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化蝶：被搶做山寨夫人，嬸母、舅父被殺，風雪夜跳崖化蝶

年根的風雪之夜，一條山路上出現了一行腳印，幾把明晃晃的大刀，在屋內跳動的燭火中閃現出白森森的寒光，土窯的牆上留下鮮血寫就的字跡：“

要救老道，上貫甲頂來

”。一個體弱美麗的女子踏上了上山之路。

在古泫氏東側不遠處，有一座山叫七佛山，七佛山南側稍低處有一帶平地，名叫貫甲頂。宋朝之前，在貫甲頂上有一處道觀，名曰游龍觀，裡面有個道長，正是後來黃袍加身的宋太祖趙匡胤的舅父。當時戰火紛飛，趙匡胤見母親在家日日懸念弟弟安危，便對母親說道：“母親，既是擔心舅父，我今去貫甲頂探望，以解母親之憂。”母親點頭，叮囑他一路小心。第二日，趙匡胤跨馬而行。

待行至貫甲頂半山腰時，已是山銜落日，晚霞如火。趙匡胤走得累了，便拴馬而歇。此時，隱隱約約地從樹林裡傳出一個女子的哭聲。趙匡胤側耳細聽，見有二人說話：“大當家的，如今劫了這個壓寨夫人，回去兄弟們給你好好操辦操辦，也是我清風寨從沒有過的喜事。”另一人哈哈笑道：“老二，這次多虧你，要不是你小子眼尖，看見這麼個美人，豈不是要錯過了。”

趙匡胤是個嫉惡如仇的鐵漢子，聽罷不覺怒從心頭起，提了梢棒，倏地一下跳將過去，大喝道：“好山匪，光天化日竟敢劫掠良家女子，看我今日結果了你二人性命。”二山匪見一個虯髯大漢立在身前，不免慌張，說道：“這位義士，此事與你無關。大路朝天，咱們各走一邊。”趙匡胤哈哈大笑道：“呸，這事既讓我遇見了，就非要管上一管。”二人見說，抄起朴刀，嚷道：“既如此，休怪我二人不客氣了，看刀！”說罷，三人插招換式地打鬥起來。二人不是趙匡胤的敵手，漸漸招架不住，只一棍正敲在二當家的天靈蓋上，一命嗚呼了。大當家見勢不妙，撒腿就溜。

七佛晚霞（圖片來自網路）

趙匡胤將女子救下，女子跪地拜謝道：“多謝義士相救。”趙匡胤慌忙扶起，問道：“姑娘家住何處，為何遭歹人劫奪？”原來，女子住在丹水河畔，那丹水迴環在太行山間，汩汩而下，造就了鍾靈毓秀的一方土地，因此才生出這麼一個美貌的女子來，人稱丹娘。丹孃家裡原有父母雙親，幾日前，山雨傾盆，丹水猛漲，父母親被水沖走，只留下丹娘一人。可憐她死了父母，竟連屍首都沒處去尋，只好找了兩件衣服做了衣冠冢，跪在墳前痛哭。正巧清風寨的大當家和二當家路過此地，二當家循著哭聲看去，見丹娘雖然未修邊幅，可悲痛中那弱柳扶風、梨花帶雨的樣子著實動人，便起了歹意，與大當家一起綁了，欲帶回去做個壓寨夫人。也是上天見憐，三人正行到貫甲頂時，遇見了趙匡胤。

趙匡胤聽罷，哀嘆道：“姑娘身世讓人動容，我趙匡胤平生最恨打家劫舍的強人，只恨剛才讓那個賊廝逃了，未能與你報仇。姑娘，現如今你可還有什麼親眷可投？”丹娘收了淚水，道：“在家鄉還有個遠房嬸母，只是我不知來時道路，怎生去得？”趙匡胤道：“救人救到底，姑娘不必擔心，來，上馬，我送你回去。”丹娘起身，由趙匡胤扶著，騎上馬去，趙匡胤牽了馬自在前面走著。丹娘看著趙匡胤，紅霞籠身，體態健碩，威風凜凜，不覺心馳神蕩。

不覺已至深夜，二人行至嬸母家門前，正待敲門之時，趙匡胤見雙門虛掩，不覺心中起疑。仔細再看，那門環上似有斑斑血跡，於是他叫丹娘不要出聲，急轉了馬頭朝村口奶奶廟走去，下了馬，二人躲進廟裡。丹娘不明就裡，問道：“趙義士，我們為何到此？”趙匡胤道：“方才你嬸子家門虛掩，仔細看時有些血跡。想是那土匪早咱們一步到此報仇，害了你嬸子性命。我怕有埋伏，所以先到此處。”丹娘疑惑道：“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嬸母住處的？”趙匡胤道：“不清楚，怕是村裡人說的。先將馬拴在這裡，你領我到村長那裡一起商議個辦法。”丹娘點點頭。

丹河古稱丹水（圖片來自網路）

不一時，二人到了村長屋前。村長開門見是丹娘，急急將二人讓進屋裡，說道：“丹娘，你為何這深更半夜回來，方才有幾個人打聽你還有哪家親戚住在村裡，我見他們不是善類，不敢隱瞞，現在正不知如何是好。”丹娘道：“叔公，我被歹人劫了直綁到貫甲頂去，幸得恩人趙匡胤解救，如今無處安身，想暫寄嬸子家中。方才恩公在嬸母門前發現蹊蹺，這才轉來找叔公想個對策！”村長聽了直嘆氣，哀哀怨怨地說道：“都怪我，都怪我。若你家嬸子真有個意外，教我如何自處。”趙匡胤見村長期期艾艾的，不由動怒道：“你作為一村之長，好沒見識！如今有歹人在此，不知商議對策，只管哀嘆作甚！”村長見說，心中懼道：“敢問壯士有何良策？”趙匡胤如此這般地說了，二人深以為然，依計而行。

這邊趙匡胤從村長家出來，手提梢棒直奔丹娘嬸母家來，也不敲門，快步走到院子中央，大喝一聲：“若有強人，快快現身吃我一棒！”不多時，從屋裡走出大當家來，說道：“冤家路窄，我本只想在此等著丹娘回來，拉她回去做我的壓寨夫人，不曾想你也來此送死，正好與我兄弟報仇！”說罷，一揮手，屋裡院內竄出十多個草莽土匪來。趙匡胤公然不懼，舉起梢棒左右招架，打了七八回合，看時機已到，漸漸露些破綻且戰且退，直到門外三丈開外，大喝一聲：“還不動手！”正待賊人不知所措時，一張漁網自天而降，罩住了七八個。從旁邊跑出十數個村民，手持鋤鎬，又打殺了三四個。

趙匡胤復進院中，見大當家又要溜，一個健步擋在其面前，舉棒將其敲死。網中之賊被村民綁了，只待明日扭送官府。丹娘眼見火把閃爍，照在趙匡胤臉上，直襯得皓月無輝、星光黯淡，不免心神往之。

丹河第一彎（圖片來自網路）

趙匡胤處理好了賊人，與丹娘進到屋中，嬸母果然遇害，二人唉嘆不止。趙匡胤見丹娘如今已無去處，便說道：“姑娘，現如今你嬸子也不在了，若實在沒有安身之處，我領你到我老家暫住吧。”丹娘無計可施，諾諾而應，道：“趙義士，兩番蒙你相救，賤妾感恩不盡，如今再無其他安身之處，若恩公不棄，願與你結為連理，為你拿箕執帚，一同侍養老母。”說罷丹娘臉上似桃花入水，暈出一池緋紅。趙匡胤聽了，正色道：“我趙匡胤堂堂男兒，救你出於義氣，未有他想，請姑娘莫要再提！若要願時，我認你做個妹子。”丹娘見趙匡胤如此坦蕩，雖心中萬分愛慕，卻也只好說道：“哥哥莫要動氣，今生不能侍候枕間，來世定當結草銜環報哥哥恩情。”

次日，二人埋了嬸母，自到趙匡胤老家去。趙匡胤見了母親，將這兩日經歷講了，復向母親辭行去見舅父。趙母見丹娘如花似玉，質樸純善，心裡頗為喜歡，將其認作女兒。自此母女二人一起生活，丹娘平素裡操持家務，洗衣做飯，對趙母尊敬有加，端茶倒水，侍其左右。

且說趙匡胤復轉至貫甲頂游龍觀去見舅父，怎知那道觀已被焚燬，趙匡胤尋找不著，下山仕周，後為殿前都點檢，陳橋兵變後，黃袍加身，建立大宋。這是後話，在此不提。

單說趙母與丹娘生活了半年，見兒子遲遲未歸，心裡懸望，漸漸生了病。丹娘心急如焚，日夜守在床前，熬湯煎藥，十來日後，趙母病情好轉，丹娘道：“母親，如今哥哥已出去半年之久，了無音訊，我知母親心裡掛念太甚才生出病來。我也常常憂心，怕哥哥有個三長兩短。而今不如我扮個男裝，到貫甲頂去一看究竟。以解我二人心頭之憂。”初時趙母不肯，擔心她一個弱女子出門在外恐有差池，後見丹娘執意要去，也體諒她對趙匡胤的掛念之心，勉強同意了。

貫甲頂旁定林寺（圖片來自網路）

第二日，丹娘將趙母託付給左右鄰居，自扮了男裝直奔貫甲頂而去。待到了游龍觀，看見斷壁殘垣，梁斜柱橫，一片淒涼景象，丹娘心下以為趙匡胤與舅父已被燒死在這裡，不覺悲痛欲絕。踉踉蹌蹌向山下走時，忽然眼前一黑，暈倒在路上。

傍晚時分，丹娘緩醒過來，自己正躺在一大塊山石之上，身邊有個破衣爛衫的老人。老人見她醒了，忙拿了半塊餅子，接了些山泉水遞給丹娘，問道：“姑娘，你怎麼昏倒在這山路之上？”丹娘又想起趙匡胤已死於非命，不覺又痛哭起來，斷斷續續地向老人將自己經歷說了一遍。

怎料說著說著，老人竟跟著落下淚來。丹娘有些不解地問道：“老伯為何竟如此傷心？”老人擦把眼淚，說道：“姑娘有所不知，我正是那游龍觀的道人，趙匡胤的舅父啊。半年前一個晚上，我聽見外面有人竊竊私語，說要放火燒觀，又聽見抱柴草的聲音，不覺心急如焚，將個眼睛也氣成了半瞎。虧我熟悉地形，走了偏門，抄小路下山才撿了一條性命。後來在山腳果則溝村裡找了間無主的窯洞暫居。因游龍觀住的久了，頗有感情，便每日到這廢墟上看看聊以自慰。今日碰巧遇見姑娘暈倒在此，真是天意。”

丹娘聽說，知道趙匡胤沒有死，還遇見了舅父，轉悲為喜道：“我既認了趙匡胤為兄，趙母為母，您自然就是我的舅父。如今得見舅父安康，得知兄長未死，真是老天有眼。”二人一起回到果則溝舅父家中，本欲轉回趙家，怎奈當時正逢後周與北漢交戰，加上舅父眼睛半瞎，只好暫時在此住下，託人向趙母報了平安。丹娘憑著自己一雙勤勞的雙手，農忙時幹些農活，閒時替人縫衣做鞋，挖點野菜喂些雞鴨，以此維持家用。

一晃半年過去，丹娘像女兒一樣侍候舅父。鄰里鄉親見丹娘善良勤勞，也都願意和她親近，有事沒事幫襯著點。果則溝村有個俊朗的後生，名叫樹生，與老母親相依為命。他見丹娘一個女人照顧舅父，不免心生憐惜，經常幫丹娘挑水砍柴，時間久了，便愛上了她。樹生幾次向丹娘表露心跡，丹娘雖然知道樹生是個好人，卻在心裡無法放下趙匡胤，於是並未接受樹生。樹生也不記怪，依舊一如既往地幫助丹娘。

雪夜七佛，土匪一眾沿小路而至

臨近年關的一天下午，彤雲密佈，西北風緊了一陣，大朵大朵的雪花飄飄灑灑地落下來。掌燈時分，雪已落了半尺，漫山的銀裝上幾樹殘鴉鼓譟而飛，半山上一路腳印，幾個蒙面大漢頂風冒雪直奔果則溝而來。

你道這幾個人是誰？原來正是清風寨的賊人，那日趙匡胤打殺了二當家的，大當家逃回山寨，與老三和眾弟兄說了遭遇。老三對大哥說道：“大哥，那丹娘被救，定要回鄉，你可率些弟兄先去她家鄉守著，若她一個人回去便搶了來與大哥做老婆，若與那大漢同去，正好結果了他的性命替二哥報仇。若那大漢未去，他自然要在貫甲頂找地方歇腳，游龍觀是附近唯一的宿處，我自帶一撥兄弟趁夜放起火來，定叫他一命嗚呼。”大當家的一聽，心下大喜，各人按計行事。誰料大當家後來被趙匡胤帶領村民一併絞殺了。老三率人半夜燒了游龍觀，以為大事已成，只等著大哥搶了丹娘回來成親，可誰知等來的卻是大哥與弟兄們全軍覆沒的訊息，老三一時也沒了主意。那清風寨少了主心骨又折了好多弟兄，慢慢人心渙散，只剩下幾個要好地跟著老三慘然度日。

前些日子，丹孃的善良逐漸傳揚開來，自然也傳到了老三的耳朵裡。他們這才知道那日只空燒了一座道觀，裡面的道人竟是仇人的舅父，丹娘也正在他身邊。眾賊人不由得火冒三丈，好端端一個清風寨，因為丹娘與那大漢竟落到如此田地，於是趁著這風雪之夜，要來報仇雪恨。

眾賊人摸索至丹娘所住之地，衝將進去，裡面卻只有老舅父一人，於是問道：“丹娘何在？”舅父答道：“丹娘幫人做針線活計尚未歸來。”眾人不敢久待，在牆上寫了“要救老道，上貫甲頂來”，落了清風寨的款，便匆匆綁了舅父上貫甲頂去了。

再說丹娘做完活兒，回到住處，不見了舅父，看牆上所寫心知不妙，於是跑至樹生處，央其前去報官，自己則直奔貫甲頂而來。

畫作——雪後七佛（圖片來自網路）

黑漫漫雪夜，貫甲頂上幾點火把閃爍，照著老舅父蒼老的臉龐，丹娘像一隻寒風中的飛蛾，直撲而至。老三見這寒風中嬌弱的丹娘，說道：“好一個重情重義的丹娘，為了這個糟老頭子還真來了。正好，咱們把新仇舊恨好好做個了結。”丹娘站定，大聲罵道：“當初你等搶我到此，直遇見我趙哥哥，結果了你兄弟性命。爾等不知悔改，又生毒計殺我嬸母，燒舅父道觀，所幸那夥賊匪已被眾鄉親殺的殺抓的抓。剩下你們寥寥幾個，苟延殘喘，竟又抓我舅父，就不怕我那哥哥尋將來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老三道：“你與那姓趙的害死我多少弟兄，現如今他已不知去向，我且拿你們兩個祭奠兄弟們的亡魂。”說罷，舉刀將舅父砍殺。丹娘見了，悲痛萬分，直衝過去要與他們拼命。眾賊人一把扭住，老三將丹娘拽至身前，目露兇光：“果然是個可人的胚子，你若隨我去做了老婆，我不傷你性命。牙崩半個不字，這老頭就是你的榜樣。”丹娘圓瞪杏目，啐了一口，老三火起，將丹娘踢到在地，拔刀就要殺。眾人過來，對老三說道：“三哥，這丹娘人稱是心有所屬，貞潔地很。眾弟兄許多時日不曾碰得女人，不如就在這雪夜，讓大傢伙快活快活，先辱了她的名聲再殺不遲。”老三深以為然，點頭同意。

丹娘見說，一骨碌爬起來，跑至崖邊，看著這漫天風雪，喊道：“趙哥哥，我先去一步，來世再報你大恩。”縱身一躍，消失在漆黑的山谷之間。眾賊人見狀，嘿然無趣，草草逃回清風寨去了。

第二天清晨，樹生領著官差尋至貫甲頂，見老舅父已死，眾人又奔清風寨，眾賊人被官差殺死大半，只抓得老三解往縣衙。路過貫甲頂時，風雪已停，紅日初升。樹生站在丹娘跳崖的地方，望著紅裝素裹的七佛山，那裡掩埋了丹孃的身軀，融化了丹孃的靈魂，殘鴉又起，驚落了樹生熱淚點點。

丹娘化蝶（圖片來自網路）

不覺間，冬去春來。一日晚上，樹生見丹娘身著金色華服，翩翩然朝自己走來，婉然一笑道：“樹生，我感你對我的深情厚意，只是我心有所屬，不能應承。如今我雖身死，可遊魂仍在。你若想見我，可在夏日初伏第一天，將酒灑在貫甲頂的花叢之中，自會有萬千蝴蝶聞香而至，其中那最大的金蝶便是我。”說罷，對樹生拜了三拜，起身便走。樹生舍不下，抬腳去追，一個踉蹌踩空跌醒。原來是颯然一夢。

初伏當天，樹生帶著酒具，來到已是繁花簇簇的貫甲頂，將酒灑入其間，果然有千百蝴蝶翩然而至。樹生找時，在朝陽的金光中，一隻碩大的金蝶，自東方而來，映襯著火紅的早霞，在樹生身邊翩翩起舞。不久後樹生得丹娘暗中相助，娶妻生子。自此，每到初伏第一天，樹生都攜妻帶子，到貫甲頂灑酒觀蝶。

趙匡胤黃袍加身，知道了丹娘為救自己舅父隻身犯險，跳崖身亡的事情，下令高平縣府在七佛山貫甲頂為丹娘建蝴蝶廟，令當地縣官初伏當日代為祭祀。

從此，丹娘化蝶與貫甲頂灑酒引蝶的故事廣為流傳。當地的善男信女年年初伏帶著美酒，爭相上山，一為觀賞萬蝶飛舞，也為乞求丹娘賜福，找到如意伴侶。

此習俗流傳至今。

故事來源 | 古泫氏民間傳說

改編 | 素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