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世子寶”、“永昌督理之印”，張獻忠身上還有哪些謎題？

張獻忠沉銀，從幾百年來的民間傳說成為事實，一舉轟動全國。

然而在沉銀之外，張獻忠還留下太多秘密。

近日，據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訊息，江口明末戰場遺址搶救性考古發掘取得重要成果。

“江口沉銀”，圖源自網路

這次發掘，出現了很多從西周到民國的文物，對於瞭解四川的歷史有重要作用。

當然，主角依舊是張獻忠，他建立的大西政權使用的稅銀、兵器，還有“榮世子寶”印、“永昌督理之印”，對於瞭解張獻忠的行軍路線，以及與李自成之間的關係有了新的發現。

榮王：一波三折的就藩

此次被發現的“榮世子寶”印，原為明常德榮王府之物，幾年前，江口曾打撈出常德明榮藩金冊金寶，這都是當年張獻忠佔領湖南掠奪所得，帶到四川后，最終沉於江口。

“榮世子寶”印

初代榮王（其實算二代，因為朱見潾由榮王改封德王）是明憲宗第十三子朱祐樞，被哥哥明孝宗封為榮王。

不過，這個榮王的就藩卻一波三折。

當朱祐樞成年以後，準備前往封地的時候，發現妻子懷孕，考慮到舟車勞頓對母子不好，所以經過明孝宗允許，得以暫時逗留京城。

明孝宗，圖出自《回到明朝當王爺》

但一年以後，太皇太后周氏去世，作為留在京城的藩王，他在幫助明孝宗處理喪事的同時，無形中又推遲了就藩。

緊接著，明孝宗就去世了，然而繼位的明武宗一味貪玩，從希望朱祐樞幫他處理政務的角度出發，一直強留這位叔叔。

直到正德三年，在大臣的壓力下，朱祐樞才到了封地。

明武宗，圖片出自《正德演義》

明朝最後一任榮王名為朱慈炤，和崇禎帝第四子同名，他是朱祐樞六世孫。朱慈炤於崇禎五年襲封榮王，在位十二年。榮藩共歷七代六王135年。

崇禎十七年，張獻忠率軍攻入湖南，朱慈炤奉母親姚氏出逃辰溪，後來不知所終。

這枚“榮世子寶”，由於榮王一系出現的比較晚，從考古價值來說，不如早些年出土的明代蜀世子印。

明代蜀世子印，圖源自網路

而且，這枚印章中金銀的純度也不高，或許是晚明財政惡化的一個縮影。

當時，因為西班牙與荷蘭爆發戰爭，海路遭到荷蘭截斷，且又要大量金錢用於戰爭，而日本德川幕府開始閉關鎖國，於是西班牙白銀、日本白銀，都不再運到中國。

這就導致了銀荒，導致了明代財政崩潰，連王府都不得幸免。

張獻忠特殊關照榮藩

不過，榮藩再不濟，仍舊比普通百姓的生活優越許多。

榮藩對常德地方社會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因為藩王，常德成為了“榮國府”的所在，比紅樓夢裡虛構的那座更為富麗輝煌。

明代榮王府舊址，圖源自網路

明代常德的城市格局因此迅速擴張。建造王城所帶來的京城能工巧匠，促成了常德“桃源工”工藝美術流派的形成。

但越是如此，輝煌與敗落的極致反差，才更讓人嘆息。

張獻忠流竄入湖南是在崇禎十六年，即1643年。

張獻忠，圖源自電影《雙雄會》

張獻忠在進入湖南之前，攻下了武昌，將明朝楚王朱華奎殺死，並獲得了巨大的財富。

也正是在武昌，張獻忠號稱“大西王”，建立了自己的政權。

他並沒有多加休整，就進入湖南。

由於常德府是負責征剿農民軍的大學士楊嗣昌的故里，所以是張獻忠重點“照顧”的地區。

楊嗣昌，圖源自《江山風雨情》

而且，張獻忠還提出了“不枉殺一人，唯宗室不免”的口號，得到了不少人的響應。

榮藩，自然也少不了張獻忠的光顧，大量宗室被殺，除了王陵墓葬之外，幾乎所有財富都被張獻忠洗劫一空。

然而，張獻忠搜刮了這些財富，卻並未能守住。

在他流竄入四處的時候，在彭山岷江上遭到了明朝總兵楊展的頑強阻擊。

張獻忠行軍路線圖，圖源自網路

由於張獻忠戰敗，這些財富都被沉入了江底，由此成就了“石牛對石虎，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的民間財富傳說。

從發掘的張獻忠部隊使用的火器來說，這場戰鬥的規模應該很大，由於在江面上對決，使用火攻是比較普遍的做法，明軍也應該使用了同樣的策略。

張獻忠部隊使用德火銃，圖源自網路

所以，張獻忠部隊使用的“大西”銀錠才會有燒熔的痕跡。

之所以這樣說，是張獻忠自從攻下武昌後，一路轉戰，根本來不及事先將獲得的金器、銀器熔化後再進行鑄造。

另外，這裡還有一個疑問。

張獻忠在進入四川的時候，已經控制了湖南、湖北、江西的大片區域，忽然改變行軍路線，按照往常解釋，這是張獻忠一貫的流寇作風。

“永昌督理之印”，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圖

不過，“永昌督理之印”的發掘，卻有助於我們理解張獻忠此刻的心態。

李自成與張獻忠的從屬關係

“永昌”為李自成建立大順政權後使用的唯一年號，加上張獻忠建立的“大西”政權僅僅使用過“大順”年號，都證明了，這是李自成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賜給張獻忠的印鑑。

“永昌大元帥”印，圖源自網路

之前，還有一件文物“永昌大元帥”印鑑，似乎在傳遞著一個資訊，那就是在這一階段，張獻忠是李自成名義上的部下。

李自成與張獻忠雖然都是明末起義軍的領袖，但兩人基本屬於獨立作戰，很少有互相商量後的配合。

印鑑上的文字為“癸未仲冬吉日造”，也就是1643年農曆十一月。

李自成，圖出自《江山風雨情》

此時，李自成在陝西攻城略地，即將謀劃更大的舉動。

面對聲勢正旺的李自成，張獻忠很明顯處於下風。

李自成早在襄陽稱王的時候，就有順道攻下武昌的打算，沒想到被張獻忠搶先一步。

等張獻忠稱王以後，李自成非常不滿，以祝賀為名，遞上了恐嚇信：“馬守應已降，曹操輩誅死，行及汝矣。”

當時在湖北，除了李自成外，還有張獻忠的宿敵左良玉，此刻的張獻忠雖然動靜很大，但其實還是很窘迫的。

所以，張獻忠才選擇進入湖南。

在李自成擊敗孫傳庭，席捲西北的時候，張獻忠已經能隱約感到，李自成即將著手滅亡明朝，統一天下了。

明朝最後支柱孫傳庭，圖出自《大明劫》

以張獻忠的實力，他無法與李自成正面交鋒，但他又不想做李自成的部下，因而選擇進入四川。

四川自古以來就是亂世割據的最佳地點，所謂“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定蜀後定“ ，正是這種歷史狀況的簡單概括。

而且張獻忠在此次入川以前，先後幾次都曾經流竄到四川作戰，對這一帶風土人情比較熟悉。

蜀道難，圖出自網路

在大順政權行將統-全國的時候 ，既然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獨立地位，張獻忠毅然放棄長江中游地方，遠離他人的臥榻，就是不難理解的事了。

同時，李自成在1644年正月於西安稱帝，在稱帝之前將代表自身權威的印鑑賜給張獻忠，無疑是試探張獻忠的反應。

稱帝后的李自成，圖出自《江山風雨情》

而張獻忠所部進入四川的時候，也的確使用了大順“永昌”年號，承認大順政權的合法性地位。

不過，兩人畢竟貌合神離，李自成旋即被清軍擊敗，再加上他派軍隊入川，侵犯了張獻忠的利益，兩支武裝就公開決裂了，這也給了滿清各個擊破的機會。

尾聲

在李自成、張獻忠相繼死後，兩支農民軍武裝與南明暫時和解，共同抵抗清軍。

在諸多榮藩後裔中，有一位叫朱學洪的，起兵響應永曆帝，他們甚至一度收復了常德。

清廷大為震怒，多爾袞派兵進逼湖南，榮王子嗣被孔有德俘獲四十餘人。

多爾袞，圖出自《孝莊秘史》

經此一役，榮王府子嗣死的死，逃的逃，才最終“不知所終”。

榮藩背後的大明王朝、李自成、張獻忠辛苦一番下來，為他人作了嫁衣。

參考資料：

《蜀難敘略》、《綏寇紀略》、顧誠《明末農民戰爭史》

本文創作團隊

作者 | 趙希夷

策劃 | 趙希夷

編輯 | 趙希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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