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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2022-02-14由 澎湃線上 發表于 漁業

四州七洋分別是什麼

『生活需要讀書和新知』

“ 文字是我們的信仰。”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楊牧(郭英慧 攝)

詩人楊牧,1940年出生於臺灣花蓮。1956年開始創作,曾用筆名葉珊(1957),後更名為楊牧(1972)。他的詩歌創作長達半個多世紀,因為融合中國抒情傳統、西方浪漫主義及現代主義,高度重視詩歌的音樂性,語義精深,用詞古雅,被譽為臺灣、香港乃至整個華語地區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與楊牧先生的這篇訪談,完成於2012年冬季,地點是他在美國西雅圖的居所。

我在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圖書館精讀楊牧的詩歌一個半月後,準備了一些個人感興趣的問題,乘坐二十四個小時的火車,從戴維斯到西雅圖,聽他逐一口頭回答。長達兩個半小時的訪談中,楊牧先生語調平緩,娓娓道來。在前輩面前,我顯得格外緊張、慌亂。但是他很照顧年輕人,特意讓夫人夏盈盈女士陪同招待。現在回想起來,這是一次非常難忘的經歷,讓我更願意走進詩人的精神世界。回到戴維斯,我整理完訪談稿,用電子郵件傳送給楊牧先生。他打印出文稿逐字校對,竟密密麻麻地改了十多頁掃描給我。後來,他又打來電話逐個解釋修訂之處,以防我因字型辨識不清導致錄入錯誤。我切實感受到他對於文字的信仰是那樣質樸、虔敬。之後,我撰寫兩萬餘字的評論文章《靜佇、永在與浮升——楊牧詩歌中聲音與意象的三種關係》,也曾轉給楊牧先生批評。夏盈盈女士掃描了他的親筆信,發給我閱讀,一字一句的點評與認可可謂彌足珍貴,也成為我日後治學的一種勉勵。

2014年,我去臺北參加“向楊牧致敬”活動。楊牧先生、夏盈盈女士還特意邀請我在他們臺北的住處聚餐。飯後,楊牧先生贈一冊《花季》(初版本)詩集,令我瞬間感受到青春記憶的傳遞和藝術的恆久魅力,不覺想起他曾寫到一位小女孩將捕捉到的蝴蝶夾在書頁裡:“這時我們都是老人了——/失去了乾燥的綵衣,只有甦醒的靈魂/在書頁裡擁抱,緊靠著文字並且/活在我們所追求的同情和智慧裡。”(《學院之樹》)

2020年3月13日,楊牧先生辭世。他對於永恆與超越、抽象與疏離的追求,會永駐於讀者心間。我們更願意相信,他依然在另一個未知世界,與露水落葉為伴,持續著深邃幽深的探索狀態,留給人間恆久而普遍的美。

翟月琴:首先恭喜您今年獲得了紐曼華語文學獎。據我所知,從20世紀70年代起,就不斷地有文學獎項垂青於您,比如詩宗獎(1971)、時報文學獎(1979、1987)、吳三連文藝獎(1990)、花蹤世界華文文學獎(2007)等。我想,這也是對您作品的一種肯定方式。那麼,您又是如何來評價自己作品的呢?

楊 牧:前年七十歲的時候,臺灣開了一個會,我被要求將自己的詩歌分一階段。我想了一下,年輕時候的創作是一階段,中年是一個階段,現在又是老年的階段。回頭看來,每個階段對我而言,應該都是一樣重要的。只是總覺得那時候怎麼會這樣想,好像看別人的詩一樣,無中生有地創造一個寫法表現出來。每個階段的表現方式不同,現在跟最早期是不太一樣的。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臺灣洪範書店版《楊牧詩集》三卷

翟月琴:1956年,您開始創作,並在《現代詩》《藍星詩刊》《創世紀》《野風》等詩刊上投稿,還記得當初是什麼觸動您寫詩嗎?

楊 牧:從一個階段到另一個階段的刺激,對別人來說會在其他方面找到反應的方式,而我剛好挑了文學。也不懂什麼是文學,只是感興趣而已。大概是在唸初中時(十二至十五歲),就拿起筆來模仿,也不見得是模仿哪一個人,而是模仿幾種文字,可以產生一種美得令人驚訝的效果。大概如此,再深入的,我也講不出。我寫過一本書叫《山風海雨》,後來收入《奇萊前書》,大致談到小學時候的感受,其中對自己做過一些分析。

翟月琴:詩歌《學院之樹》(1983)中,您回憶起小姑娘捕捉蝴蝶夾在書頁中的場景,寫道:“這時我們都是老人了——/失去了乾燥的綵衣,只有甦醒的靈魂/在書頁裡擁抱,緊靠著文字並且/活在我們所追求的同情和智慧裡。”這種對藝術永恆的追求,是否能夠概括您對詩歌意義的理解?

楊 牧:這樣解釋,相當接近了。我在多處,尤其是在詩集後記中,總是提到時間。這代表了我的一個寫作方向,我滿意的作品在哪裡,沒有寫好的又在哪裡。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所以我對文字是有一個相當充分的信仰。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作者所藏楊牧部分作品

翟月琴:其實,您的詩歌,語調平靜、緩和,偶有波瀾,也不會大起大落。這也許與您沉靜的性情有關。在《死後書》中,您寫過這樣的詩句:“記憶是碑石,在沉默裡立起/流浪的雲久久不去/久久不去,像有些哀慼,啊!/記憶是碑石,在沉默裡立起。”大概對您而言,沉默總是一劑抵抗時間的良藥,它讓記憶凝固在片刻的安寧中。您認為呢?

楊 牧:我不太相信聲音要提高几度才能夠有力。只要你的語言文字清楚,和你的文法相一致,儘管不誇張,照樣很有力量,甚至在你的控制下更為準確。剛才你提到的那首詩,是我十五六歲寫的,你一講,我才想起來了,我想現在我也不會否認還會有這麼一首詩。我這樣寫,是想讓讀者感受到其中的聲音。

翟月琴:談到這個問題,饒有趣味的是,您詩歌中數字和感嘆詞出現的頻率會比較高。比如《教堂的黃昏》中“十二使徒的血是來自十二個方位的夕陽”,比如《水仙花》中“哎!這許是荒山野渡/而我們共楫一舟而時間的長流悠悠滑下/不覺已過七洋/千載一夢,水波浩瀚/回首看你已是兩鬢星華的了”,再比如《訊息》中“一百零七次,用雲做話題,嗨!她依然愛笑,依然美麗,/路上的鳥屍依然許多/執槍的人依然擦汗,在茶肆裡/看風景”……您在選擇數字和嘆詞的時候,是出於什麼考慮?也有人評價,這是您在有意製造音樂性。

楊 牧:讀到20世紀40年代,或者二三十年代的文學作品,會有很多感嘆詞,覺得這是白話文創作與文言創作最大的不同,為了讓白話的面貌展現出來,也並不躲避感嘆詞。伴隨著年齡的增長,看多了,慢慢擺脫了五四時代詩歌的表現方法,現在幾乎不用,希望讓讀者來安置感嘆詞,擺在不同的地方。我相信讀者常常會跟我不一樣,那我覺得這應該就是你的發現,這也是我們兩個的合作方式。就好像聽音樂,聽眾聽貝多芬,會跟指揮在語氣或者聲勢上有一點小差別。我也希望我用文字創作出來的東西,可以提供不同的方式讓讀者approach(接近)。關於數字,有時候是真的,有時候是幻想的。比如“十二使徒”就是《聖經》裡面真實存在的,“七洋”通常大家都會用來形容海洋的廣闊,“一百零七次”就是猜的。有時沒有效果,有時也會有音樂性的考慮。

翟月琴:既然已經談到音樂性,讀您的詩歌,讓我印象最深的,也是這種語音、語彙、語法和語調上的音樂感。大概與詩歌聯絡最為緊密的藝術形式便是音樂了,您在《一首詩的完成》中也提過音樂對於詩歌的重要性。能談談您是怎麼為詩意的語言插上音樂的翅膀的嗎?

楊 牧:不曉得什麼時候自己才恍然大悟,其實用白話文做自由新詩,對創作人是很大的自我挑戰。本來作詩應該蠻容易的,尤其是六朝以後到唐朝,可以說相當容易。只要按照平仄、押韻,你做得對,人家就不會說你這樣不像詩。即使毫無新意,也會覺得這是一首詩,因為聲韻都對。可是,現代一百多年來,突然大家下了決心不要照那種方式做。祖宗那麼多年想到的辦法,現在要放棄,這就要我們自己想出個別的辦法來。我想到的就是不要平仄,同時還要保證某種音樂性。這樣一來,你的音樂性就跟我的音樂性不一樣,比如大陸北方跟臺灣的音樂性就不一樣。我們要寫的讓大家都能感覺到這種音樂性,就是很大的挑戰,還非常有意義,而且人生藝術的追求也能夠在這裡有所體現。就好像交響樂,管樂、絃樂,把它們湊起來寫在一起,那些人也許做夢都沒有想到會變得這麼好聽。所謂現代詩的創作人應該有這樣的嚮往,把這種功夫練出來,又不只是家鄉的口音那麼美而已。我有些朋友會講到,家鄉話有多麼好笑,多麼有意思,你們通通都聽不懂。這樣說,就帶有某種限制了。別人都聽不懂,只有他自己,或者他那代人能夠聽得懂。這種限制,應該設法開啟它,使大家都接受,這樣文學才會普遍。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楊牧與作者書信之一

翟月琴:您提到常常會有孤獨的感覺,就好像1976年您的詩作《孤獨》中寫道的:“孤獨是一匹衰老的獸/潛伏在我亂石磊磊的心裡/背上有一種善變的花紋。”這種孤獨感源自哪裡?

楊 牧:一部分從性格,一部分從經驗,一部分從讀書的環境中而來。你提到的這首詩歌,我也記得很清楚。那時是1976年,有一天黃昏的時候,自己喝杯啤酒,坐在那裡發現天已經慢慢黑了,又一個人在家,那時也還沒結婚,偶爾會有這種感覺。當然,孤獨也是對獨立人格的儲存,自古很多思考著的藝術家、詩人、哲學家都常常會感覺到孤獨。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紀錄片《他們在島嶼寫作》片段之一

翟月琴:您曾經說過:“當茲另外一個時代即將開始的時候,我要建議我們徹徹底底把‘橫的移植’忘記,把‘縱的繼承’拾起;停止製作貌合神離的中國現代詩,積極創造一種現代的中國詩。”在您的詩歌精神中,一直保有對傳統的深刻理解。您是否願意談談漢語新詩所缺乏的傳統是什麼?

楊 牧:我抱著一個希望,大家一起來做這個事情。我那樣的一種statement(陳述)也是在嚴重地提醒我自己。其實並不是都應該走同樣的思路,而是不要看不起傳統的中國文學所達到的位置。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我有朋友或者長輩言談之間公開非常看不起中國文學,包括詩歌、詞賦,認為中國文學一無是處。他們只是覺得小說還可以,其他簡直不像樣子,而小說又遠遠不如西方。但我沒有那種感覺,我所謂的“橫的移植”,其實“移植”本身就不太準確。我們受影響,也並不一定就是“移植”。伏爾泰、歌德也同樣受中國的影響,中日文學也互相影響。一百年來,又都發展出了自己不同的傳統,完全獨立、完全驕傲的新傳統。所以,並不是“移植”。“橫的移植”也太狹窄了。

翟月琴:或許反叛和顛覆,也是一種對於傳統的繼承方式?

楊 牧:可以這樣說。顛覆、反叛或者修改,再去檢查,把它修改到某一個文學時代所需要的層次。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他們在島嶼寫作》片段之二

翟月琴:1965年,您閱讀了《葉慈全集》,對這位愛爾蘭詩人所投注的情感,幾乎為您的浪漫主義創作奠定了書寫基礎。您在散文集當中曾梳理過對浪漫主義的理解:“第一層意義無非是撲捉中世紀氣氛和情調;第二層是華茲華斯以質樸文明的擁抱代替古代世界的探索;第三層是山海浪跡上下求索的抒情精神,以拜倫為典範,為人類創造一種好奇冒險的典型;第四層是雪萊向權威挑戰,反抗苛政和暴力的精神。” 這些觀念是否同樣滲透到了您的寫作中?

楊 牧:應該有。這也是我在提醒自己,這才是浪漫主義。有一次,奚密老師跟我提起浪漫主義最可憐,一天到晚被人誤解,以為浪漫主義就應該像徐志摩、郁達夫一樣。因為奚密老師也是外文系出身,所以她很清楚,浪漫主義並不像在書上通常講的那樣。我整理出來的結論就是,浪漫主義是有社會榮譽感和責任感的,對淳樸的、原始的社會有尊重。即使是現代化,也有理想在裡面。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臺灣洪範書店版《葉慈詩選》

翟月琴:自然和愛是浪漫主義不可迴避的兩個主題。您在《一首詩的完成》中也提及:“我們有時面對大自然會感到恐懼,或許正因為我們太依賴著它的愛,像孩童沉溺著父母親的保護和扶持,並因為自覺那愛存在,而憂心忡忡,深怕有一天將失去那愛,因為我們犯了它所不能原宥過失而失去那愛。”如何理解這種自然和愛的關係?

楊 牧:有時候是在讀書時候想到的。讀中文的好奇心,天快黑時你走進一片樹林,也會有這種感覺。其實,華茲華斯的一首詩中也寫到,天黑時放船進湖心,看到山突然感覺害怕,趕快回來躲避那種恐懼。所以,自然美有時會保護你,但又會使你覺得犯了錯。我覺得愛跟美的討論,從另外一個方向來看,會有很多值得我們思考的地方。我寫了一首《近端午讀Eisenstein》的詩,就提到太多的愛,太多的美,還可能是有害的。我在詩裡舉了一個例子,《白蛇傳》中,許仙讓白娘娘喝雄黃酒,但喝了就會現出原形。白娘娘太愛許仙,所以就喝了,最後變回了蛇。所以,即使是美,也還是危險的。

翟月琴:您一直將濟慈的“美即是真,真即是美”奉為格言,這是否也可以理解為您的一種詩歌信仰?

楊 牧:應該接近。濟慈的這句話出現在他一首詩的結尾地方。整首詩歌寫他看到了一個古希臘的瓶子,這瓶子上的雕刻讓他想到了一些哲學理念,我讀後很感動。濟慈總有一些道理是別人想不到的。這其中有一張圖樣,是一個男孩子在追一個女孩子,差一點就要抓到她的衣角了,但仍然沒有抓住。他就說,幸虧沒有抓住,所以他兩千年以來一直還是處在一種追求狀態裡,對美和愛的追求。另外轉過一張圖樣,是有一個人在吹笛子,不知道他在吹什麼曲子,這時濟慈就在想幸虧不知道,這樣就可以想象,無論吹什麼都可以。他總是從另外一個方面來思考,世界也就應該允許我們有這麼多思考的方式。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他們在島嶼寫作》片段之三

翟月琴:您曾在《隱喻與實現》的序言中提到:“文學思考的核心,或甚至在它的邊緣,以及外延縱橫分割各個象限裡,為我們最密切關注,追蹤的物件是隱喻(metaphor),一種生長原象,一種結構,無窮的想象。”您追求一種抽象而內涵豐富的文字想象空間。這讓我不覺聯想到您詩篇中的幾個隱喻,比如蛇、苔蘚等,這些隱喻是怎麼在您的腦海中生長的呢?它們意味著什麼?

楊 牧:蛇,是我經常提到的。蛇在文學史、思想史中總是有不同的解釋。我們從小就覺得它既可愛又可怕。臺灣甚至有很多毒蛇,但西雅圖這邊沒有碰到過毒蛇。《聖經》裡面也有蛇的故事,我們學西洋文學都知道蛇本身具有象徵意義。苔蘚,也是因為我看到的,是用來形容它的氣象沉靜。我對古代洪荒有很多想象,不知道為什麼經過幾萬年、幾億年它都沒有長大,也沒有進化。恐龍都死了,但這些東西還在。最近還寫了一首詩,就是關於苔蘚的。我常常幻想一些古代的生物,聽說魚爬到陸地上來,就變成小蟲或者大蟲。我並沒有一套完整的理論來說明一個意象到底代表什麼,可是我對眼睛沒有注意去看的東西,就會坐下來去想象它到底應該代表什麼。

翟月琴:您說“我的詩嘗試將人世間一切抽象的和具象的加以抽象化”,並且認為“惟我們自己經營,認可的抽象結構是無窮盡的給出體;在這結構裡,所有的訊息不受限制,運作相生,綿綿亙亙。此之謂抽象超越”(《完整的寓言·後記》)。抽象的超越在您1986年以後的寫作中表現得尤為明顯,這是不是您所追求的詩性的正義和公理?“凡具象圓滿/即抽象虧損之機”(《佐倉:蕯孤肋》),是否能夠解釋為您對具象與抽象關係的理解?

楊 牧:文學當中眼睛看到的東西都是具象的,處理的東西也都是具象的,傳統小說當中一個人物所遭遇的光榮與侮辱也都是具象的。但是哲學的思考,要把它講出來,而不是總在重複情節,唯一的辦法就是抽象化。把這種波瀾用抽象的方式表現出來,成為一種思維的體系。我一直認為抽象是比較長遠、普遍的。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楊牧與作者書信之二

翟月琴:所以,讀您晚近的詩歌,抽象的世界裡常縈繞著輪迴、虛空、無限的精神結構?

楊 牧:我不必寫一百個短篇小說來寫三年的經歷,而我可以用一首詩來講得清清楚楚。我是這樣嚮往的。

翟月琴:您的詩歌作品在臺灣、香港以及其他華語地區影響深遠,甚至年輕的詩人還會模仿您的寫作。您曾經將十八篇寫給青年詩人的信結集為《一首詩的完成》,現在看來,對於青年的詩人,您想說點什麼嗎?

楊 牧:曾經的那些青年詩人,現在也都六十歲了。當時他們二三十歲,我常常收到他們的信,有的我單獨回信,都成了很好的朋友。也有人問我是不是隻有那十八篇,還有沒有想加進去什麼。我提到過要讀一些外國文學作品,即使讀翻譯作品也沒有關係。但我現在覺得還應該加上多學一門外語,例如義大利語、法語、日語等挑一個,這對寫文章的筆路會有很大的好處。其他我要講的也就在那裡面了,只是當時不必第一篇就談“抱負”,大概現在人都覺得沒必要那麼緊張了。

翟月琴:您已年過七十,但我知道,您仍會說:“老去的日子裡我還為你寧馨/彈琴,送你航向拜占庭/在將盡未盡的地方中斷,靜/這裡是一切的峰頂。”(《時光命題》)生命不息,寫作不止。那麼,現在您是否仍然在記錄著那些易逝的記憶,是否還在尋求著詩性的自由?就像您1977年寫下的詩作《風雨渡》中提到的“我聽到時間的哭啼如棄嬰小小/即使沒有嚮導的星,這時也須巍巍向前”。

楊 牧:會的。在可能的時間裡,我還是會繼續創作。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楊牧與作者2012年攝於西雅圖

本文節選自《朝向詩的未來》

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21年版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書 名:朝向詩的未來

作 者:翟月琴 主編

ISBN:978-7-108-07033-3

內容簡介:

透過與十位頗具代表性的中國當代詩人深度對話,本書探尋了中國當代詩人的創作心境和詩藝追求。並附以現代漢詩研究專家奚密的訪談,從詩人、讀者、研究者的多維視角,全景式地展現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漢語新詩的發展脈絡及其所呈現的美學特徵。

作者簡介:

翟月琴,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副教授,主要研究現代漢詩、中國話劇史論。華東師範大學文學博士,上海戲劇學院戲劇影視學博士後,美國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UC Davis)東亞語言文化系訪問學者。著作有《20世紀80年代以來漢語新詩的聲音研究》《獨絃琴:詩人的抒情聲音》。文章發表於《清華學報》(臺灣)、《東方文化》(香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文藝爭鳴》《揚子江評論》《戲劇藝術》等刊物。

編輯推薦:

本書訪談者本身為詩歌研究者,對於書中所涉詩人有自己的問題意識。每位詩人身世處境和創作風格不一,無論是臺灣教父級詩人楊牧,還是知識分子寫作的代表詩人陳東東,還是嘗試於詩歌劇場化實驗的周瓚,皆有自己鮮明的個性。表面上看,這是十位詩人的訪談,但從更廣闊的視角看,也可以視作當代詩歌史的另一種呈現。

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原標題:《楊牧:時間是過去了,可文學還是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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