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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爺爺去世,我在床底翻出本日記,意外發現他隱藏半生的秘密

2022-09-17由 深夜奇譚 發表于 漁業

打著顫怎麼讀

故事:爺爺去世,我在床底翻出本日記,意外發現他隱藏半生的秘密

我偶然闖入了一處幽暗詭異的地洞。

洞內放著密密麻麻的壁龕,這樣罕見的發現讓我忍不住愈走愈深。

直到手電筒的光束,照到了一張人臉。

……一張眯著眼睛,沒有頭髮,正面朝我的慘白人臉。

1

偌大的階梯教室,燈光暗淡。

巨幅投影儀上,一幅幅特別的三彩羅漢像交替閃現,並準確地投映在觀眾們的眼瞳中,它們端坐鏤空石座,通體三彩施釉,表情肅穆而深遠,凡是虔誠注視它們的人,都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思考……

講臺上的考古系副教授,谷叔同,眼神充實而激動地掃過眾人,可最終沒有得到令他滿意的反饋。

而後這位年過六旬、卻絲毫不顯老態的副教授,打開了燈,帶著另一種肅穆的表情,凝視眾人。

“我想知道,大家看過這些遼三彩羅漢,有什麼感想?”谷叔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教室裡瀰漫著懶散、疲軟的氣氛,一個揚手準備捂嘴打哈欠的同學,被誤認為要舉手發言,被谷叔同邀請回答。

這位同學茫然站起身,臨時抱佛腳的又端詳了投影儀上的羅漢像,半晌後,扭捏地笑道:“我感覺,它們……好像也無精打采的。”

教室內爆發一陣鬨笑,谷叔同抬手笑著示意大家安靜。

“沒什麼好笑的,這位同學回答得很好,至少他誠實地表達了他在直觀視覺上得到的資訊……”

示意該同學坐下後,谷叔同回頭看向身後熒幕上的羅漢,繼而飽含深情地轉向觀眾。

“同學們,你們所看到的這些三彩羅漢,來自易縣,它們是佛教文化乃至世界文明史上,絕無僅有的一批孤品,這些羅漢藝術水平之高,絲毫不亞於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最精美的……”

座下一名同學站起身道:“教授,我發現這些羅漢的面部表情,似乎……似乎過於寫實了。”

谷叔同露出讚許的表情,繼而道:“是的,它不同於你們所見過的任何佛像,它們史無前例地採用了可人的比例塑造,面容更是完全顛覆了以往佛像慈悲、美妙、非男非女、超凡入聖的神化形象,它們更像是以真人為模特塑造,在這些臉上你可以感受到……感受到一種世俗化、生活化、情緒化的共鳴……”

谷叔同輕撫著下巴,出神地望著身後的羅漢像,他似乎遺忘了周圍的環境,更像是沉浸在一種精神膜拜的自言自語中。

“教授,這些羅漢現在在哪,我們也好去實地觀瞻一下。”同學的提問,打斷了谷叔同的思緒。

谷叔同搖搖頭,發出一聲不易察覺的嘆息。

“它們最初的發現地,是在易縣玉面山的一個隱秘山洞裡,早年間,共有十一尊羅漢像流失海外,它們現今分別在國外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冬宮博物館、大英博物館等九家博物館中,而在國內,連一個瓷片也沒有留存……”

“這批羅漢自問世,由於其三彩釉色,業界普遍認為是唐三彩,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近些年透過國外熱釋光測年法判定,最終確定這些羅漢像是我國遼金時期的產物。”

“慚愧的是,我們所掌握的資訊十分有限,比如這些羅漢的尊號是什麼,為什麼做成等人比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面容,為什麼會被供奉在人跡罕至的小山洞而不是寺廟,它們又是出自於哪位天才匠師之手,太多疑問,或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彷彿被谷叔同的情緒所感染,教室裡一些同學不禁發出惋惜之聲,更多的人則開始真正凝視起眼前的這些“另類”羅漢,並對教授丟擲的疑問,在腦海中天馬行空起來……

這些人不包括坐在倒數第二排邊角的一個女生,大二美術系的袁茵。

從課程開始,她便一直看向身邊的空位,不時撥出一個號碼,卻不斷被結束通話。

袁茵手指如飛,發去資訊:“施展,老谷的公開課你都不來,你在哪!”

半晌後,一個資訊回覆過來。

“在醫院,我爺爺可能不行了。”

2

午後,北方醫院。

兩名醫生已經持續搶救快十分鐘了,施展呆呆地站在父母身後,他感覺一絲力氣也沒有,看著被按壓得一起一伏的熟悉的身體,他希望奇蹟出現,他希望那雙渾濁而嚴厲的眼睛能再度睜開,希望那張緊繃的嘴唇,能再口若懸河跟他講講那些泛黃而有趣的記憶……

隨著心率儀上走出一條堅決的直線,醫生們直起了身子,搖了搖頭。

施父快步走向陽臺,而後不能自已地抽泣起來。

一名醫生看向舒母,小心翼翼道:“節哀,或許……對老人是種解脫。”

施母點點頭,對於這種解脫,他們是認同的,老人因多年前的事故留下了肺氣腫的老毛病,在他們的印象裡,老人夜以繼日地咳嗽,如同生活中鍋碗瓢盆的交響,最厲害的時候因為劇烈咳嗽而數次缺氧產生休克。

多少個深夜,施展只能帶著耳塞入睡,他不煩躁爺爺帶來的困擾,卻忍受不了束手無策的煎熬……

對於爺爺,施展的情感是複雜的,在他人生啟蒙階段,父母工作繁忙,博古通今的爺爺就成了他的良師益友。同時,這也是個性格古怪的老頭,他信奉佛教,卻又脾氣暴躁,他多愁善感,一把年紀沒來由地偷偷抹淚,時常對著佛龕裡的神像,嘴裡嘟嚕著什麼罪孽、罪孽……

為此家人總是小心翼翼,避免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

施展記得,大學報考專業時,父母遵循自己的意願,而自己又毫無主見,這時爺爺轉過身丟下一句,既然你們拿不定主意,那我做主,報考古吧!

而後回過頭,又留下句意味深長的話:祖宗夠你研究一輩子,吃一輩子。

爺爺說話的分量在家裡是舉足輕重的,也就是這句話,加上施展本身的三分好奇,最終選擇了考古系……

回到學校,是在處理完爺爺喪事後的第二天。

辦公室裡,氣氛似乎有些微妙,許久沒人說話。

谷叔同的辦公桌上,神態迥異的遼三彩羅漢像在一摞資料的封面上,它們看著如此安靜,祥和,沉默的它們,似乎也在等待著打破這種僵局……。

早在公開課前,施展對遼三彩羅漢已經很熟悉,曾多次跟谷叔同一起單獨研討過這些羅漢的藝術性和誕生背景。

“施展……”谷叔同率先開口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有這種想法,但我始終認為在鑑賞及歷史素養方面,你很有靈性和天賦……”

“教授……”施展溫和而堅決地抬起頭,接著道:“您知道,我選擇考古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爺爺,但是一年多學習下來,我覺得自己並不適合這個專業……”

“你覺得……枯燥?就業面窄,或者,沒前途?”

“我不想當老學究,不想一輩子跟這些,這些有著屍腐氣息的死人物件打交道……”

“哦,你覺得晦氣……”

“我認為物件就是物件,即使它們承載過歷史,但依然是沒有生命的,而現在,所謂的考古者們總是樂此不疲地過度解讀它們,而以此製造噱頭,譁眾取寵……”

“所以呢?”

“所以……我不認同您說的,考古的魅力在於能夠在不同時期感受不同人的信仰與價值,那些離我們太遙遠,就拿這些羅漢來說,我越來越認為,它們只是那個時代的工藝品而已,是一群大人玩的陶土遊戲,相比之下,我寧願選擇更具有現實意義的專業……。”

這或許可以說是施展內心的肺腑之言,自高中以來,施展就生活在兩個世界,一個是爺爺給他灌輸的老式教育,處處仁義禮智信,時時溫良恭儉讓,一個是五彩斑斕、個性氾濫的現實世界,兩人的爭執也從那時多了起來……

隨著爺爺的去世,對考古這門專業的耐心和好奇也蕩然無存……

說到這裡,施展發現谷叔同已經站起身,走向了飲水機,不多時,一杯水遞到施展手中。

施展知道,他該走了,至少該結束這次談話了。

就在踏出門檻的一刻,身後的谷叔同說道:“抱著這種心態,確實不適合考古這門專業,轉系的事,我會慎重考慮的。”

3

校游泳池中的施展,宛如一條蛟龍,起起伏伏,健美的曲線若隱若現……

施展甩著頭髮上了岸,袁茵驕傲地拿著浴巾走了上去,披在對方身上。

“趕緊披上,彆著涼。”

“這鬼天還能著涼。”施展邊擦拭著身體,邊朝一旁的椅子走去。

袁茵一邊跟在後面,一邊說道:“施展,其實,我們能在一個城市,一個學校,我就很滿足了,你沒必要轉系過來……”

袁茵的長相算不上漂亮,大大咧咧、天真爛漫的氣質配合那頭精神的短髮,時刻散發著青春特有的活力,這與平日裡內斂、穩重的施展形成鮮明對比和性格互補,或許正是這種特質吸引了施展,在袁茵的主動攻勢下,兩人很快確定關係。

聽了袁茵的話,施展哭笑不得,說道:“我說,袁茵,你還真是個逗比,我什麼時候說要轉到你們繫了。”

“那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轉系呀!”

施展扔下毛巾,有些無奈地看了看眼前這個活寶,神秘地招了招手,袁茵瞪大眼睛附耳過來。

“因為……考古系沒有美女。”說完,施展起身走開。

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的袁茵,急得大喊起來:“施展,你站住!你!你混蛋!”

……

週末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客廳電視裡播放著冗長的廣告,父親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著,母親在廚房裡收拾著,施展看了眼高腳桌上的爺爺遺像,一言不發地進了臥室,無力地倒在床上。

生活似乎沒什麼變化,卻有籠罩著一層誰都不願挑明的陰霾。

往日,一進門就不絕於耳的咳嗽聲沒有了,曾經施展多麼希望能有的片刻安寧,現在可以長期擁有了,但這個家似乎真空了,靜得那麼不自在。

恍惚間,施展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這個點施展知道,父母肯定出去散步了。

他開啟房門,來到走廊盡頭,緩緩打開了那個充滿噪音的房間。

房間不大,卻很整潔,靠窗的寫字桌有些年頭了,斑駁的紅漆如同褪色的回憶,桌面的玻璃下還壓著寥寥幾張照片,都是關於自己的。

寫字檯的左手邊是一張木床,床上的涼蓆因長年浸染的體液而呈現出不均勻的褐色,施展無意識地坐了上去,摩挲著席面,直到這時,毫無邊際情緒才匯聚成思念的情感,洶湧而來,讓施展紅了眼眶。

床尾的一角似乎不平,微微翹起,施展順手壓了壓,仍無濟於事,如同人們刻意壓抑的情緒,越壓抑越洶湧,施展較起了真,用屁股狠狠地坐了下去。

起身,還是不平。

施展索性抬起了床板,這時一個紅色袋子,正好從床板與橫樑的部位掉到了床底。

床板,終於平了。

撿起紅色袋子,裡面似乎是一本書,不厚,施展小心開啟袋子,一本有些年頭的、墨綠色皮面的日記本映入眼簾,袋子裡還散落著有些黑色殘渣。

記事本明顯被燒過,整個右邊靠中間部位損毀嚴重,而兩側書皮上有火勢均勻向上延伸的痕跡,似乎是有人將兩側書皮分開,架立在火源上燒的。

是爺爺嗎,為什麼要燒掉,這裡面記載著什麼……

帶著這些疑問,施展翻開書皮,空白的扉頁上部,四個潦草殘破的字依稀還能辨認。

易縣日記。

又往前翻了一頁,一張摺疊成方塊的紙掉落出來,也正因為摺疊得夠小,所以基本沒怎麼受損。

將摺疊的紙收在一旁,施展發現日記本扉頁上的文字是豎版書寫,右邊已經殘缺,靠左邊有行完整的字,寫著:

淬火而生,鬼斧神工,驚羅漢之重生,命運多舛,無以復加。

不及回味,施展展開了摺疊的紙,紙張有些泛黃,還分佈著一些黴點,一幅手繪地圖躍然紙上……

河流山峰,山峰一高一矮,高峰的中段被紅筆標出了圓圈,圓圈內幾筆勾成一具坐佛像,而高峰西側一條兩頭帶圈的藍色線條自山腳延伸至山下地面;旁邊還標記著一行小字:東經114°36‘。18,北緯39°27’。21……

易縣、日記、座標、佛像,羅漢,遼三彩……。

施展隱隱覺得,爺爺一定與易縣遼三彩羅漢像有著莫大的關聯……

4

翻遍整本日記,施展卻沒有得到更多資訊,整個日記被焚燬的部分超過70%,所殘留的文字皆不成關聯。

唯一有價值的收穫就是扉頁上的那句話,還有日記最後一頁,一張兩人合影的老照片,照片看樣子拍攝在建國前,照片同樣因為保管環境的原因,顯得很不清晰,黴點叢生,但施展還是能一眼分辨出,位於左手邊的正是自己的爺爺——施慶春。

可,旁邊的人又是誰……

透過一番整理,日記本里,一些不成句的短語、關鍵詞被施展寫在一張白紙上。

八佛窪、沙塵暴、契丹、北宋、貢品、波覺寺、高僧、燕子洞、地洞、秘甬,五臺山、大火、晉陽窯、東北方向、壁畫、十方世界……

八佛窪燕子洞是發現羅漢的地方,契丹、北宋也契合羅漢成像的時間範圍,波覺寺?好像聞所未聞,地洞,秘甬又在哪裡,五臺山不是在山西嗎,跟易縣又有什麼關聯……

看著這些雜亂的線索,施展覺得爺爺在易縣的這段經歷絕不簡單,他不能確定所有的線索是否都指向遼三彩羅漢,但在易縣,爺爺一定有段隱秘、非同尋常的經歷,而這段經歷的關鍵點就在易縣八佛窪,這裡很可能埋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淬火而生,鬼斧神工,驚羅漢之重生,命運多舛,無以復加。”

施展又想起這句話,難道爺爺已經破解了這批羅漢身上的重重謎題?

這讓他想起了爺爺早年間出的事故。

從父親口中得知,那年爺爺因公出差,在返程的路上路過一條河,因天氣炎熱,一行人就下河游泳,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爺爺發生了溺水事故,昏迷中被衝到了下游十餘里處的淺灘,被救起後肺部嚴重受損,從此落下了病根。

後來就此事施展曾經追問過爺爺,但都沒有得到正面答覆,似乎爺爺對此諱莫如深,現在想起來,施展覺得很有問題,比如具體什麼時間去的,在哪裡,具體什麼公務,又跟哪些人在一起,全部不清楚,無據可查,這就很奇怪。

現在參照這本日記,施展覺得爺爺的很可能行程沒那麼簡單,甚至可以大膽推測,爺爺去的就是易縣,而且在某個隱秘的角落,發現了隱藏著羅漢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個角落很可能是個隱秘的地洞,座標就是洞口的大概方位,它連線著一條秘密的甬道,透過甬道……。

爺爺去世,我在床底翻出本日記,意外發現他隱藏半生的秘密

想到這裡,施展幾乎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了,與此同時,電話響了,是袁茵打來的。

“施展,還有一個星期就暑假了,咱們的露營裝備你準備得怎麼樣?”

“暑假,哦……。”說著,施展拿過桌上的檯曆翻看起來,數了數日期,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腦海。

“你不會又想放我鴿子吧!施展,我會殺了你的!”電話那頭,袁茵急切地說著。

施展似乎不為所動,他看向桌上的那本日記,抓了抓頭髮,語氣和藹地說道:“怎麼會呢,只是……。只是這個暑假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露營,容我後補啊!”

說完,不等袁茵再次發飆,施展匆匆掛了電話。

他決定了,這個暑假去易縣一探究竟。

雖然過了這麼多年,早已物似人非,何況殘缺的日記所提供的資訊十分有限,真假難辨;忽然,施展想到了谷叔同,作為考古領域的專家,或許有他的引領,這次的易縣之行一定會有收穫。

想到這裡,施展拿出手機開始撥號,才撥出四個數字,又緩緩放下手機。

不,不能這麼冒失,如果爺爺真的在易縣發現了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上報給有關部門,甚至對自己的行蹤也諱莫如深,為什麼要燒燬日記本,燒燬過程中又為什麼改變主意?

一切都不明朗,這裡面肯定有爺爺認為不能為人道的秘密,看來,覺知此事要獨自躬行了……

此時,悶熱而暗淡的天空,一聲悶雷由遠而近。

5

施展將日記本重新包裹好,拿回了自己的房間,只是將照片拿了出來,微距拍攝後發給了一個同校的修復高手,約定等照片修復好後,第一時間發給自己。

此後幾天,雖然袁茵不厭其煩地刨根問底,但都被施展糊弄過去,一有空,施展就上網、泡圖書館搜尋關於易縣羅漢的資料。

施展發現,關於遼三彩羅漢的資訊,大都集中在民國時期,即1912年被發現後,商人勾結官府,掠奪、倒賣羅漢的歷史。

對於羅漢本身的背景、身份、製作詳情、歷史淵源卻無一定論,由於國內沒有留存下任何痕跡,就連推斷羅漢製作年限的熱釋光測年法,也是由外國人完成的,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和莫大的遺憾。

詳細整理研究了相關資料後,施展心中莫名升起一種使命感和緊迫感,憑自己對爺爺的瞭解,爺爺不會空穴來風的記錄下這些文字,如果這次自己的易縣之行真能揭開羅漢之謎,那一定是轟動世界的,不僅能為國內考古界挽回一些顏面,更重要的是,對於遼金時期的三彩陶像研究也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重大事件。

兩天後,一個天氣晴朗的上午,施展登上了前往外地的火車。

火車上人並不多,放好行李後,施展靠窗坐下,站臺上零零散散的人正在告別,施展又想起了爺爺,那本幾近損毀的日記本,此刻就在自己的隨身揹包裡,如果爺爺在天有靈,知道自己將延續他的足跡重回易縣,會作何感想……

到底是什麼讓爺爺改變主意,最終留下這本日記,或許是因為他並不想、也不甘心讓這段歷史永遠塵封,他依然希望在未來某個恰當的時機,有一個恰當的人,來揭開所有謎題。

這個恰當的人,或許就是自己。

對於到了易縣,怎麼開展計劃,施展早已想好,他的身份是一名旅遊者,易縣是清西陵所在,狼牙山五壯士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旅遊資源比較豐富。

接下來,就是前往位於玉面山八佛窪以及發現羅漢的燕子洞,而後他將採買工具,依據座標定位器,試著找尋爺爺當年發現的地洞口,他將盡力讓自己的行動顯得自然合理,而不是被人當成盜墓賊或是間諜。

想到這裡,施展拿出易縣日記,小心翼翼地攤開在小桌上,就在這時,一個人正拼命往自己身上蹭,雙手費力地往上架著行李,這人絲毫不顧及施展的感受,動作粗魯,恨不得踩在施展身上。

施展有些惱火,雖然對方是女孩,但老往人家身上蹭算怎麼回事!

“我來幫你吧!”沒好氣的施展艱難站起來,舉手就要接過女孩手中的行李,待看清女孩的面容後,施展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袁茵!”

此時的袁茵一襲碎花長裙,乾淨利落的短髮在腦後紮成一個小橛子,此刻正撅著嘴,也不看施展,自顧自地往上堆行李。

“不用!不敢!不需要!”袁茵似乎很生氣。

直到她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完成這項工作時,索性鬆了手,這下施展可慘了,他壓根沒防備袁茵會突然放手,厚重的行李直接砸在施展頭上。

施展有火不敢發,乖乖地拿起行李塞進了行李架,坐了下來,一旁的袁茵仍拉著臉。

“我說袁茵,你就這麼一直跟蹤我?”施展問道。

袁茵瞪著施展,沒好氣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好嗎,你買票的賬號繫結的是我的手機號!”說完,袁茵委屈起來,也不看施展,自顧自地說道:“你好端端地去什麼保定,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看著眼前這個活寶,施展毫無辦法,看來趕是趕不走了。

面對哭得梨花帶雨的袁茵,施展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深深觸動,他既感動於袁茵的深情,又為這次本來秘密的易縣之旅憂心忡忡,看來,現在只能坦然接受袁茵的加入了。

事實上,施展也別無選擇。

想到這裡,他輕輕碰了碰袁茵,指了指桌上易縣日記的扉頁,袁茵一頭霧水地拿過日記,看了看施展,又看看日記。

“易縣?你去易縣幹嘛!”

施展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看四下,好在沒人注意,於是收好日記,拉著袁茵進了衛生間,反鎖了門……。。

6

窗外,一幕幕田野風光快速掠過,快到來不及定格一棵樹、一片田地、一個具象的事物……

此刻在袁茵的腦海,來不及定格的是從施展口中得知的歷史碎片,唯一定格下來的是在階梯教室裡谷叔同的那節課,那些不同凡響的羅漢像。

“你是說,根據你爺爺的日記,我們這次或許能揭開遼三彩羅漢的千年之謎?”聽完了施展的講述,袁茵的聲音有些興奮。

施展茫然看著窗外,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總值得我們去試一下,不是嗎?”

兩人達成默契,袁茵一如既往地挽著男友的胳膊,施展開啟廁所門,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坐在臨近廁所的一個約莫五十多的婦女一臉鄙夷地看著兩人。

待施展、袁茵走過,婦女沒好氣的跟身邊人嘟嚕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都飢渴成這樣了,不害臊!”

袁茵真切地聽到了,正準備轉身,被施展拉了回來,而後施展裝作若無其事地伸著懶腰,道:“年輕就是好啊,酸葡萄、甜葡萄,想怎麼就怎麼吃!”

說著將一顆花生塞進袁茵嘴裡,那婦女往這邊狠狠瞪了一眼,不再言語,袁茵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到易縣,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為方便行事,兩人打計程車來到玉面山所在的婁亭村附近,在街上找了家賓館住了下來。

易縣不大,卻名聲在外,風蕭蕭兮易水寒中的易水,指的便是這裡的易水河。

但作為國家全域旅遊示範區,清西陵、狼牙山、易水湖、紫荊關等熱門景區,每年還是吸引著大批遊客前來,但人們似乎已經遺忘,這裡還是舉世矚目的遼三彩羅漢陶像的發現地,圍繞著羅漢像,那段充滿黑暗、屈辱、掠奪的歷史歲月似乎隨著時代的發展,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記憶……。

當晚,兩人在鎮上採買了繩索、登山鞋、照明等裝備,回到賓館已是晚上九點多,沿街的店鋪大都已經熄燈閉門,兩人在樓下隨便吃了點回了房間。

房間裡,兩人拿出日記、地圖以及列印好的史料,一直研究到晚上十一點多,才沉沉睡去。

不知過來多久,眼前一片火光四起,炙熱的熱浪讓施展呼吸困難起來,他彷彿聽到排山倒海般的吶喊,眼前的熊熊大火直衝天際,漫天的灰燼猶如張牙舞爪的幽靈,整個畫面如同煉獄一般,施展想拔腿離開,卻發現無論怎麼也挪不動腳步……

“呼!呼!啊……”施展發出吃力的喘息,接著被人搖晃著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施展已是滿頭大汗,衣服已經溼透,待看清了周圍的陳設,意識到還在賓館裡,這才慢慢平復下來。

“施展,你怎麼了?做噩夢了?”一旁單人床上的袁茵已經過來,遞給施展一杯水。

施展接過水杯的手仍在顫抖著,他扭頭看了看枕頭,旁邊的日記本靜靜躺著。

“太真實了,到處是火……”說著,施展嚥下一口水,看向袁茵。“我夢見自己在一片火海,好多在喊,但是看不到人,我感覺……感覺自己快被燒著了。”

袁茵為施展擦了擦汗,拿起遙控器對準空調按了按。

“空調壞了,你是被熱醒的!”袁茵有些無奈地說道。

說著袁茵起身,打開了窗戶,一些微風進來,稍覺暢快些,施展下了床,朝衛生間走去。

“我去衝個涼。”

來到衛生間,施展搗鼓半天也沒熱水出來,索性站在涼水下,任由冰涼的水柱迎頭衝下,施展閉上眼睛,剛才夢裡的一幕又浮現腦海。

是夢嗎,是啊,還能是什麼,可是為什麼這麼真實,面板上甚至還殘留著灼熱感?

“淬火而生、大火……”

施展想到了日記中記載的文字,想到了自己睡前曾反覆讀到的、日記扉頁上這句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難道,這是冥冥之中,這片土地給自己的暗示?又或是爺爺想要囑咐自己什麼。

難道,火,是揭開羅漢之謎的關鍵?

7

施展為自己漫無邊際的猜測苦笑起來,他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隨後,兩人再也睡不著,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索性走出了賓館。

天依舊灰濛濛的,不過空氣相對清新,兩人散步到五點多,找了家麵館吃了早餐後,返回收拾好裝備,向著八佛窪進發。

不到半小時,兩人已經來到了易縣玉面山,八佛窪指的是玉面山半山處用於供奉佛像的山洞群,發現遼三彩羅漢的燕子洞就位於八佛窪的北面。

此刻的玉面山下,行人寥寥,炎熱的天氣籠罩群山,灰黃色的山體巨巖崢嶸軒峻、巍峨高聳,袁茵、施展二人眺望遠處,一個模糊的洞口隱匿於半山之處,兩人對視一眼,開始向上攀爬。

沿路斜坡蜿蜒,亂石嶙峋,兩人互相攙扶,走走停停,一直到上午九點多,終於大汗淋漓地來到了燕子洞口,一陣勁風襲來,似乎還夾雜著歷史遙遠而厚重的喘息。

“我的媽呀,終於到了,可是,這裡面什麼都沒有啊!”望著洞內景象,袁茵氣喘吁吁說道。

施展走進洞內,拿出手機,遞給袁茵。“你看,羅漢被盜走後,這裡曾經還有個明代的祭臺,上面有一尊未上釉的笑彌陀,現在已經空空如也……”

“你是說,遼三彩羅漢曾經就放在這裡?”袁茵問道。

“嗯,是的,自從羅漢被發現後,引發巨大轟動,村民和官府連夜將洞內羅漢像運走,你看這山勢……”說著,施展指了指下山的道路。

“等人大小的陶像,下山的路又這麼陡峭,僅在偷運途中就至少摔碎了三尊。”施展繼續說道,眼睛凝望山下,耳旁似乎響起了多年前那些倉皇的腳步、羅漢碎裂的聲音。

袁茵摸著下巴,環顧洞內。“按你說的,這洞內最早應該有十六尊羅漢,現存世十一尊,摔碎三尊,那應該還有兩尊呀!”

施展看了看袁茵,道:“據記載,這裡共有包括十六尊遼三彩羅漢在內的72尊陶瓷佛像,我想,包括那兩尊在內的大部分,恐怕都已經遺失在歷史長河中了……”

袁茵像是想起什麼,說道:“按理說,打碎的羅漢殘片有那麼多,怎麼會在國內一點都找不到呢,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是啊,這些驚世駭俗的遼三彩羅漢,彷彿一夜之間遠遁海外,留下了太多遺憾和謎題……”

袁茵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去找你說的地洞?”

施展抬手看了看錶,道:“我們先吃點東西補充下體力,然後繞到西面,看能不能透過座標定位找到些線索。”

隨後,二人在洞內拿出食物和水,找了處稍高的臺階,面向洞口坐了下來。

洞口外,天空湛藍,一隻不知名的大鳥盤旋而過,發出尖利的叫聲,似乎在宣揚著它對這片土地的主權。

下午兩點剛過,袁茵、施展開始向西面走去,因為是沿著半山腰轉,路途比上山更為狹窄,好在半山樹木林立,不至於滑落山下。

而施展因為要一邊檢視座標定位一邊找路,著實摔了好幾跤,嚇得袁茵連連驚叫,這樣艱難行進了約兩個小時,兩人終於來到西面一處臨近山腳的平臺地帶。

施展緊盯著手中的座標定位儀,不時移動著。

“這裡!就是這裡了!”說著,施展收起座標定位儀,開始在平臺上走來走去。

袁茵皺著眉頭道:“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啊!”

施展放下揹包,從裡面拿出一柄摺疊鍬,道:“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指望洞口裸露在外面?”

言罷,施展看了看四周,又踩了踩腳下,道:“你發現沒有,這處平臺與我們一路走過來的地貌不一樣……”

袁茵聞聽走了過來,四下看了看。“有啥不一樣,除了土就是石頭啊!”

“不,你看。”說著,施展蹲了下來,繼續道:“我們走來的一路都是大塊的岩石夾雜少量土,而這裡都是以土和小碎石為主,而且高出周圍地面許多。”

“這能說明什麼?”

“說明這裡明顯是人工所為。”

“你的意思是,洞口就藏在下面?”

“不知道,只能試試了。”

說著,施展揮動摺疊鍬開始往下挖,挖了大概五分鐘,一個約半米的坑出現在眼前,袁茵心疼要上來接力,被施展推開,又挖了十幾鍬,施展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找到了?”

“不,這土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