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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過的人都知道,不管結果什麼樣,你都會收穫影響一生的東西

2022-06-25由 中文傑閱 發表于 林業

填空什麼對草木

何俏是城南派出所新來的實習民警,顧澤川是城北醫院最年輕的主治醫生,原本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因為“見義勇為”碰到了一起,四目相對時,異口同聲:“怎麼是你?”當初在讀警校的何俏對隔壁醫學院的研究生顧澤川一見鍾情,可顧澤川卻加入了援非醫療隊,原來所謂的雙向奔赴,不過是一廂情願。

【厲害了,我的醫生】

城南派出所來了位剛畢業的實習民警,黑色的圓眼睛笑起來又彎又亮,像是動畫片裡的鹿小姐。

城北醫院裡來了位格外年輕的主治醫生,明星般英俊的臉上鮮有表情,一雙眸子冷冷淡淡,帶著鋒刃般的銳利。

這廂老所長拍著實習民警何俏的肩膀教育她:“嚴肅點,你可是國家公職人員,不許嬉皮笑臉!”

那廂老院長握著主治醫生顧澤川的手耐心勸導:“溫柔點,笑一笑,你這樣很容易引起醫患糾紛的!”

小民警立正稍息,笑眯眯地表示保證完全任務;主治醫生面無表情地理了理白大褂,依舊我行我素。老所長無奈搖頭,老院長唉聲嘆氣,異口同聲地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哦,管不了嘍!”

何小民警遇見顧大醫生是在一年一度的春季廟會上。警察和醫生都屬於作息極度不規律的繁忙職業,何俏東拼西湊,好不容易從同事手上挖出來半天假期,原本打算去湊個熱鬧,誰知她剛踏上舉行廟會的長街,身後就傳來一聲怒吼:“抓賊啊!”

何警官雖然人還處於實習期,但是職業素養已經過度到了在編階段,挽起袖子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追了過去。跑出去不過幾百米,只見眼前白影一閃,緊接著偷錢的小賊便呈大字形攤在了地上。

陳警官嚇了一跳,上前一看才發現,小偷的兩條胳膊都被人捋著關節給弄成了脫臼,手法即乾淨又漂亮。何俏雙手抱拳,對站在小偷身側的白色身影道:“兄臺好身手!”

外出覓食順便來了場見義勇為的顧醫生聞聲轉身,道:“就憑你這種八百米體測都不及格的速度還想捉賊?等你追上來,銷贓環節都結束了!”

氣歪了鼻子的何警官剛想發火,心頭突然湧起異樣的熟悉感,她盯著顧澤川的側臉看了半響,手指一伸,直指對方鼻尖:“你……你是顧澤川?”

何俏和顧澤川的緣分還要從四年前說起。那一年何同學高中畢業,被本市最好的警察學校錄取,披上軍訓服投身到了踢正步的行列中。顧澤川是隔壁醫科大的在讀研究生,晨跑時不小心踢翻了何俏放在跑道邊上的水杯。

彼時,何姑娘刁蠻得很,一口咬定顧澤川是氣不過醫科大在籃球賽的賽場上輸給了警察學院,跑來蓄意報復。顧澤川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轉身欲走,何俏張開手臂攔在他面前,聲稱他損害了公民的私有財產,依據憲法規定必須給予賠償。趕著去上課的顧醫生只能留下自己的手機號碼,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顧澤川就接到了來自何姑娘的電話。

何同學軟糯糯的嗓音自電話另一端傳來,聽上去有些失真,她道:“顧學長,聽說學校附近的肯德基推出了新套餐,你有沒有興趣請客呀?”

顧澤川嘆息一聲,認命地離開被窩,起床洗漱。

時間還早,肯德基只供應早餐,何俏左手油條右手豆漿,桌子上還擺著一碗蔬菜粥,吃得臉頰鼓鼓。

顧澤川接連打了兩個呵欠,道:“吃完這頓飯,咱倆就算兩清了,刪掉我的電話號碼,從此江湖不見!”

何俏嘴巴里咬著油條,也不說話,只是搖頭晃腦地露出一臉惡魔笑。

北漂過的人都知道,不管結果什麼樣,你都會收穫影響一生的東西

【你聽,往事自有迴響】

顧澤川本以為他和何姑娘的交情可以就此告一段落,沒想到警察學院舉辦文藝匯演時,嫌棄自家的禮堂不夠大,跑到隔壁醫科大來借場地,校領導直接把接洽類的瑣事推給了連任過兩屆學生會主席的顧澤川。

何俏已經順利度過軍訓期,成為學生會的一名小幹事。顧澤川和警察學院的學生會長商談場地使用事宜時,何俏笑眯眯地從會長身後探出來半個腦袋:“顧學長,我們又見面啦!這次可不是我故意耍賴,而是如假包換的緣分!”

也不知是那天的陽光過於溫暖,還是何家小姑娘的笑容裡包含著太多的感染力,素來以冷麵少歡著稱的顧醫生也跟著笑了起來,英俊的眉眼沉浸在盛夏熱烈的空氣裡,勾勒出令人心跳怦然的美好表情。

從那以後,何俏開始頻繁地出現在顧澤川的生活裡,他晨跑時總是能看見她剛好站在路邊;去奶茶店裡買奶茶,付完款轉過身的瞬間,一塊曲奇餅遞到嘴邊,曲奇餅的主人歪著腦袋笑得像是生著紅色犄角的小惡魔:“上次你請我吃肯德基,這次我請你吃餅乾,下一次你請我吃小吃街上的燒烤,再下一次我請你……”

顧澤川把還沒拆封的奶茶塞進何俏手裡,故意板起面孔,道:“沒有下一次了,你請我吃餅乾,我請你喝奶茶,兩清!”

說完,顧澤川轉身朝店外走去,何俏連忙跟上,掰著手指頭計算顧澤川到底還欠不欠她的人情。

學校裡的林蔭路幽長而靜謐,白樺濃密的枝葉在空氣裡浮動成綠色的海,顧澤川踩著落在地上的斑駁光影緩步向前走,何俏扯著他的袖子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一長一短兩道身影時而重疊時而交錯,與空氣裡細碎的鳶尾花香融在一起,彷彿有小天使在呢喃歌唱。

文藝匯演結束後醫科大的夏季運動會排上了日程,已經升級為助教的顧醫生又接下了運動會的統籌工作,整天忙得不見人影。何俏在醫科大學的圖書館裡蹲守了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人,腦袋一熱索性衝到教務處去堵門。

顧澤川正在給學生會的幹部開會,何俏原本只是想趴在門板上偷聽些內情,沒想到教務處的門是虛掩著的,她腳下一滑直接撞開門板摔了進去,剛好倒在顧醫生的牛仔褲下。

學生幹部們被嚇了一跳,顧澤川本就鮮有表情的臉又暗了幾個色階,何俏順勢抱住顧醫生的大腿,強行給自己找臺階:“古人云‘男女授受不親’,現在我抱了你,你得對我負責,明天是週末,我爸媽休假,你記得帶著聘禮來提親!”

這真是大白天見到了“活碰瓷兒”,一群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白衣天使拍著桌子瘋狂起鬨,顧澤川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何俏的頭髮,輕聲道:“別鬧!去外面等我一會,開完會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何小惡魔一肚子的整蠱手段,都在顧澤川溫和的聲線下化成了繞指柔情,甘心收起紅色尖角和所有魔法能量,安靜地守在他身邊。

電影裡說,世界上有三樣東西無法隱藏:咳嗽、貧窮和愛,你越是隱藏,就越是欲蓋彌彰。

何俏同寢室的室友最先覺察到異樣,好奇地問:“俏俏,你是不是喜歡上隔壁醫科大的學長了?”

何俏啃蘋果的動作一緩,臉頰上浮現可疑的紅,她正要點頭,聽見室友吞吞吐吐地補了一句:“可是,我聽說那位學長提交了加入援非醫療隊的申請,可能就要動身去非洲了……”

又大又紅的蘋果“咚”的一聲掉在地上,何俏顧不得理會眾人異樣的眼神,推門跑了出去。她從女生寢室一路跑到隔壁大學的圖書館,透過書本之間的間隙,看見顧澤川正站在書架前翻閱厚厚的醫學資料,斜照進來的陽光落在頎長的身影上,描繪出一種不符合年齡的雍容與俊美。

諸多問題一齊翻湧上來,堵住了喉嚨,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何俏正猶豫,只覺眼前光線驟然昏暗,一個穿著白色棉布長裙的女孩出現在顧澤川身邊。

女孩有著姣好的容貌和兩彎柳葉似的眉,笑吟吟了喚了一聲:“顧師兄!”

顧澤川聞聲抬起頭來,從何俏的角度看去,明暗不定的光影將顧澤川的側臉分割成了兩種全然不同的顏色,一半清透一半深邃,半是英俊半是決然。她聽見女孩用輕快中帶著仰慕的語調對顧澤川道:“我聽說援非醫療隊批准了師兄遞交的入隊申請,是真的嗎?”

話音落下,站在書架另一面的何俏不禁屏住了呼吸,只見顧澤川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是真的,目前正在辦理相關手續,順利的話,七天之後就可以出發了。”

女孩先是道了一聲“恭喜”,然後從隨身攜帶的小皮包裡拿出一枚平安符,對顧澤川道:“這是我家人從廟裡求來的,據說可以保佑遠行的人。我把它送給師兄,祝福師兄一路平安。”

顧澤川接過平安符,笑著說了聲“謝謝”。他站在書架前溫暖的光線裡與人說笑,沒有看見書架後的陰影中有人正在被巨大的失落吞噬。何俏抹去即將掉出眼眶的淚水,轉身離開了圖書館,來時毫無聲響,走時亦悄無聲息。

這一刻何俏終於明白,顧澤川的生活裡從來就沒有她的一席之地,所有親近與追隨,不過是愚蠢的一廂情願。

北漂過的人都知道,不管結果什麼樣,你都會收穫影響一生的東西

【我祝福你,永遠不好】

得知顧澤川即將出國的訊息後,何俏徹底變成了被霜打過的茄子,她不在一天三次地往隔壁學校跑,也不再曠掉自己的選修課而跑去聽顧澤川的專業課。

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容易分神,體能訓練時,何俏不小心從攀巖壁上摔了下來,扭傷了腳踝。校醫匆匆忙忙地替她纏了幾圈繃帶後,就去照顧其他病人了,何俏渴得厲害,正準備跳下床去找水喝,只覺頸邊一暖,有人自身後遞來一杯溫度適宜的奶茶。轉過身就看見顧澤川站在那裡,身上穿著一件深棕色的風衣外套,柔軟的質地顯得面板分外白皙。

顧澤川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顧何俏的阻攔解開繃帶檢查了一下傷處,道:“是閉合性軟組織挫傷,還有輕微的皮下瘀血,看起來有些嚇人,但是並不嚴重,每隔三個小時進行一次冷敷,可以緩解腫脹。”

何俏低著頭,默默縮回腳丫藏進被子裡,奶茶原封不動地擱在手邊,不肯抬頭也不肯說話。

顧澤川想了想,道:“援非醫療隊批准了我遞交的申請,三天後我就要出發去非洲了。按照規定,三年之內我不能回國,也不能私自同國內的親友聯絡,下次再見就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了,你多保重。”

明明眼眶裡已經湧起溫暖的溼意,說出來的話卻冷得像冰,何俏聽見自己的聲音硬邦邦地戳在空氣裡,在兩人之間劃出深深的溝壑:“顧澤川,你是我見過的最冷血、最自私的人,不要跟我說再見,我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那一天,直到顧澤川起身道別,何俏依舊沒有抬頭,她沒能看見顧澤川臉上欲言又止的神情,同樣也沒能感受到他眼睛裡的眷戀。無盡濃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跌落進來,落在面板表層,掠起燙人的溫度。

第二天,室友來送早點時告訴何俏,顧澤川的出國日期提前了,今晚八點的航班,從北京轉機,然後直抵羅安達。一旦進入非洲境內,沒有特殊情況,三年之內不能回國。

那天夜裡月光很冷,何俏拄著柺杖溜到教學樓的天台上去看星星,白茫茫的氤氳著薄霧的世界裡,一架飛機剪破雲層呼嘯而過。何俏用手指擺成取景框的樣子,將漸漸遠去的飛機框入其中,和顧澤川有關的回憶,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何俏從回憶裡甦醒過來時,見義勇為的顧醫生已經配合著做完筆錄,準備離開派出所。暮春時節天氣微寒,他在白色羊絨衫外面加了一件灰色外套,西褲打理得乾乾淨淨,周身瀰漫著清雋而凜冽的味道。

何俏站在審訊室內的窗前,看見顧澤川背對著她一步步走遠,就像四年前那樣,沒有絲毫留戀。何俏心裡突然翻湧起無法言喻的憤怒,她推開審訊室的門徑自跑到顧澤川面前,拽著他的衣領,一記過肩摔把人撂倒在地。

顧澤川半躺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逆著陽光仰面看去,何俏大半張臉都浸在陰影裡,只有一雙暗色的眸子閃閃發亮。何俏看著顧澤川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顧澤川,你還是和四年前一樣冷血無情沒良心!我會每天向上帝祈禱,祈禱你永遠倒黴!”

【所謂愛情,不過是一場沒出息】

眾目睽睽之下,何警官一記過肩摔撂倒了見義勇為的熱心群眾,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遭到了上級領導的點名批評。老所長揪著何俏的耳朵,痛罵了她半個小時後給出兩個選擇,要麼脫下警服回家種地,要麼帶著禮物登門道歉。

何警官作為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的四有青年,一身鋼鐵澆鑄般的錚錚硬骨,當即拎著一個果籃、兩瓶好酒,帶著一臉追悔莫及的沉痛表情,登門道歉去了。

何俏懶得去打聽顧澤川的家庭住址,索性帶著禮物去市醫院堵人,卻被值班護士告知顧醫生正在手術室裡站臺。何俏只能抱著果籃坐在醫生辦公室外的長椅上耐心地等,眼前驀然一暗,一角翩躚的長裙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

長裙的主人面容姣好眉似柳葉,手上拿著繪有卡通圖案的便當盒,站在何俏面前未言先笑:“何俏,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我叫季雲寧,是顧師兄的師妹。”

四年前圖書館裡的匆匆一晤自何俏腦海中快速略過,何俏握住季雲寧遞來的手,禮貌性的回以微笑。

醫院走廊裡人聲嘈雜,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季雲寧輕車熟路地帶著何俏去了住院部的小花園。有風略過樹梢,空氣裡浮動著好聞的草木香,季雲寧將便當盒放在花園裡的小石桌上,旋開蓋子,露出裡面的菜色,道:“這陣子師兄總是加班,顧不上吃飯,我就經常做幾道家常菜給他送來,師兄說很喜歡我的手藝!”

何俏略略打量了一眼便當盒裡的菜式,笑著道:“跟顧澤川做了這麼久的師兄妹,你連他不吃辣都不知道嗎?菜裡放這麼多辣椒,你這是存心跟他的胃過不去吧!”

季雲寧唇邊的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看向何俏的眼神裡透出冰冷的意味,:“何俏,我知道你曾經追求過顧師兄,但那都是過去式了,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他去了非洲三年,我等了他三年,我對他的喜歡並不少於你!”

標準的“女二式”開場白讓何俏覺得額角隱隱作痛,不待季雲寧繼續說下去,何俏搶先一步道:“你只知道我曾經追求過他,卻不知道為了見他一面,我險些死在非洲!”

季雲寧眼中浮起錯愕的神情,何俏緊握住果籃的提手,緊到竹製的提手變了形狀,那些從未與人說起過的往事再度一一浮現,帶著嗆人的風霜的氣息。何俏有些自嘲地想,原來,愛情真的可以讓人變得沒出息。

顧澤川離開學校遠赴非洲的第二年,何俏憑藉優異的成績及出色的體能,獲得了出國培訓的機會。培訓課程包括野外生存訓練一項,地點在非洲的塞倫蓋蒂大草原。

據說塞倫蓋蒂是目前保護得最完好的自然生態系統,有磅礴的大雨和氣勢恢宏的日落。坐在開往塞倫蓋蒂的吉普車上,何俏一邊唾棄自己沒出息一邊偷偷地想,這應該是自分別以來,她與顧澤川相距最近的時刻。

抵到塞倫蓋蒂大草原那天,英國籍野外生存教練用不太熟練的中文告訴何俏,在距此三百餘英里的坦尚尼亞地區,駐紮著一支來自中國的醫療隊,他們用簡陋的裝置拯救了很多病人,被譽為天使的化身。

何俏順著教練所指示的方向遙遙看去,蔚藍的天空與青草嫩綠的顏色融為一體,在眼前鋪展成望不到邊際的海。有風略過,荒草寸寸倒伏,直到冰涼的觸感浸痛臉頰,何俏才發現,自己竟然沒出息地哭了出來。

三百餘英里——顧澤川,這是你我之間最後的距離。

當天晚上,何俏瞞著教練啟動吉普車,按照GPS的指示朝坦尚尼亞地區駛去,誰也沒有想到,半個小時後她遇上了一隻落單的母獅。

廣袤無垠的非洲草原,深邃至濃稠得詭秘夜色,母獅發出低沉的咆哮,晶亮的雙眼筆直地朝她看來……

故事講到這裡,連聽眾都感覺到了恐懼,何俏抹去眼底潮溼的霧氣,輕聲道:“如果教練沒有帶著麻醉槍及時趕來,那麼我就不僅僅是腿部受傷這麼簡單了。因為擅自離隊,我被取消了培訓資格,同時醫生告訴我,我的腿傷有些嚴重,以後都不能過分用力,長距離奔跑也要儘量避免,這意味著我永遠失去了成為刑警或是特警的資格。”

故事全部講完,季雲寧臉上浮起復雜莫辨的神色,她看著何俏的眼睛,恨聲道:“所以,你要以此為籌碼對顧澤川進行道德綁架嗎?讓他對你心生憐惜,然後和你在一起?”

何俏苦笑著搖了搖頭,純黑的瞳仁裡彷彿有枯黃的銀杏樹葉片片飄落,氤氳起深秋般的蕭瑟感,她道:“我沒有打算把這些故事講給顧澤川聽,這是我自己犯下的錯,與他無關,更何況他的生命裡本來就沒有我的位置。”

話音落下,何俏不再理會季雲寧,卻在轉過身的瞬間愣在了那裡——身著白色長衫的顧澤川靜靜地站在小路的盡頭,盛夏溫暖的風拂亂了他黑色的發,燦金色的陽光跌落下來,模糊了他英俊的眉眼。

北漂過的人都知道,不管結果什麼樣,你都會收穫影響一生的東西

【雲知道時光多漫長】

何俏的勇氣似乎全部丟在了塞倫蓋蒂大草原上,她極沒出息的在顧澤川目光深邃地注視下落荒而逃,直到走出市醫院的大門,何俏才恍惚想起,她忘記了跟顧澤川說對不起。

自那以後,何俏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憶與顧澤川有關的任何點滴,所有辜負與虧欠全部交付與時光,等待著它來補償。

這廂何小民警剛下定決心,那廂顧大醫生卻主動跑到派出所來,聲稱自己撿到了一個錢夾,要進行失物招領。何俏默默把自己團成一個球縮在辦工作後面,立起資料夾擋住臉,冒充隱形人。

值班民警按照流程錢夾檢查裡面的物品,開啟錢包的瞬間就看見何俏的身份證躺在裡面,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明顯是偷拍來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俊雅少年,少年在圖書館的書架前逆光而立,眉眼的輪廓與眼前拾金不昧的優秀市民九分相似。

值班民警一臉無奈地走到何俏的工位前敲了敲桌子,何俏自資料夾後面露出半隻眼睛,瞄一眼錢夾又瞄一眼顧澤川臉上的表情,頹然道:“好吧,我承認錢夾是我的。”

顧澤川臉上浮起隱約的笑意,道:“根據《拾遺物品管理規定》,拾金不昧可獲得相應獎勵,我要求錢夾的主人請我吃頓飯以示感謝,不算過分吧?”

何俏“咚”的一聲把腦袋砸進桌面上堆積如山的檔案裡,悶聲道:“你想吃川菜、魯菜還是粵菜?我現在電話預約。”

顧澤川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道:“聽說肯德基推出了新套餐,我想去嚐嚐。”

何俏手上的動作頓了下,那些拼命想封鎖起來的回憶再度闖入腦海,初見時他的無奈與她的刁蠻形成鮮明對比,將如今的陌生與距離襯托得分外孤獨。

傍晚時分派出所附近的肯德基異常冷清,何俏左手漢堡、右手雞翅埋頭苦吃,不跟顧澤川進行任何眼神交流,吃著吃著只覺唇邊一涼,是顧澤川用溼巾抹去了粘在何俏唇邊的番茄醬。何俏向後躲了一下,依舊低垂著腦袋不肯說話。

顧澤川嘆了口氣,道:“何俏,我再沒見過比你更倔強的姑娘。”

何小民警在顧大醫生面前一直處於智商欠費的狀態,脫口而出道:“我倔強、任性、不講理,給你送護身符的小師妹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你找她玩去吧,別來煩我!”

話一出口何俏就悔青了腸子,放下啃了一半的漢堡轉身欲溜,卻被顧澤川握住手腕拖了回來。顧澤川道:“別急著走,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

何俏原本以為顧澤川會帶她去看雪看月亮,玩“爾康式”浪漫,因此打了一路的腹稿,計劃著要把在肯德基裡丟掉的面子找回來。沒想到那廝直接把她帶到了自家書房。

顧澤川的書房打理得極其工整,靠牆而立的書櫃上擺滿了各色書籍,何俏留心看了一眼,發現那些書都是按照首字母有序排列的,乾淨整齊又井然有序。

何俏的指尖自觸感微涼的書脊上輕輕略過,發現在一堆醫學專著中竟然還夾雜著幾本刑偵類的書籍,心跳的節奏驀然一亂,她直接把那幾本刑偵學的書籍從書架上抽了出來,扔在顧澤川面前,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貓哭耗子假慈悲?”

顧澤川正忙著往高腳杯裡倒紅酒,聞言唇邊浮起幾分略顯無奈的笑:“何警官真是張嘴就能給人定罪,我要給你看的東西在書架左上方的櫃子裡!”

何俏氣呼呼地伸手便打開了櫃門,下一秒無數雪花般的白色紙片從裡面飛了出來,紛紛揚揚,無聲無息。如同冬夜遲暮時閃碎的星辰,用溫柔而輕盈的姿態包圍了故事裡的每一個人。

紙片飄落時細碎的風掠起何俏鬢邊的發,顧澤川端著一杯紅酒立在窗前,煙霞似的窗簾繞在他身邊,同月光一起將本就好看的一張臉映襯得更加俊美,他道:“何俏,你知道三年有多長嗎?三年、三十六個月、一千零九十五天,每天一封手寫的信件,每一封信件上收件人一欄裡都是你的名字,在非洲時我沒有辦法寄出信件,想著有一天一定要親手把這些信交到你手上。我拒絕了知名學府發來的執教邀請,拒絕了國外醫療機構拋來的橄欖枝,輾轉打聽到你的工作地址,跟著你的腳步來到了這裡。你記得的那些事,我同樣從未忘記過。”

何俏眼中浮起淚水的影子,亮晶晶的,剔透又哀傷。顧澤川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飛舞的白色紙片橫亙在兩人之間,彷彿真的有天使,展開透明的翅膀。

顧澤川的聲音很輕,帶著掩藏不住的眷戀,他說:“我的爸爸媽媽曾經都是援非醫療隊的成員,他們把半生的時間都貢獻給了那片土地,卻在我上大學的那一年相繼感染了登革熱病毒,我甚至沒來得及看他們最後一眼。我執意趕赴非洲,不是為了名譽和利益,只是想去親眼看一看那個他們為之奉獻了一生的地方,繼續他們未完成的信仰。”

何俏眼中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落在顧澤川手腕上,那麼冰涼又那麼滾燙。顧澤川的聲音愈發溫柔,他說:“非洲大陸上充滿了太多變故,戰亂、疾病、感染、死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回來,所以不敢輕易許下承諾,甚至不敢跟你說一句等著我,好在上天終是仁慈,給了我親口告訴你真相的機會。俏俏,這一次讓我來追求你,好不好?”

在何俏的記憶裡,那天晚上的星辰格外璀璨。她和顧澤川並肩坐在信紙鋪就的白色地毯上,彷彿有螢火蟲在窗外輕輕飛舞,投映下滿室溫暖與靜謐。顧澤川在淺色的瑰麗光芒中輕輕親吻何俏的額頭,唇邊浮起柔軟的笑,他說:“何俏,很高興遇見你!”

- END -

作者:小阿鯉

原標題:塞倫蓋蒂的天空與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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