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是傳播武俠文化的更好載體嗎？《枕刀歌》想試試丨揭秘

2021年2月，12集武俠題材動畫番劇《枕刀歌》上線騰訊影片，古龍式復仇故事、水墨的畫風和精彩的打鬥，讓多年未見武俠佳作的觀眾感到驚豔，其豆瓣評分一度超過9分；2022年2月，《枕刀歌》推出了更具傳統武俠韻味的番外故事篇《枕刀歌之塵世行》，繼續引發熱議。在同年8月的騰訊影片“鵝次元”動畫節上，《枕刀歌2》的宣傳片被趁熱打鐵地放出，依舊是江湖詭譎，武俠格鬥驚豔，尚未開播就引發諸多人的期待。

《枕刀歌》海報。

《枕刀歌》系列製片人劉波接受新京報專訪時認為，武俠是中國傳統文化很好的載體，但在國漫這種相對年輕的內容形式之中，武俠依然是相對少見和冷門的題材。《枕刀歌》的創作更多的是參考和學習了張徹、胡金銓、徐克等導演的武俠電影，並在美術方面對體現中國傳統文化的細節做了更紮實細膩的展現。

動畫汲取真人武俠影視劇精華

《枕刀歌》以少年何方知的經歷為主線展開敘事。何方知出身官宦之家，年幼時遭遇滅門慘案，蜀中修煉十三年成為絕世高手，而後義無反顧踏上了復仇之路。然而，他逐漸發現滅門真相併非如自己所見所想，復仇的一步步成功也是他信仰一步步崩塌的過程……在真人武俠影視劇衰微的當下，《枕刀歌》裡與人物個性貼合的精彩打鬥、具有留白意境的水墨畫風和充滿東方哲學的臺詞對白，在播出後贏得了諸多讚譽，很多愛好武俠題材的觀眾感慨，一部動畫番劇讓自己夢迴“滄海一聲笑”。

劉波與《枕刀歌》的導演薛錦勝都是80後，成長於武俠影視劇的巔峰時代，對這一題材有很深的感情，也有深入的思考。“傳統文化有很多東西都是非常好的。我們多年來一直有個思考：為什麼老祖宗留下來的那麼好的東西，像偉大的詩歌、建築、文化，以及價值觀沒有辦法被很多人知道？現在年輕人其實還是更傾向於用一種非黑即白的，甚至好萊塢式的方式去理解世界。”在《枕刀歌》製作團隊看來，中國獨有的武俠題材是很好的載體，它能夠將傳統文化的魅力和創作者對於社會的思考有機地結合起來，同時也有很多前輩的優秀作品值得學習。

《枕刀歌》製作團隊受到武俠影視劇影響頗深。

“前輩的優秀作品”指的是真人武俠影視劇，譬如：對武俠片進行商業化包裝的徐克和他的《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對武俠片做了漫畫性改編的王晶和他的《倚天屠龍記》。再往前回溯，還包括張徹、胡金銓的武俠片所展現的東方美學等。具體投射到《枕刀歌》創作中，劉波本身就是古龍的粉絲，因此《枕刀歌》的表達方式上有比較明顯的古龍風格的影響；薛錦勝導演在打鬥場面的設計上也學習了徐克的思路，以傳統武術的招式加上現代搏擊的概念，再用好萊塢式的鏡頭剪輯去推節奏；美術導演很喜歡張徹、胡金銓的作品，因此畫面構圖承襲了他們的東方美學，像《枕刀歌之塵世行》羅影和紅娘在霧氣氤氳的橋頭對峙過招，用了仰拍鏡頭呈現出的意境就是一種致敬。

國漫求新，如何融入傳統武俠是關鍵

劉波更願意將國漫領域的武俠題材和帶有武俠色彩的玄幻題材區分開來。在他看來，不少動畫作品中也有關於中國傳統冷兵器的設計，甚至打鬥畫面也有傳統武俠的韻味，但如果它們的故事設定和世界觀是基於神話或者玄幻方向的，那就與武俠並不一致，“武俠一定是基於現實的，最終要落腳到人。它始終是在講人與人的關係，人與社會的關係，人與國家的關係。所有的武俠小說都是如此。金庸的武俠關注人和國家、民族的關係；古龍的武俠更多地在講人和朋友、人和自己所愛的人的關係。所以，武俠和以想象為主的玄幻題材是有很大區別的。”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優秀的武俠作品必然會投射歷史的殘酷與悲涼，展現人性的複雜與多變，它跟國漫這種年輕內容形式青春向上、熱血勵志主基調契合度並不算很高。所以，國漫裡真正的武俠題材並不多見。“國漫故事的慣常思路是‘養成’，講一個‘小白’透過不斷學習獲得成長，不斷自我升級，打敗更強的對手。”而《枕刀歌》男主角出場就是頂尖高手，他復仇的結果是沒有懸念的。“但我們要探討的是復仇的正義性，核心是想講一個人信仰崩塌的過程。何方知的‘成長’是對世界認知的成長，而不是他武力的成長。”

《枕刀歌》探討的是復仇的正義性。

劉波坦言，當國漫產業進入日趨成熟的階段，市場一定更願意選擇成功率更高的、年輕受眾比較多的題材，而武俠題材和這些條件是背離的。《枕刀歌》雖然口碑不錯，距離“爆款”還有一段距離。他還觀察到，不單國漫裡少有武俠題材，真人武俠電視劇也一直在走下坡路。“我覺得不是因為武俠沒有魅力了，而是我們創作者思考和看待武俠的出發點變了。”現在很多武俠作品把焦點放在男女主角愛情故事上，放在特別刺激、特別爽文的情節上。這跟張徹、胡金銓他們透過武俠展現東方美學的方式是不同的。大家不再從這樣的角度（展現東方美學）去創作武俠故事了，那麼出品的“武俠”作品的那個韻味就不夠了，武俠題材也就逐漸沒落了。

美術善於還原歷史建築、服裝、兵器細節

《枕刀歌》的打戲是最為觀眾稱道的亮點。它的打戲設計既貼合每個人物的特點又承載了相關的情緒，並能推動劇情發展。雖然是架空世界觀，但設計上其實是以明末“大廈將傾”的時代背景為藍本。這種時代下的江湖，也讓這樣的打戲顯得格外酣暢淋漓。劉波說，《枕刀歌》想要表達大時代之下個體選擇的無奈，之所以選擇明末為藍本架空世界觀設計，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想呈現更多的傳統文化內容，“其實歷史上哪個朝代都有‘大廈將傾’的時候。明代文化是漢唐之後中華文化的另一個高峰，但往往被後來人忽視。我們把故事放在這樣一個時代裡，能夠把每個角色選擇的糾結展現得更清晰，也是想用動畫的形式努力演繹出那個時代的一部分。”

《枕刀歌之塵世行》劇照。

據劉波透露，《枕刀歌》展現傳統文化只是小試牛刀，《枕刀歌之塵世行》做得更徹底一些，後續的《枕刀歌》系列作品會在這方面更加用心，更加嚴謹。上述兩部動畫裡的場景設計，美術導演甚至會先請專業的古建築團隊做出建築規劃，然後再由動畫美術以動畫的形式將“建築規劃”還原出來，可以說是在用“施工邏輯”去做動畫場景的搭建，“既然要做傳統文化，就一定要讓建築在細節上是符合真實歷史的，不然就是不負責任。什麼樣的宅邸？它的門檻有多高？門口該放石獅子還是大象？我們的美術的確花了很多心思在這上面。”

比如《枕刀歌之塵世行》裡的漕幫是發家於福建，後以山東為大本營的江湖幫派。片中漕幫大院的主建築就是明代福建建築的風格，但其他配套的房屋又有山東建築的影子。南方的福建多雨，其建築通常有瓦溝設計。美術在製作過程中提出，福建的瓦溝很有特點，要做得和真實的一樣。而且既然有瓦溝，對應的下面就應當有水道和長期滴水在磚石上留下的痕跡。類似這樣在建築、服裝、兵器上對細節的考究會導致製作成本增加，但作為製片人的劉波是非常支援的，他認為這是很值得做的，“不管觀眾有沒有發現，我們都應該做。哪怕只有一個人能感受到這是中國建築，能看到中國古代地方建築的細節原來是這樣的，我覺得這個事就值得去做。”

新京報記者 楊蓮潔

編輯 吳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