唯一一場演唱會,卻因為門票問題陷入爭議。
此前在官方釋出會上公佈的1800元至7800元的門票,活生生被炒到幾十萬元。
在天價門票之下,演唱會主辦方也不得不承認,除去贊助商和內部購票外,放在市面上公開銷售的票
只有800張
,玩了一出“奇貨可居”的把戲。
天價門票最終大都回歸票面價。
更尷尬的事還在後頭,隨著演唱會臨近,
門票價格猶如過山車一樣下跌。
一度
最高到達599999元的票價大跳水,
有的甚至在票面價基礎上還要打折。
有專家分析,主辦方可以把票交與代理商銷售。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主辦方在與代理商簽訂的協議中不限制價格,
就極有可能出現“出價過高,哄抬票價”的情形。
總而言之,
天后的這場演唱會和它忽高忽低的價格,給粉絲們上了一堂生動的經濟規律課程。
歌手本人恐怕也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王菲在“幻樂一場”演唱會上
別隻罵黃牛,很多人恨不得做“牛蝨”
————————
文娛表演的門票是奢侈品,這些表演多看一場、少看一場都沒關係,但如果同類的事情轉移到其他重要的領域呢?
比如,
多看一次醫生、少看一次醫生,還是沒關係嗎?
2016年,北京一女孩怒斥醫院黃牛黨,將300元掛號費炒到4000多元。
北京醫院掛號難,人盡皆知,於是“預約掛號服務”應運而生。
做所謂“預約掛號服務”的人,就是“掛號界”的黃牛。多年前就有記者調查,一個7~14元的專家號,黃牛一轉手可以賣到200~300元,而知名專家號則賣到上千元。一名曲姓的黃牛自稱每月能接一兩百單生意,
每單三百元起,輕鬆月入三萬以上。
此外,黃牛也盯上了有“人類史上規模最大的人口遷徙”之美譽的“春運”
。
據統計,春運售票期間,鐵道部火車票官網每小時點選次數接近60億次,也就是說每個中國人每小時搶4次票,可是仍然有一大批人搶不到票。“春運”黃牛憑藉其人脈,從列車預留給旅行社的火車票裡拿到“特權票”,再以高價賣出去。
火車票實名制也沒能使黃牛黨徹底消失。圖為某地警方打擊火車票黃牛黨。
還有的黃牛自行開發搶票軟體,據說熱門車次的幾千張票,在短短几秒內即可搶完,令人瞠目結舌。
後來鐵道部將驗證碼換成了難以辨認的圖案,花了旅客不少眼神才選得出,相信攔得住旅客,早晚攔不住黃牛的雲識別。
不管是內地還是香港,做黃牛不僅經常規避法律制裁,而且還有著優良的生長環境。
如今,黃牛已經發展成一種產業,甚至有自己的“黃牛經濟學”,以後是否可以在大學裡開班授課尚不可知。
在“賺錢即正義”的成功學遊戲規則裡,越來越多人對黃牛的事業趨之若鶩,更有人為了做黃牛而辭去舊職。
他們知道,中國人在情感上可能比實際上更依賴黃牛,一方面痛恨他們擁有“特權”,一方面又羨慕他們擁有“特權”。
痛恨黃牛的人多,從黃牛手中買過方便的人也不少。
而身處這個迷信“效率”與“方便”的熟人社會里,人們總期待著偶遇各種潛規則和捷徑,藉此力量實現自己的小確幸或大理想。甚至有時候,有本錢、有本事搭上黃牛的那種優越感和成就感,都已遠遠大於完成事情本身了。
我們才不會理會黃牛的存在合理不合理,
因為我們何嘗不想做黃牛身上的牛蝨?
歡 迎 分 享 文 章 到 朋 友 圈
作者/阿燒 編輯/蘇煒
新週刊——中國最新銳的生活方式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