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林漁牧網

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漁業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2021-12-12由 澎湃線上 發表于 漁業

刺蝟叫什麼名字好聽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 刺 蝟

無論如何,「樂隊的夏天」到此也算告一段落。

第十一期,每支樂隊被要求演唱的安可曲,是「自己最想唱、不唱不行」的那首歌。

刺蝟選了《生之響往》。這首歌出自他們的同名專輯《生之響往》——這是刺蝟醞釀最久的一張專輯,也像是站在青春逝去當口的一次回望,才有了《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裡那句“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整張專輯的完成歷經四年,這四年也是樂隊幾乎停滯,每個成員最看不到希望的一段時期。但是“美好的青松歲月怎能未老先衰”,好在他們沒有停止創作。

儘管《生之響往》像是拽住青春尾巴不肯撒手,卻又無奈看它遠去的一次盛大告別,刺蝟搖搖晃晃,終究堅持了下來。所以他們還是唱著:“人生絕不該永遠如此彷徨,它一定不僅是夢幻覺與暗月光”。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刺蝟樂隊:

無法長大的80後少年,

心裡同時住著蝙蝠俠和小丑

文 | 郭小寒、大豆

(郭小寒,看理想主講人)

從一支樂隊走紅到一個人的生活軌跡的改變,也許每個人命運中的偶然與必然都是被預埋好的。

經由《樂隊的夏天》這個綜藝節目,刺蝟樂隊在社交網路上的粉絲數從三萬漲到七十幾萬,這支已經成立了14年,出過8張專輯,做過無數次巡演上過無數次音樂節的樂隊,也終於在大眾的層面被人熟知,以極高的人氣和讚譽迎來了自己的“夏天”。

在節目中,吊兒郎當的程式設計師趙子健和單身媽媽石璐本身的故事就已經讓很多人唏噓落淚。

而在舞臺上,刺蝟樂隊炸裂的現場揮灑著無盡的少年感、喪燃和奮然的活力,更是令人印象深刻,他們刺激到了一大批的“社畜青年”上班族:“哇,原來生活還能這樣!”

刺蝟樂隊的存在彷佛給他們不透氣的苦悶生活撕開了一個口子,看到了另一個可能性:一個自己曾經不敢想象的生活狀態,一種對自由的嚮往。

為了錄製這個節目,程式設計師趙子健不得不再次辭職。子健說他們的音樂引發的共鳴是因為刺蝟的歌裡有讓這些上班族感同身受的東西和真實的矛盾,而這些音樂作品也是子健自己生活狀態的誠實反應:“比如我如果一直沒上班,就做音樂也感受不到這個衝突,我肯定每天上班在這種環境裡才能感覺到這個社會大環境是什麼樣的,有過被逼得無奈的經歷才是最讓你刻骨銘心的。回到音樂裡的時候,內心的衝突才會激發這些歌兒。”

當《樂隊的夏天》節目大熱的時候,趙子健的前同事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這個曾經坐在隔壁工位上,鬍子拉渣不修邊幅,悶聲寫程式碼的人,是一個著名搖滾樂隊的主唱。回頭看他不得不辭職才能去錄節目的舉動,大家頗有些“這小子賭贏了”的感慨。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1。

世道變了,

體面地活著變成了更艱難的事

子健從沒把做樂隊這件事當成一個賭注。在他看來,如何平衡工作與做樂隊實在是個非常簡單的選擇題。

作為北航畢業成績優秀的理科高材生,找一份程式設計師的工作對他來講一直都不是什麼問題,樂隊的發展才是永遠第一順位,而薪資不菲的程式設計師工作只是他的“業餘生活”。即使這個節目沒紅,他也沒覺得自己選錯了,這樣的想法聽在同齡人耳中,恐怕會覺得過分衝動幼稚,而發出不贊同的“嘖嘖”聲。

“少年感”與“不吝”在刺蝟樂隊身上的真實呈現,無疑也是歌迷自身境遇在他們身上的一種投射。

從子健高中時代聽Nirvana開始,他也就認定自己喜歡這樣的音樂,要做出比這更牛逼的音樂,時代風雲變換Nirvana的主唱Cobain在1994年時就死掉了,如今再有樂手說喜歡Nirvana是件非常土的事情,新褲子樂隊從來不啻對他們的嘲笑。

但子健非常認真直到今天都喜歡Nirvana,有太多搖滾明星死於27歲,堅信搖滾樂精神的少年們有一個暗號叫“27歲俱樂部”,那裡的人都沒有想過太多明天,信奉“與其苟延殘喘,不如從容燃燒”。

可是慢慢世道變了,體面地活著變成了更艱難的事。

趙子健今年36歲,在他身上半點找不到“成熟”的蹤跡。與同齡人相比,他似乎一直有所滯後。

他那些橫衝直撞的歌詞,唱歌時銳氣十足的嗓音,說話時愛憎分明的態度,都在昭示這一點。

聽他的歌,你絕對不會想到這位混不吝的少年甚至從“27歲俱樂部”畢業又過了十個年頭呢。

趙子健調侃說:“那會兒想的是活到27就死了,燃燒青春唄。過了27,發現沒死。那就接著活,接著玩唄。後來大家都不想死了。年輕的時候都挺傻。”

想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其實現在也挺傻的。”

不知如何走入下一階段,所以不知如何告別青春。年紀上早已超齡,心態上卻總在拖延成長。也許這就是刺蝟的“青春感”,但外界一直在改變,周圍的人似乎都在往前走,比如石璐。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2.

創作不可以push,

但生活可以push一下

2015年,Nova Heart樂隊在愚公移山的一場演出中,石璐興奮地向觀眾宣佈自己“有喜了”!

從一個暑假在少年宮裡打鼓的小姑娘,到一個搖滾樂隊的女鼓手,再到女鼓手與男主唱戀愛分手長大,與別人結婚生子離婚成為單身媽媽。石璐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靠直覺的本能,在義無反顧地往前走,似乎只有不斷往前才能讓她感覺踏實。

石璐說自己是那種很簡單一根筋的人,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在刺蝟這個樂隊裡,她加入,離開,又回來,希望跟著樂隊一起成長,作為一份事業去好好經營。

生完孩子後,石璐帶著孩子跟父母在西雙版納生活了一段時間。在這個被稱為人間天堂的地方,石璐卻感覺心癢癢。她天性好強,早已習慣了北京的快節奏,每天撲面而來新的事物。而此時這麼鬆弛地呆在“人間天堂”,她感覺快要廢了。她想起子健說過的話:“創作這個東西不是可以push的, 但生活是可以push一下的。”

於是她一邊帶孩子一邊自己學軟體,用ipad錄下了《勐巴拉娜西》的Demo。時值春節,Demo裡還依稀可聞隔壁屋打麻將的聲音。這是石璐嚴格意義上第一首獨立創作的歌曲。寫完後她心裡沒底:“這東西是好還是不好啊,怎麼這詞那麼主流啊。”

她拿給其他人聽,有的朋友覺得太簡單了沒什麼深度,有的朋友覺得不夠完整,直到拿給趙子健,他聽完一下就認可了 “你甭管他們,簡單就是最真的東西。”石璐的心這才放下了:“只要他說沒問題,那就沒問題了。”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趙子健是刺蝟樂隊的主心骨,在音樂上石璐完全信任趙子健,他也是整個樂隊和其他人的程式設計師,看看人生的後臺資料,來判定你有還是沒有問題。

在樂隊上大家互相理解支援,但在生活上石璐擁有了完全自己做主人生,“當了媽媽後更成熟,我會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問題”。

是的,她已經不再是七年前那個跟他擠在鼓樓那間400元的出租屋裡,冬天炒菜還要把電磁爐甩到室外去的姑娘了。

3.

一場又一場「24小時搖滾聚會」,

就是他們的青春期

趙子健和石璐從刺蝟樂隊組建第二年成了一對情侶。2008年的鼓樓,趙子健與石璐租住的平房不到15平米,只有一個房間,夏天潮溼冬天漏風。

有一次兩人從美國巡演回來,發現平房的玻璃被路過的挖土機敲碎了,玻璃碴和垃圾灑了一床。但那並不是趙子健住過最糟糕的地方,他還經歷過更糟的。

曾經有陣子他房租到期又辭了職,沒有收入,更不想回父母家。趙子健就索性在他們長期租用的安德路的那間排練室支了個床,天天住在裡面。排練室在地下二層,潮溼,陰暗,全是蟎蟲。有時早上醒來,子健發現整個臉都是腫的。

共用安德路這個簡陋排練室的還有Snapline、Carsick Cars、Golden Driver等樂隊。來自美國的金融學家Michael Pettis建立了兵馬司這個獨立廠牌,收編了其中的一些樂隊,並在五道口的藍旗營創立了D22俱樂部,那是北京一代搖滾音樂人的精神庇護所和已遺失的共同記憶。

而中國的搖滾樂,經歷了80年代崔健的橫空出世, 90年代黑豹、唐朝和魔巖三傑為代表的唱片工業催生主流搖滾樂和由“麥田守望者”、“新褲子”、“地下嬰兒”為代表的“北京新聲”這三代之後,在2005-2008年的時間裡來到了一個嶄新的“北京超新生一代”。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那時的北京也很開放,在奧運會的帶動下,北京的外國人多,文化開放,音樂氛圍好。那時SonicYouth這樣先鋒音樂的鼻祖也來過北京演出,感覺全世界的搖滾青年生活在一起。

Carsick Cars、Snapline、嘎調、刺蝟、後海大鯊魚、怪力……這些樂隊在同一時期幾乎同時出現 ,他們的共同特點是都是由北京名牌高校的大學生組成的樂隊——學習優秀,才華出眾,大部分人除了做音樂可能也畫畫做設計。

他們身上有完全不同於上一代搖滾氣質和精神,他們的核心受眾是那批文藝氣息最重的,稍有理想主義但如今已漸漸消失的中年人——“80後”。

作為“北京超新聲”一代的重要的一份子,刺蝟樂隊也活躍在那一時期,就像在《樂隊的夏天》“理想國”那一集,刺蝟演繹了那首《24小時搖滾聚會》,這首歌收錄在他們《白日夢藍》專輯,展現的是曾經的搖滾青年們聚集在D22俱樂部裡,一場又一場的24小時搖滾聚會,就是他們的青春期。

如今石璐回想起那段時光依然激動“燈光打在你的頭髮上,你能感覺到所有人髮絲在顫抖,燈穿過他們的髮絲照到你的臉上,特別美,揮灑著汗水,荷爾蒙洋溢。”

刺蝟從一開始就創作力爆棚,從最早的EP《Happy idle kids》到首張專輯《噪音襲擊世界》《白日夢藍》《甜蜜與謀殺》……他們幾乎每年都要發1-2張唱片,同時期的Carsick Cars、Snapline、嘎調等樂隊也都拿出了代表水準的處女作,那時候所有“北京超新聲”一代參與者都感覺擁有改變世界的能量,大家既是戰友又互相較勁彼此激發,少年窮得叮噹響,又仿似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早期D22的80後歌迷們回想起那段時光無比唏噓感慨,有著“我們一起努力一定能迎來一個新世界”的理想主義,2012年D22暫停營業,一切剛剛開始又似乎無言結束。

4.

做了所有努力之後,

你發現自己還是很孤獨

趙子健和石璐的戀愛終結於2013年,那陣子他們依然生活窮苦,日子過得更亂七八糟了。除了經濟壓力、狀態不好,在社會中一直處於邊緣化,趙健更不怎麼愛與人相處了,有人會認為這是搖滾人的叛逆、憤世嫉俗,其實不然。

子健一直是一個社會化比較低的人格,這也是他為什麼選擇程式設計師這個職業,因為程式設計師不用跟別人溝通交流。他說自己最難受的是覺得不是沒有做過努力,而是做了各種嘗試想融入集體:去上班、和同事相處,最後發現還是沒融進去,還是沒有幾個能走心的人。“那種感覺其實是最難受的,做了所有努力之後,你發現自己還是很孤獨”。

石璐搬走後,趙子健轉而對宇宙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時常在自己的小平房裡一個人看關於宇宙的科普紀錄片。看得多了,他就覺得人類特別渺小,也就是一塵埃,誰都別把自己當回事。“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一直以來,刺蝟樂隊都保持著很高的發片頻率。而同時期的其他樂隊,後海大鯊魚更明星化一些,也只出過四張專輯;Snapline到現在只有兩三張專輯,李青更願意以製作人的身份在刺蝟現在所在的赤瞳音樂上班;Carsick Cars的張守望沉迷於實驗與即興;嘎調更是早就解散了,主唱詹盼一直明做設計的工作,音樂上一直在持續創作卻不願意輕易拿出來。

有人說他們這樣才是愛惜羽毛,而對比之下刺蝟已經出過8張專輯,很多作品被資深樂迷或樂評人詬病像“未完成”,而他們的演出現場顯得有些粗糙。

子健不在乎這種論調,他對於要表達的東西幾乎是以一種執意抓住當下衝動。因為當下想表達的衝動只在當下的時刻才有意義。

石璐說:“子健總是有一個特別強的時間感,他覺得此時此刻,現在一年之內我要表達的就是這樣,不用它多完美。但是如果再等再慎,這東西就沒了,他也不想唱了。”

2010年,刺蝟的第一任貝斯手朱博譞與趙子健在音樂理念和審美上的分歧越來越大,最終朱博譞選擇了退出,何一帆在這時候加入刺蝟。石璐的考量是,他是個“未來也能穩得住的人”。

何一帆性格簡單直接,從不逃避問題,會主動拒絕不適合自己的東西,也不想爭取融入環境。

“子健的性格是比較衝的那種,他眼睛裡揉不了沙子。我倒不是那樣的,比如碰見煞筆了,子健可能是撤了,我可能得給丫培養成大煞筆。”

石璐說她不希望三個人性格都很強,雖然那可能會碰撞出非常好的東西,但也有點兒冒險,未來不可預測。事實證明,石璐的選擇是對的。

何一帆是刺蝟樂隊裡最沉穩的一個人,他總是知道怎麼看待與調解樂隊遇到的矛盾。

他認為:“一個樂隊爭吵是不可避免的,想法上分歧很正常,但大家目標是一樣的,為了出一個好的作品。”

所以日後在石璐也快堅持不住,樂隊遭遇解散危機之時,是何一帆把樂隊最珍貴的東西一件件捋給石璐聽,最終使得石璐決定堅持下去。

如果石璐當時沒有堅持下去,刺蝟樂隊分崩離析,也就不會再有《生之響往》這張專輯。

5.

“暗無天日卻光芒萬丈,

壓抑苦澀又熱血飛揚”

《生之響往》是刺蝟樂隊醞釀最久的一張專輯,歷經四年,這期間依然是看不到希望:趙子健自己在生活的低壓漩渦中掙扎,石璐結婚生子又離婚經歷了人生的重大轉折,樂隊幾乎處於停滯狀態。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但子健一直沒有停止創作,他把積累的一些好的動機、作品拿出來重新發布,這次他特別認真:“可能因為我快36了,還是想搖滾樂一把,再老一點就沒有這勁頭了。”

也正是快36歲了,這張比之前大家都是在20幾歲的狀態創作的東西多了很多質感和層次。

他們的歌迷,也處在而立之年,被生活卡住,學著做一個升職加薪、結婚生子的正常人,逐漸忘記了搖滾樂帶給他們曾經的熱血與激情。

刺蝟樂隊在36歲的當口往前一回望,引發了很多老聽眾的情感共鳴,這也是《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為什麼聽起來像一曲青春的絕唱,“一代人終將老去,但總有人正年輕。”

2018年,刺蝟樂隊簽約了太合集團旗下的新晉廠牌赤瞳音樂,主理人是當年兵馬司的同事海豐,而Snapline的吉他兼鍵盤手李青是這張專輯的製作人。“她身上有我們缺失的一種東西”,石璐很謙虛地說到李青。

在2018年那個轉折點,海豐、李青這些D22時期的戰友以廠牌邀約人的形式在刺蝟的生命中出現,一切寫好的定局,反而有些一些反轉。

刺蝟一直有潛在的大眾市場,只是缺少一個大的平臺可以讓更多人知道,當李青把他們積累了四年的作品《生之響往》分成四類,並讓石璐去編三部和聲的時候,刺蝟確定李青足夠了解他們想表達什麼。

《生之響往》中的主打歌《火車駛向雲外,夢安魂於九霄》,剛上線網易雲音樂24小時就收穫了上千條留言。

這首歌帶給每個還在青春歲月,或者還在懷念青春歲月的人的心靈衝擊都是極大的。

貝斯手何一帆至今忘不了自己剛拿到這首歌詞時的感受:“看到最後一句‘一代人終將老去’時,我的後脊樑骨都發麻了。我自己都沒意識到原來自己36了,感覺要翻篇了。但‘總有人正年輕’,這句話又讓我覺自己又回來了。”

《火車》被樂評人耳帝評價為2018年50首最值得聽的華語歌曲的第一名。他稱這首歌“暗無天日卻光芒萬丈,壓抑苦澀又熱血飛揚”。

簡而言之,這是一首無法自洽的歌。

它就像是對青春的一場盛大告別,在晃晃悠悠的檔口,刺蝟幾次要放棄,但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

從2009年《白日夢藍》中的“青春是青澀的年代”,到10之年後,《生之響往》中的“美好的青松歲月怎能未老先衰。”

刺蝟有一種不斷拖著自己的青春,但最終只能看它走遠又無能為力的悲壯狀態。

6.

只有少年才不會被經驗主義框住,

不會被市場考量改變

與對待生活的無力感不同,在音樂創作上子健非常自信。

“我的原則就是得簡單,沒有廢話。我喜歡音樂都是那種特乾淨的,吉他、貝司、鼓,三條線,都能聽清楚,特別簡單的。我錄吉他,能不double我就不double,要是非得錄兩個,更好聽或什麼的,你得告訴我原因。”

“不應該懷疑自己。”趙子健非常自信,“那種覺得刺蝟太簡單,我隨便玩一個就比他好似的,實際上他怎麼玩,也玩不出刺蝟這樣的音樂,或者他真正唱刺蝟的歌兒的時候才知道這有多難唱,他才感覺到這裡面動了多少腦子,但展現出來的東西是很簡單的。其實這種東西符合我的審美,乍一看平淡無奇,但在細小的裡面去挖,發現有的是別的。就像‘刺蝟’這個名字,不是特別張揚,但也是扎人的。”

這也是很多人覺得能從刺蝟的歌裡聽出少年感的原因之一,因為只有少年才會不被經驗主義框住,不被市場考量改變,才能寫出這種橫衝直撞、充滿生命力的創作。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在表面的“糙”之下,子健一直在做減法,使歌曲能夠表達出最直白的衝擊力。他相信這是好的東西,這種自信不用樂評人評價,也不需要市場、媒體甚至票房的認可。無論臺下是現在的成千上萬人,還是以前的幾十幾百人。

“就算臺下一個人都沒有, 我們三個人覺著這個歌我們足夠喜歡,這是我們拿出的好的東西,也要站自己”。

在這一點上, 刺蝟樂隊《生之響往》的製作人Snapline樂隊的李青與他們的心態完全一致:“我非常清楚Snapline做的是什麼東西,沒人聽我也認這個東西。沒人聽不要緊,你就說牛逼嗎?”

被《火車》圈粉的大眾一開始也不理解這首歌的歌詞,很多樂評人也無法評判刺蝟的歌詞是好還是壞,“我那些爛曲、流竄九州……”子健的歌詞文字是他獨創的,他的語法結構和用詞從不按套路出牌,粗糙,真實、意外也感人至深。

子健認為“歌詞不能很滿,要給人留有想象空間,還有斷句,都跟音樂結構有關係。”

在文字上子健也貫以“極簡”,像《火車》這首歌最後是四段,但最初子健寫了二十段,然後再挨個過濾篩選,留下最值得留下的,哪怕是要重組結構和自創詞彙,又保證直白易懂,何一帆說這種風格是“趙氏文言文”。

“真實的情感是不能給它條條框框的,那反而限制了你的創作,創作其實很簡單,一定基於真誠的,或者你知道什麼是對的。你發現你不能誠實的時候,事兒不對了。”

隨著節目的出圈,關於一首搖滾作品的好壞更變得模糊,無法評判,無論是樂評人、專業樂迷、大眾、媒體目前似乎都在以流量作為評價標準的時候,子健依然非常確定自己的創作是否是好的:

“這就像一個編劇的工作,什麼才是好片子?得有角色、得有衝突,比如《蝙蝠俠》,有了蝙蝠俠就得有小丑那種人。片子為什麼好?蝙蝠俠所有堅持的東西都是小丑想破壞的,永遠是對立面。”

說到這,子健語氣低沉了下來,“在我的心裡,永遠有蝙蝠俠,也有小丑”。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7.

所有人在理想主義和現實生活中苦苦支撐,

不知前程,又一往無前

隨著《樂隊的夏天》播出,刺蝟樂隊的人氣越發高漲,子健已經決定不再去找下一份程式設計師的工作了,這支成立了14年的樂隊終於成為了一個“專職”樂隊。

如今各大時尚雜誌和媒體的採訪邀約忙不過來,原先他們除了排練、發專輯、巡演、音樂節,並無其他的日程安排,現在檔期突然間滿了起來,三人都有些不太適應。

我們在約定的採訪時間見面時,刺蝟剛結束了一個時尚雜誌的的平面拍攝,他們每個人的頭髮上都打滿了髮膠,做成了所謂的“朋克”造型。

結束拍攝時,石璐第一件事就是衝到廁所洗劉海,何一帆戲謔地將自己頭髮順勢倒騰成了金角大王的樣子,吐槽道:“頂著這樣的頭,拍照還行,訪談就有點傻了。”

說話的時候,子健則一直戴著有度數的墨鏡遮著腫脹的眼睛,託著腮沉思說嗓子腫了不想說話。

他一直強調搖滾樂是屬於年輕人的,35歲之後可能就不那麼搖滾了。不過35歲之後,又要通向哪裡呢?誰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對於未來的創作,子健並不擔心,他依然在生活中處於難以自洽的狀態,這與生活境遇是否改觀無關,因為“心裡追求的那個自由,或者你想象的那個狀態跟你的現實生活矛盾實在太大了。足夠敏感的人能夠感受到這裡頭的東西,然後激發靈感。”

“雖然不去上班了,但你的視角還是在……我不能保證下一張還能做的讓人有共鳴,什麼都在變化,你只要是自然的,別裝,這事兒永遠都會合理的。”

在《樂隊的夏天》節目中“理想國”那一集的段落,讓刺蝟樂隊想起了當年的D22,它不僅僅是刺蝟的“理想國”,其實是同時期那一批樂隊的精神所在,這些樂隊都有一種共性,基於自身的矛盾感而發出的最真切的表達。

透過節目,刺蝟自豪地站出來了,但同一時期其他樂隊,這些成軍了10年以上,但又不是中國搖滾神話裡紀錄的那些明星,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著類似“刺蝟”的故事,卻也在理想主義和現實生活中苦苦支撐。

刺蝟的人生的進度條拉到這個夏天,縱向來看,這一切彷佛有了戲劇感。

其實對於和他們一起長大的這批80後樂迷來說又何嘗不是這樣,身處同樣的大環境之下,我們追求自由也被各種問題侷限,有著同樣身不由己的渺小感卻不能認慫,所有人都在這時代的洪流中,不知前程,只能憑著一股氣向前闖。

唯一能確定的是趙子健說的那句話:“如果有一天我們大家都很舒服了,我們也不需要搖滾樂了。”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刺蝟樂隊 | 昔日青春紛紛老去,只有少年依舊橫衝直撞

作者介紹

郭小寒。音樂行業資深從業者,前“樂童音樂&樂空間”聯合創始人。著名音樂企劃、推手,曾為野孩子、周雲蓬、萬曉利、小河、南京市民李先生、丁薇、曹方、程璧等音樂人做過唱片和主題演出企劃統籌。目前已在看理想上線《中國民謠小史》及節目。

內容編輯:貓爺

轉載:請微信後臺回覆“轉載”

商業合作或投稿:xingyj@vistopia。com。cn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