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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雨夜尋路

2021-12-29由 阿六說廣西 發表于 漁業

木賊怎麼讀

民間故事:雨夜尋路

1

臨近年關,在廣東打工的吳志忠幾次夢見繼父高全友穿著一身白衣服出遠門。每天醒來,吳志忠的眼皮不停地跳動,心慌意亂之下,便拒絕了年終獎的誘惑,毅然辭工回鄉。

3天后,高全友在一次午睡中安詳離世。

“還好能陪繼父度過他人生的最後幾天,不然這輩子遺憾大了。”回首往事,吳志忠噓噓不已。

至今,吳志忠仍然記得繼父去世前一天有過幾個反常的舉動,幾近瘋狂和詭異。

那天中午,高全友忙裡忙外收拾臥室裡的東西,把電扇、取暖器、凳子等一切有用的東西都拎到大堂,堆砌在一起。“這些都是有用的東西,可今後我再也用不著了,都留給你們吧!”高全友喃喃自語。

吳志忠當時並沒有在意,只是在心裡笑繼父病糊塗了。

午睡起床後,高全友突然不見了蹤影,吳志忠急得團團轉。過後,他才知道繼父去伯父家竄門了。

據吳志忠的伯父回憶,當天沉默寡言的高全友說了一堆感謝的話,“一套一套的,似乎要出遠門,再也不回來。”

當晚凌晨1點多,天下著凍雨。高全友半夜醒來,突然嚷著肚子餓,喊老伴煮飯。老伴起床稍微遲一些,他就破口大罵:“你就是想活活餓死我!”

奇怪的是,高全友吃過夜宵,並沒有躺下。趁老伴轉身洗碗的間隙,他閃進臥室夾著一件毛毯出了後門,溜進後山。

老伴以為丈夫因煮飯的事生氣了,趕緊叫住他,可他走得實在太快,轉眼間就消失在漆黑的後山裡。

當時天下著冬雨,後山傳來一陣又一陣嚇人的鳥叫,老伴不敢單獨追回丈夫,趕緊叫醒兒子。吳志忠向鄰居呼救,為了辟邪,大家紛紛提著火把進後山找高全友去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後山不算高密,可大夥找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找不到的高全友的身影,只得回家候著,等天亮了再上山尋找。

清晨,高全友卻自己夾著毛毯溜回家了。戶外冬雨未斷絕,高全友卻渾身乾爽。親友們見他安然無恙,都鬆了一口氣,老伴更是撲上去對他又哭又撓了一陣子。

眾人追問高全友:“你夜裡夾著毛毯跑到後山幹什麼去了?”

高全友聽了,不緊不慢道:“我能幹嘛去?臥室裡亂糟糟的,不適合住人,我到後山找路子去了!”

眾人聽了高全友的話,看著白天才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條的臥室,驚訝得目瞪口呆。

次日午飯時間,高全友突然縮成一團,躺在床上不肯起身。吳志忠端起勺子給父親餵飯,他乖巧得像一個孩子。

飯後,吳志忠守在繼父床前,聽到他不停地嘮叨:“我的女兒還沒回來嗎?我要走了,看來等不到她了……”原來,高全友的女兒也在廣東打工,正在連夜趕回家的途中。

吳志忠安慰繼父說:“妹妹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很快就到家,您別太牽掛。”

不料,兒子的安慰遭到高全友的驅逐,他提著嗓門說:“你們這麼多人擠在這裡,我怎麼睡!都出去吧!”

吳志忠聽了,詫異地看了看四周,可當時臥室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但他知道繼父的牛脾氣,不敢勉強,便來到門前曬穀場跟親友們坐著聊天。

大約半小時後,吳志忠悄悄鑽回房間看望繼父,看見被子蓋得好好的,繼父渾身筆挺地躺著,便躡手躡腳地回去繼續聊天。

一個小時後,吳志忠又潛回臥室看望繼父,發現他仍保持剛才那個姿勢,覺得不對勁,便叫了他幾聲,不見迴應。

吳志忠走過去,伸手探了探繼父的鼻孔,發現已經沒了氣息。原來,他不知何時已死去。

靈堂前,親友們又興致勃勃地聊及高全友頭天晚上夾著毛毯潛入後山的事。

道公聽了,說:“當時你們人再多也不可能找到老高,因為他正忙著給自己尋找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道路,不可能讓你們打攪……”

民間故事:雨夜尋路

2

其實,高全友是一個入贅漢子,年近四十歲才來到村裡。前任撒手人寰時,已經跟老伴生了一名男孩和一名女孩,就是吳志忠兄妹倆。

小寡婦跟高全友說:“你來上門我歡迎,不過我不想再生孩子了,太苦。”

高全友想了想,說:“行吧,反正已經有一男一女,夠了。”

小寡婦問:“你不怕兒女不孝敬嗎?”

高全友說:“怕什麼?盡人心,幹人事。”

三個哥哥有點不樂意,勸高全友:“你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替別人養孩子,圖什麼?再說我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高全友說:“那不一樣,我也想被人喊一聲爹,也想有人幫拎酒瓶幫打醬油。”就這樣,他分文彩禮不收來到村裡。

吳志忠時年六歲,妹妹五歲,對生父已經有些印象。因此,當他們看見家裡多出了一個陌生男人時,很是排斥,一直不肯喊高全友一聲父親。高全友也不吱聲。

當時村裡家家戶戶都種田種地,可除了口糧所剩無幾。人們有些種甘蔗,但蔗錢老是拖欠。養豬成本太大,養牛週期又太長。一句話,村民能變賣換錢的東西很少。一些孩子交不了學費,只能錯過了入學。

吳志忠七歲那年,破天荒跟高全友說:“叔,我想上學。”

“好,給你錢上學。”高全友說,從口袋裡掏出積攢多年的錢,遞給吳志忠。

女兒準備上學時,不敢跟高全友說,只好跟母親哭訴。高全友二話不說,賣了幾隻準備下蛋的母雞當學費。

女人心疼,道:“你賣了母雞,家裡的雞就絕種了。”

高全友說:“一個字大過一頭母牛,只要孩子想讀書,讀得書,砸鍋賣鐵我也供。”

隨後幾年兒女入學,高全友賣光了家裡的雞和鴨湊學費。

女人心疼,嗔笑:“以前家裡雞鴨成群,兒女入學後,家裡只剩一地雞鴨毛了。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後爹!”

隨著兒女讀書的學費越來越高,高全友又賣了豬崽。實在沒什麼東西可賣錢了,他決定上山種冬瓜。可冬瓜也是有季節的,他就省吃儉用,一角一角地攢著給孩子當學費。為了領取月薪180元,高全友又應聘為林場護林員。他兢兢業業地守護領地,在一次抓盜木賊時,不惜以一敵三,被打斷了腿。在拿到幾百元的慰問金後,林場辭退了他。

吳志忠和妹妹上了初中後,高全友先賣了馬,又賣了牛,仍然抓襟見肘。每逢春耕秋收,他只能鋤挖肩挑,當牛做馬。

女人笑道:“我家原本有牛也有馬,如今只剩下一個黑頭的‘牛馬人’。”

初中畢業時,吳志忠考不上中專,也考不上師範。他問高全友:“我還讀書嗎?”

高全友說:“只要你想讀,讀得進,我砸鍋賣鐵也供你。”過後他前往縣城的建築工地打工,幾個月後不幸摔斷了腿,從此留下後遺症。

女兒見高全友賺錢太難,主動提出不讀書了,想在家幹農活鍛鍊身體,等再長大一點就去打工。高全友聽了,默默不語。

吳志忠補習了一年初三,中考時仍名落孫山,最終也宣佈不再讀書了。等拿到身份證就外出廣東打工。

眼看兒女先後輟學,高全友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也無可奈何,唉聲嘆氣。

兒女外出打工前,高全友專門殺了一隻雞踐行。飯桌上,他眼眶一紅,說:“我沒能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對不起你們。今後你們能自己賺錢了,我不敢要求你們孝敬我什麼。只求你們出門在外,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吳志忠和妹妹聽了,眼眶一紅,齊聲道:“你是一個好父親,這麼多年怪我們不懂事。”

高全友熱淚盈眶,說:“這聲爹聽著真暖心,現在就算死也值了。”

兒子和女兒走後,高全友和老伴辛辛苦苦地撐起整個小家。刀耕火種,春種秋收,含辛茹苦。但從不讓兒女操心,兩人妥妥地築牢一個大後方。

高全友六十歲時,大病襲來,加上多年沉積的傷病,終於臥床不起。

老伴說:“叫兒子和女兒回來照顧你吧,你這個爹夠格。”

高全友說:“這點病不礙事,別打攪他們,讓他們好好掙錢。放心吧,我不是一個有能力的父親,所以也不會給他們添麻煩的。就算死我也會幹乾淨淨地走,不讓他們勞心勞力。只求死後,逢年過節有人給我燒香點蠟,清明節有人給我掃墓除草。”

女人淚如雨下,說:“別看你外表五大三粗,其實心比我還細。”

高全友苦笑:“五大三粗有什麼用,又不能宰了賣肉,不然還能賣肉供兒女們多讀幾年書。”

女人說:“咱家根基淺,出不了人才,只要人不孬就行了。你這個爹夠格!”

高全友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到後來神志不清,昏迷不醒,女人才急了。

就是那段時間,吳志忠在上班時眼皮總是不停地跳動,心裡惴惴不安。由於家鄉沒有電話,寫信又說不清道不明,他毅然辭工回家看個究竟。彷彿是未卜先知似的,吳志忠陪伴繼父度過了人生最後的幾天光景。

繼父走後,吳志忠常看著這個男人的遺像發呆。覺得他真不一般,病重時沒有煩擾孩子,走的時候乾乾淨淨,就像睡著了一樣。於是,吳志忠決定跟後爹姓,改為姓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