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童子》369：偏心

多年來，喬雙鏡都在怨恨中度過。

她怨恨，二師姐是所有人眼中最具有天賦的那個，還是最具有智慧的那個。

她喬雙鏡那麼努力的想成為司問真，可沒有人在意，明明做得一樣，偏偏是司問真做了，就獲得了大家的認可，換成她，卻變成了嫉妒和攀比。

是，她妒忌司問真，可以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到哪兒都是那大義凜然的模樣。

司問真無爭無恨，是個善良的人兒！

而她呢，揹負著血海深仇，身後還有那麼多無所依附的弟子指望著她，善良？她憑什麼善良？

我外婆看到她這模樣，心也軟了，終究是她那個看著長大的小師妹啊，不再苛責她什麼了！

那天是七月初八，外頭下了大雨，外婆執意要帶母親離開舊廟，倔強如喬雙鏡，幾次想開口說什麼，卻沒有開口，只得轉身出去了！

急得幾個弟子在旁不停勸說，但外婆任然要走。

不久之後，喬雙鏡從廚房那頭過來，手裡端著一碗剛煮好的芽菜面。

一看到那碗麵，執意要走的外婆愣住了！

一晃，都四十多年過去了，她們早已是頭髮斑白的老婦人了！

外婆喃喃道：“當年山上難民太多，沒吃的，師父為了讓我過個好生日，留了一把面和芽菜，我知道你晚上餓得睡不著，就將那碗生日面讓給了你吃……”

兩個老婦在廳裡相對坐下，其他弟子都識趣地退開了！

喬雙鏡將面移到外婆面前，說：“師父走後，我再沒做過芽菜，想吃了，便讓四娘下山去買些，味道和師父做得很像，你嚐嚐。”

外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笑著點了點頭，“嗯，很像。”

“司檸……”喬雙鏡剛要開口。

外婆吃著碗裡的面，語氣平靜地說：“吃了這碗生日面，當年你欠我的，便還清了，從此你我師姐妹緣分到此為止。”

喬雙鏡身體一僵，二師姐終是不肯原諒她了！

外婆說到做到，她將那碗芽菜面吃得乾乾淨淨，連湯都不剩，吃完以後，便冒雨帶著母親下了山。

喬雙鏡一個人在飯堂裡，對著那隻空麵碗坐了許久，突然冷笑起來。

這麼多年，她都在等她最敬愛的二師姐回來，可二師姐早忘了姜古門了！

只有她守著舊廟，只有她！

喬雙鏡更加痴迷於秘術了，她要掌爐，要讓司問真看看，她一個人也可以讓姜古門回到它原來的位置！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掌爐。

且外面來了訊息，當年殺她全家的仇人，出現在河州，她帶著弟子前往，可找到仇人時，那仇人一家十五口人，全被人煉成了活屍。

在找尋真相時，她與失散了四十多年的弟弟喬雙薛重逢，原來當年她離開茶鋪以後，小薛久等不到她回來，便去找他，走到半路時，卻遇見了一個老頭，老頭看他身骨奇異，便將他帶了回去。

老頭不是別人，正是養屍門的術士屍老鬼薛物，這四十多年來，小薛早已成為一個人神共憤的煉屍匠；初時，二人抱頭痛哭，喬雙鏡自責不已，若非當年她弄丟了小薛，小薛怎會變成這殺人如麻的屍棍？

小薛卻不以為然道：“煉屍匠有什麼不好？你看世人嘴臉多醜惡，他們最善於矇騙，可是屍卻不同，屍從不說謊，世人會背棄你，屍卻不會，一隻鈴鐺手中搖，千百活屍為我強，哈哈哈，阿姐，你瞧我們的仇人，不就變成了我手裡的屍，我們終於大仇得報了！”

喬雙鏡也不在乎這與正道有所不為，她覺得小薛說得有理，那些所謂正道，不也各個道貌岸然，陰險狡詐？

她要走正道的路去光復姜古，是不可能的。

且她已修煉秘術，一旦走上這條路了，早沒了回頭路，她要證明，她沒有錯！

修姜古秘術到這一步，她善於利用怨靈的仇恨去為她做事，她手上早已沾了無辜者的鮮血，事情最先還能隱瞞，但很快就敗露了！

要懲戒煉屍匠的人在玄門裡立了懸賞令，五廟得了訊息，衝上了舊廟。

小薛被喬雙鏡藏了起來，人能跑，廟卻跑不了，喬雙鏡帶著眾弟子面對五廟的圍困，她不肯交出小薛，五廟的人便下了毒手，喬雙鏡的三個弟子死在了這場混戰裡，喬雙鏡自知敵不寡眾，竟逃出了舊廟，留下幾個後輩。

好在五廟的人也不是趕盡殺絕之輩，只是要剩下的人立誓退出姜古門，還幫忙料理了大娘三人的後事。

後來的事，我盡數都知道了，與我從各方探知到的出入不大。

陳四娘等人假意退出姜古，卻帶著姜古門歷代攢下來的錢財，守在了廟場。

二十年來，喬雙鏡東躲西。藏，練秘術，養活屍，越走越遠。

八年前更是為了得到厄，算計了外婆和我。

在最後她留在萬生爐的執念中，我看到了她坐在姜古娘娘面前捧著萬生爐，流著老淚問上方的姜古娘娘：“弟子這一輩子都在為姜古門戰鬥，耗盡一生，卻只有一身的罵名，我不甘吶——”

問完以後，她苦笑了一下道：“從小師父就告誡我們不要學秘術，可是師父交給我萬生爐時，也給我留下了姜古秘術卷，師父當真不想讓我學嗎？”

音落，她突然仰頭大笑：“哈哈哈哈哈，師父啊，我和二師姐之間，你選擇讓她下山，讓她去過平凡人的一生，就連引出厄童子來，也都是你算好的，你好偏心吶，為什麼？為什麼當年下山的人不能是徒兒呢？為什麼就不能是徒兒呢？”

喬雙鏡笑著笑著就哭了，她哭得很傷心，我周圍的景象，也逐漸變化開來。

很快，屬於喬雙鏡的執念不見了，我心緒萬千，久不能平復。

我和喬雙鏡一直都想不明白，姜婆當年為何只幫喬雙鏡收徒，是因她早就做好打算，兩個徒兒一個帶神像下山，一個掌爐守廟。

喬雙鏡好勝心強，心中滿滿的恨，她會違背祖師爺定下的門規，擅自修秘術，姜婆怎會預料不到？難道姜婆之所以選擇讓她掌爐，是為了讓她修秘術時，可以發現厄的秘密，從而，將‘厄’引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