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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2022-06-16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林業

腸瘻手術大約多少錢

共青團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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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導讀

醫患關係應該是怎樣的——路過人間,我們都不免與生老病死狹路相逢。這是一個有關生命的真實故事。

我叫菲利普,是上海一家醫院的整形科醫生。

從實習算起,我已經在醫院摸爬滾打了將近 10 年,輪轉了所有外科科室,也見過了人情冷暖和世間百態。欠費跑路的病人、蠻橫無理的家屬……

“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無名氏

10年前,我正是本科最後一年,剛進醫院實習,輪轉的第一個科室是神經外科。

那天是我值班,和另一個醫生凱哥一起守在急診。除了有幾個簡單的頭部外傷患者,一切都風平浪靜。吃過晚飯,趁著病人少,凱哥讓我趕緊回辦公室,利用空閒看看書,準備年底的研究生考試。可書還沒看多久,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起來。

“快過來!來了個顱腦外傷!”電話那頭是凱哥焦急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任何一個外科醫生都知道顱腦外傷的嚴重性。我趕忙跑去急診,凱哥正坐在診室裡看 CT 片子,一臉凝重。

片子是下面的縣醫院拍的,左側硬膜外血腫,大概有十幾毫升,右側大腦有小範圍的腦出血。單從 CT 結果來看,情況並不嚴重。

可看到患者後,我才發現,問題並不像片子上顯示的那麼簡單。

患者是一個年輕男性,看上去 20 歲左右,光頭。除了一塊淤青,他的頭皮上並沒有明顯傷口,卻已經陷入昏迷。我檢查了一下神經反射,也出現了異常。

凱哥說,CT 是 2 個小時以前拍的,血腫肯定還在增大。他已經安排了複查 CT,今晚八成是要手術了。

聽到凱哥這樣說,我趕忙去幫患者辦住院手續,可在候診區喊了幾次“搶救室三床家屬來一下”,都沒有人應答。這時我才想起,他的床頭牌上,寫的是“無名氏”。

跟著患者一起來的警察說,他是騎摩托車出的車禍,事發地點在縣城外不遠處的公路上,很可能是車輛失控後頭部撞到路邊的護欄,當場昏迷。目前他的身上沒有任何身份資訊,摩托車也沒有牌照。

為了儘快手術,我只能聯絡醫院的相關負責人,幫他辦了急診綠色通道的手續,優先搶救。也就是說,先救命,再收費。

這時,CT 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我一路小跑去 CT 室,直到拿到片子,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血腫不大,患者的症狀卻那麼明顯——

雖然硬膜外血腫沒有惡化,但腦出血很嚴重,患者的腦室已經裡充滿了血液,而且明顯發生了擴張。這樣下去,很快就會危及生命。

手術刻不容緩。

我又狂奔回診室,把情況告訴凱哥,然後馬上通知病房和手術室。很快,手術室的麻醉師和護士們就準備好了,上級醫生海濤哥也在趕來的路上。

術前洗手的時候,我還在慶幸:“這傢伙是個光頭,省得咱們備皮(剔除毛髮並進行清潔)了。”

消毒、鋪手術巾、穿手術衣,一切準備就緒。凱哥先在太陽穴位置做了面板切口,我和他配合著切開、止血,很快就暴露了顱骨。

這時,海濤哥也來到了手術室,準備正式手術。我們拿掉了一塊大約 9 釐米長,6 釐米寬的顱骨,這樣就相當於在腦殼上開了一扇窗,預防水腫擠壓腦幹,然後在側腦室插入一根管子,把血液放出來,減輕腦室內的壓力。

“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手術做得好好的,海濤哥突然抬頭看了我一眼,問:“頭部消毒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特殊情況?”

我一頭霧水,擔心是自己消毒不合規範,戰戰兢兢地說:“沒什麼,就是他可能是剛剃的頭,脫衣服的時候發現脖子上、鎖骨上都是碎頭髮。“

“問題就出在這兒。”海濤哥的表情依舊專注,但還是可以從語氣裡聽出一絲不滿。

“這頭肯定是下面的縣醫院剃的。都備好皮準備做手術了,發現沒有家屬,害怕沒人簽字擔責任,又怕沒人交錢,就把包袱甩到咱們醫院。他們都這樣搞了多少次了!”

聽了海濤哥的話,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縣醫院明明拍了 CT,卻又把病人送到這裡。

之前我還在學校的時候,就聽老師們提過醫鬧。

前不久,樓上的普外科就經歷了一場醫鬧,起因是一個患者結腸癌手術後,吻合口破裂造成腸瘻。這本來屬於常見併發症,術前談話裡,也講過這種可能性,但家屬張口就要 20 萬,天天賴在病房裡,搞得全科焦頭爛額。

這個人現在身份不明,如果手術出現問題,或者術後恢復不好,家屬又突然找上門來,那我們可真是百口莫辯了。但患者情況危急,想不了那麼多,先把人救過來再說。

做完手術,已經是凌晨,幸運的是,手術很成功。把患者送進 ICU 後,我心裡默默祈禱這個傢伙能儘快醒過來,哪怕是隻有痛覺,能夠哼唧幾聲也是好的。

一句謝謝都沒有

第二天下午查房的時候,患者的狀況還不錯,呼吸和心率都很平穩,捏他手上的面板時,也有了躲避動作。

在 ICU 裡又住了 2 天,他漸漸甦醒。雖然有些迷迷糊糊,說話詞不達意,但已經能和別人交流了,還會在半夢半醒中誇護士長得好看。主任看過後,要求隔天把他轉出 ICU,給其他重症患者騰床位。我們看著 ICU 裡空著的兩個床位,心裡都明白,還是錢的問題。

目前,他的治療費用已經超過了一萬,而這些錢都是醫院墊付的,最終還是會攤到每一個醫生、護士頭上。

“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就在這天,警察找到了他的家屬:

一個看上去六十多歲的農村老頭兒,黑黑瘦瘦的,臉上溝壑縱橫,身上穿著當時已經很不常見的藍色中山裝,腳上是幾乎完全褪色的綠色解放膠鞋。

他的褲子上還沾著泥點,褲腳挽起到小腿,像是剛在地裡幹完活的樣子。

問了警察才知道,這個老頭兒是患者的父親,今年 56 歲,38 歲那年才有了一個獨苗。孩子的母親有慢性腎病,50 歲那年去世了,家裡為了治病,一直找親戚、鄰居借錢。這次來醫院,也是和周圍人借了一圈,才湊了不到一千塊錢。

看到家屬這副樣子,大家都默默嘆了口氣——還錢?還是別抱什麼希望了。

到了下午,患者的顱內壓又升高了,而且術後譫妄(行為躁動、胡言亂語)比較嚴重,轉出 ICU 的事情只能暫緩。我帶著他父親進去探視,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看著插滿管子的兒子,眼裡不停淌淚,僵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我又把他帶到醫生辦公室,向他介紹病情,完成一大堆的談話和簽字。而這個男人只是僵坐在凳子上,雙手緊緊扣住膝蓋,像一個在接受批評的學生。

我每說一句話,他就點點頭,讓他簽字,就木然地拿起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始終沒有看過我一眼。

他離開辦公室後,我不太高興:“這個老頭兒,我們救了他兒子的命,還墊了醫藥費,他竟然連句客氣的話都沒有!”

凱哥聽到了我的不滿,過來悄悄跟我說:“這算什麼,咱們就是靠治病救人養家餬口的,不要什麼事都想著讓人謝,不告你就不錯了。”

聽完這話,我心裡更憋屈了。患者本來都準備轉回普通病房了,現在顱內壓又突然升高,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萬一家屬硬要說我們手術沒做好,就麻煩了。

“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因為患者住在 ICU,他父親不能像其他家屬那樣睡在床位隔壁的摺疊床上,又捨不得住賓館,乾脆直接睡在了消防通道里。保安巡邏的時候經常把他的“床鋪”——兩層紙板給扔掉。

我告訴他,醫院後面的小巷子裡有日租房,一個床位一天也就二十多塊錢,很多家屬都住在那裡。一聽說二十多塊錢,他本來呆滯的雙眼看了我一下,搖了搖頭,又把手裡破舊的提包攥緊了一點。

最後,我們和保潔員商量,讓他晚上住在放掃帚的倉庫裡,又找了些紙板當床鋪。因為是夏天,溫度也不低,夜裡他就和衣而睡,算是解決了住宿問題。

不過,他依舊很木訥,一句謝謝都沒有。

出院

這幾天,患者的情況時好時壞,不過總體上恢復得不錯,轉入普通病房應該只是時間問題了。

他父親除了每天上午的查房和下午三點的探視時間外,都處於消失狀態。據保潔阿姨說,他一般在消防通道的樓梯上坐著發呆,或者去花園轉轉。

住進倉庫的第三天,這個常常消失的人突然出現在護士站旁邊,搓著手張望。起初,我忙著幹活,沒注意到他,直到保潔阿姨嫌他站在那兒影響拖地,喊了句:

“真礙事,晚上佔著我們小倉庫,白天又站在這兒礙我的事。”

阿姨說話的聲音特別大,周圍的人紛紛看過去。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護士長把他叫到一邊,問他有什麼事情。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主任上午查完房說,我兒子能從裡面出來了,多虧了你們,保住了我兒的命。”

護士長連忙說,沒什麼,都是應該的。

直到這時,這個男人緊張的情緒才終於放鬆了些。他跟護士長說,如果以後有需要,就去消防通道找他,醫院裡有什麼打雜跑腿的事情,他願意幫忙。

說完這話,他的臉又憋得通紅,扭頭去跟保潔阿姨賠笑臉,然後不由分說地提起阿姨的髒水桶就往水房跑。正在氣頭上的阿姨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個黑瘦的男人提著水桶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和保潔阿姨一起打掃衛生。活動幾下,他顯然是出汗了, 脫掉那件有些破舊的中山裝,搭在旁邊的扶手上。

來到醫院這麼多天,他臉上第一次浮現出自然的笑容。

晚查房過後,我和護士一起把患者從 ICU 推出來,轉入普通病房。老頭兒早已經守在 ICU 門口,父子倆一見面,一句話沒說,都哭了起來。

ICU 的護士說,患者剛醒的時候,總是問摩托車在哪裡。原來,他出事時開的摩托,是向朋友借的,他家經濟困難,怕摔壞了賠不起。

聽到這個,我苦笑一聲,心說這幾天住院的費用,夠買好幾輛摩托車了。

回到普通病房以後,患者的狀況逐漸好轉,畢竟是 18 歲的壯小夥,恢復起來很快。臨近月底,他已經能自己在病房裡走來走去。也就是說,距離出院不遠了。

這段時間,他的父親也從倉庫搬到了病房,白天沒事的時候,就在走廊裡站著,或者守在護士站旁邊,看有誰需要幫忙。護士捧著瓶瓶罐罐的注射液,他就過來搭把手;保潔阿姨腰不好,他就主動去打水;飲水機需要更換水桶了,他就一個人扛起來一桶四十多斤的純淨水,胳膊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日子一天天過去,正巧,我在神經外科的最後一天,患者可以出院了。

這時我們才知道,過段時間他還要參加高考。這是他第二次參加高考,之前一年,他都在縣城的高中讀復讀班。

出事那天晚上,有手機的同村同學和家裡打電話,說他家裡的土胚房歪了。他一聽,急忙借了縣城同學的摩托車連夜趕回去,想看看父親有沒有出事,不曾想就在路上出了意外。

考慮到他們家的情況,這次治病我們就先墊付了費用,並且囑咐他們帶好單據,回去辦新農合報銷,報銷的錢再還給我們。至於自費部分的錢,就由醫院來出了。

出院這天,醫院宣傳科還來拍了一張合影,說是醫務人員公益救助困難患者,院報得宣傳一下。

“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我站在辦公室門口,目送這爺倆離開病房。老頭兒回頭朝我們看了看,似乎眼裡有淚水,因為他用袖子擦了一把。

我那時學生氣重,找海濤哥抱怨:

“這人真是的,咱們救了他兒子,還沒要錢,查房的時候從沒聽他跟我們說過謝謝。過去看電視劇裡面,要是醫生仁至義盡到這份兒上,還不得感恩戴德的。”

一把花生米

之後,我也很快離開了神經外科,輪轉到泌尿外科和普外科實習。

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又接觸了很多新的病人和家屬,那個老頭兒的形象漸漸從我腦海中淡去,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直到十月的一天,我在食堂遇見凱哥,他把我拉到了神經外科病房。辦公室裡放著一個很大的蛇皮袋,裡面是裝得滿滿的花生米。

護士長正在用小袋子分裝,看見我來了,她趕緊遞給我一袋:“快快快,趕緊拿著。這一大袋子得有七八十斤吧,那人竟然一路扛過來,還真厲害。”

她說的是那人,是顱腦外傷患者的父親,那個黑瘦的老頭兒。

主任本來已經做好了他不還錢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的是,幾個月後,他不僅把報銷的錢帶回來了,還拼拼湊湊了三千塊錢,說是自費部分的,也還給我們,剩下的他再想辦法。

據說,老頭兒今天笑著告訴大家,他兒子考上了大學,今後就是幹部身份,不用再像他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了。那一袋子花生就是他送給醫生和護士的謝禮。今年收的新花生,剛曬乾的。

護士長推脫不掉,只得留下那袋花生,但大家商量之後,決定讓他把三千塊錢帶回去。自費部分就不用再還了,就當是醫院援助他們的。

週末,我把花生帶回了家,足有一斤多。父親之前一直在老家務農,也種過花生。晚上炸花生之前,他挑挑揀揀,發現沒有一顆不飽滿,沒有一顆蟲蛀,沒有一顆發黴,笑著說了一句:

“不孬,挑過的。”

聽著父親的話,我彷彿看到,一個晴朗的初秋夜晚,黑瘦的老農坐在院子裡,就著泛黃的燈光,仔仔細細地,一顆一顆挑揀著花生米。

從醫十年,我時常想起這一幕,正是這個不善言辭卻又一片赤忱的老頭兒讓我能夠在紛繁複雜的醫院裡也時刻保持著對善良的篤信和期待。

第四屆中國製造日

12月26日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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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校審 | 吳 笛

編輯 | 劉崟蒂(中國中鐵團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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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深夜搶救,家屬的一個舉動,讓我記了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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