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金魚的故事

在八九十年代，大家都不太富裕，一般人養不起那些太燒錢太費時間的嗜好，不說收藏文玩古董，就是八哥鸚鵡、貓貓狗狗養的人也很少，城市裡面最流行的除了養花大概就是養金魚了。

因為金魚漂亮又便宜，一家老小都很喜歡。不過侍弄金魚一般是男人們的事，女人們的興趣還是要小一些。下班後女人們在家做飯，男人們則會提一個小塑膠桶，拿一個網兜去池塘或水溝裡給金魚撈蟲子吃或者打一些乾淨的水回來給金魚換水。

我們家住在城郊農村，挨著幾個工廠。江南的農村裡面有的是小河溝小水池。小時候經常看到幾個工廠裡的男人在下午或傍晚時分出來撈魚蟲。網兜一般是自己用鐵絲圍成一個帶短柄的圓圈，再套上一塊蚊帳布縫製而成，最後把網兜的柄插在一根通常用來給黃瓜豆角搭架子用的細竹竿上面綁緊就好了。

南方比較溫暖，水面基本不會上凍，印象中似乎一年四季都有魚蟲可撈。他們一般撈那種比沙子還細的紅色小蟲。小蟲子成群聚集，懸浮在靠岸邊的淺水中。把網兜伸進水裡看著蟲群來回划動幾下，蟲子就進了網兜，撈起來放到小水桶裡，然後接著撈。

那個時候農村裡面養金魚的人很少。只有家裡有人在外吃皇糧，或者有個副業，家庭條件相對好些的人家才可能養金魚。全家種地的要為吃穿等基本生計而努力，基本上不會有時間和心情養魚。所以雖然我很小的時候就經常看到工廠裡的人出來撈魚蟲，但是看到金魚的次數並不多。有那麼幾次在馬路上看到工廠裡的孩子手上提著一個塑膠桶裡面裝著幾尾金魚，除了羨慕還是羨慕。因為太單純了那時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嫉妒和恨這樣的詞語。

那時候我見過的金魚大致是龍睛、水泡、丹頂、五花等幾種普通的金魚。但是每種都讓我喜歡得不行，現在想起來當時我見到金魚就如同曹植見到了洛神一樣的驚豔。

大概在我小學二三年級的時候，身邊有人開始養金魚了。有個鄰居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在城裡面有個朋友家是專門養金魚賣的，給小夥子送了很多連尾在內一寸左右的金魚小苗（現在回憶起來都是一些淘汰掉的品相不太好的魚）。有幾條稍大一點的金魚是黑色的，其他小魚都是普通鯽魚顏色。大多數的魚尾已經分開，也有少數單尾的金魚。據說金魚剛孵出來的時候都是單尾的，長大一點後尾巴才會分開，也有個別金魚尾巴不能分開，就一直單著，和普通鯽魚尾巴一樣。小夥子把金魚養在一個食堂裡面用來蒸米飯的長方形鋁盆裡，水深也就八到十釐米左右。鋁盆底下墊個凳子，放在屋前空地上。由於能曬到陽光，水比較清澈，盆壁上長了許多青苔。小魚密密麻麻的在水裡游來游去。村裡一大堆男孩子經常去小夥子家看金魚。後來小夥子就給大家一人送了幾條小魚。現在還記得當時拿到小魚特別的興奮。

那種圓形的玻璃魚缸對於那時的我來說是不可想象的奢侈品。回到家就只能把小魚養在了一個臉盆裡面。當然，能夠拿出一個臉盆讓我養魚，對於媽媽來說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我從池塘裡撈了幾根水草放在臉盆裡，用雞蛋黃喂小魚。第一次養金魚似乎養了一兩個月，小魚長大了一些，但顏色還沒有變紅就全部都死去了。媽媽知道我難過，後來有一次還特意帶我去村裡一戶比較有錢的人家看金魚。一個搪瓷臉盆裡養著一紅一白兩條金魚，尾巴展開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在水裡輕輕地遊動。那個時候的我或許太小了，對未來根本沒有什麼期望，看著金魚只是喜歡，沒有想過也不敢想自己也要養那麼漂亮的金魚。

再後來家裡條件稍稍好了一些，自己也上了初中，然後偶爾有機會坐船去城裡轉轉。城裡有個叫高山街的小巷子我最喜歡去，因為那裡面賣花鳥魚蟲的比較多。於是，我又開始了養金魚。五毛錢一條的金魚一次能買個四五條回來，一般養不了太長時間。最成功的一次是金魚在水草上產了卵，還孵出了幾條小金魚。但是後來大魚小魚都掛了。在我手上活得最長的金魚大概有多半年。那是一條黑色的龍睛，又稱墨龍。所謂龍睛就是兩個眼睛圓圓的凸出在外面。當我魚盆裡就剩這最後一條龍睛時，我把它放進了屋後面一個曾經埋過水缸的小水坑裡，讓它自生自滅。水坑裡有青苔和小蟲子，金魚不愁吃的，結果它在水坑裡活得非常好。我有時間就過去看看它，它也經常游到水面上來。後來它似乎死在了那個冬天。

再後來我就很長時間沒有養金魚了。

去年搬到涿州來住以後，我又開始養魚。六十釐米長的玻璃魚缸，帶自動過濾和增氧系統，養魚條件是小時候沒法比的。涿州是個小城市，沒有什麼特別好看的金魚。我在集市上挑了兩條黑色的龍睛，一隻丹頂，兩隻虎頭，從去年養到現在也一年了。

為了尋找好看的金魚我還去過了北京好幾個魚市，也從網上搜索各種極品金魚的圖片。可我總找不到那些小時候讓我驚豔的金魚品種。或許魚還是那些魚，只是我已找不到當年那種驚豔的感覺了。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