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勝日記（一）：風雨大澤鄉

公元前206年4月1日 星期四 晴

又是田間勞作的一天。

鋤頭、黃牛、烈日、泥土。莊稼漢的生活就一直這麼重複。

休息間隙。大家齊聚在田壟上，掏出生冷堅硬的粗糠窩頭，就著涼水，一口一口，艱難地吞嚥著。

沒有菜。如果說有一點鹹味，只可能是我們的汗水。

真的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我看著遠方的天空，有幾隻大雁翱翔在碧空之上。

我看得出神，隨口說了句：“兄弟們，如果以後誰富貴了，可別忘了哥幾個啊！”

我話音剛落，他們便鬨堂大笑。屬二蛋笑得最兇。

“阿勝。”二蛋邊笑邊說，“你是累傻了吧。我們就是種地的命，哪有富貴命？哈哈哈。”

我並不難受，我本來也沒期望他們能理解我。我只是再次望向那群高飛的雁群，留下一句：“小燕雀們，難道能理解鴻鵠的志向？”

公元前209年6月8日 星期六 滂沱大雨

又下雨了！真的很煩！

在家種地時，下雨時在家裡和兄弟們喝喝酒，吹吹牛，倒也快活！

但今天不一樣。皇帝派我們去漁陽，我還是帶隊的屯長，另一個屯長叫吳廣。兩個將尉天天拿鞭子抽著我們前行。

可是到了大澤鄉這兒，大雨下起來沒個完，路上都成了泥潭。昨天就有個兄弟陷進去了，好幾個人才把他拽出來。

將尉也不勉強，找了個破廟，暫時休息一下。

看著大雨滂沱，我們都愁容滿面。

現在這個叫胡亥的皇帝，跟他爹始皇帝一樣，簡直變態。按照他的規定，延期就得砍頭。我計算了一下，就算今天晚上雨就停，我們連夜接著出發，也不可能到達漁陽了。

也就是說，我們都得死。

晚上，大雨依然沒有停的意思。吳廣突然湊到我身邊來：“勝哥，這個事兒你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

“你覺得我們這樣走下去還有意義嗎？”

我沉默了。我和他認識時間不長，但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一定知道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最關鍵的是，我也是這樣想的。

接下類我們聊了很多。聊了一些我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公元前209年6月9日 星期天 陰

早上，雨停了。我們開始趕路了。

一切都如初，我和吳廣繼續帶隊前行，就像昨天晚上什麼都沒有聊過。將尉的鞭子抽到身上依然很疼。

很快夜幕又降臨了。我們駐紮下來，準備晚飯。

我派了幾個人去抓魚，準備做點魚湯犒勞大家。

沒過多久，廚師阿牛突然找了過來，面露驚恐地對我說：“勝，勝哥。”他的聲音有點結巴，“我們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看向他的手中。阿牛左手抓著血淋淋的魚，已經開膛破肚。右手，握著一張皺巴巴的布條。

“我不認字，但是他們告訴我這寫得是，是……”阿牛彷彿鼓起了很大勇氣，“是陳勝王！”

我轉頭看了看將尉，感覺他的鞭子馬上就要抽過來了。

就在這時，帳篷外面傳來一陣狐狸叫，悽清又孤寂。

大家都被這狐狸叫得分了心，暫時放下了手裡的活兒。

可是很快大家都露出了像阿牛一樣緊張不安的神色。

因為他們慢慢地聽出來，狐狸叫的好像是“大楚興，陳勝王！”

在大家絕對察覺不到的瞬間，我和吳廣相視一笑。

公元前209年6月10日 星期一 雨

今天是星期一，又下雨了！

再次被迫休息，大家的情緒已經煩到了極點！

但我也感覺出來煩躁之外還透著另外一種氣氛。

魚肚子和狐狸叫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我看到很多人都在指著我竊竊私語。

那個將尉又抽出皮鞭，逼著我們趕路。

我怒了，轉身將他拱翻在地。搶過他的佩劍，刺進了他的胸膛。然後用同樣的方式解決了另一個將尉。

在人群的起鬨聲中，我轉身，登上一塊石頭，手持寶劍，高聲呼喊：

“兄弟們！我們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人群中默不作聲，但明顯有一股情緒正在醞釀。

“你們知道嗎，我們現在已經是死人了！因為按照大秦律法，我們已經誤期了，到了就得處死。即使不處死，去戍邊的人又有幾個能活著回來？我們這不就是奔著死去的嗎？”

人群中已經開始騷動了。

“大家想死嗎？我們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都吃不飽飯，他們什麼都不用幹卻每天錦衣玉食，王侯將相天生就比我們高貴嗎？大家都是人，我們憑什麼這麼窩囊？我們不服！現在繼續走也是死，我們不如干一票大的，把全國的老百姓團結起來，推翻那些壓迫我們的人！我們拼了！”

說完這些話，我自己也進入了某種情緒中。我想起了我的母親，窮苦一生只為了讓我吃飽飯的母親。我想起了田壟上吃的窩頭。我想起了所有的委屈與不滿。

等到我回過神來，人群中已經在呼喊了：“我們願意聽從你的號令！”

今天，是我重生的一天。我又想起那天高空翱翔的大雁。

我的日記，還會繼續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