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孫的豪華別墅

小農在農村的四合院被拆遷徵用了。這是城市如攤大餅一般擴大的結果。

小農徹底告別了農村，如果說農村還有什麼讓他牽掛的東西，那就是幾畝承包地和祖墳了。

土地是人的生命之源，祖墳是小農的根之所在。正因為有這兩樣東西的存在，小農會時常帶著妻子、兒子，到老家轉一轉。每年的清明節、爹孃的祭日，小農會開著寶馬車，回老家，祭拜祖宗。小農會告訴兒子農孫，祭拜祖先，是不忘本的一種表現形式，不論農孫將來幹什麼，到哪裡，都不能忘了本，忘了根。農孫已到了入托的年齡，對於小農的話似懂非懂。小農讓農孫跪在爺爺奶奶的墳前磕頭，農孫就磕頭。小農問記住他的話了嗎？小農點頭說記住了。

農孫進入了城裡的幼兒園園，農孫接受了現代教育。農孫喊小農“爸爸”，不叫“爹”，農孫喊小農的老婆“媽媽”，不叫“娘”，這是與城市接軌，走向現代化、國際化的第一步。

農孫幼兒園放學回家，小農問：“兒子，將來幹什麼？”小農說要住大別墅。小農勸農孫：“咱不住別墅，別墅要花很多錢，貸款還不起？”農孫說將來的別墅會不要錢，就可以住。

小農說，你說的話叫童言無忌。哪裡有住別墅不掏錢的。

但是小農是的確希望住房不掏錢呀！小時候他住在農村，住在自己的老宅，沒有掏過錢呀！小農忽然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沒有自己的爹老農快樂。“爹老農是給老王打工，而我小農則是給銀行打工。”小農覺得房貸象十字架，背在背上，有時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小農正在沉思。

兒子農孫問小農：“爸爸，娘字怎麼寫？”小農回答“女，良，這兩個字組成才是娘！”

農孫又問：“媽媽的媽字怎麼寫？”小農回答：“女、馬這兩個字組成是媽。”

農孫生活在城市的高樓裡，他沒見過馬，他繼續問：“爸爸，馬是什麼東西？馬是幹什麼的？”

小農說：“馬是一種動物，馬是讓人騎的。”

小農的老婆正在廚房做飯，只聽到小農說的這句話，沒有聽到前邊的對話，以為小農在農孫面前罵自己，跑出廚房對小農喉著說：“你怎麼能這樣對孩子說話，農孫過來，媽（馬）不是一種動物，媽（馬）也不是讓人騎的。”

農孫被媽媽把過去，農孫一臉的茫然，小小年紀的農孫，弄不懂爸爸和媽媽的爭吵是為了什麼？

爸爸說馬是一種動物，馬是讓人騎的。媽媽說（媽）馬不是一種動物，（媽）馬也不是讓人騎的。到底誰說得對呢？

變了，一切都在變。小農想，娘不叫娘，叫媽，全國的小孩都叫媽，把娘給丟了。小農想。

農孫漸漸長大，小農覺得自己的負擔越來越重，家裡的承包地也被徵用了，被一些煤礦老闆、地產商徵過去，搞農莊園或者開發度假村去了。這嶄斷了小農與農村聯絡的又一個紐帶。

日月如梭，農孫考上了大學，讀了研究生，成了一名律師。小農也變老了。

他感到日子不多了，把農孫從大城市叫回來，他要交待後事。

農孫風塵僕僕，趕到家。

小農對農孫說：“爸爸，沒有什麼留給你，只有一輛寶馬車和一套房。”

農孫問小農：“爸爸，寶馬車多少年了？”

“二十五年。”小農喘著氣說。

“二十五年，早已報廢。”農孫說。

“房子，爸爸要你來繼承。”小農說。

“我不要！”農孫回答。

小農有點吃驚。

“房子，我贈給你！”小農說。

“我不要！”農孫回答。

小農生氣了，問：“你想要幹什麼？農孫！”

農孫回答：“爸爸，我想讓你把房子賣給我！”

“什麼，哪有老子把房子賣給兒子的？不賣！”小農很生氣。

農孫對小農說：“爸爸，我是律師，你只有把房子賣給我，我才能少出錢得到您的房子，如果你贈送給我，或者讓我來繼承，我會出更多的錢，才能得到您這套房子。”

“法律上，這樣規定的？”小農驚訝的看著農孫。

農孫點點頭。

“老子的房子決不能賣給兒子！”小農氣憤地說。

小農氣得一口氣沒有上來，走了。

農孫把小農用棺材裝斂好，拉到故鄉，準備埋在爺爺奶奶的腳邊。

村幹部擋住了。墳地已被徵用。不能埋了。

“我爸爸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他死了也要葬在農村，守在他爹孃的跟前。”農孫說。

變了，不允許這樣，這地已被徵用。村幹部說，找塊公墓埋了吧！

農孫來到墓地管理處，公墓在山頂上。一問，一塊墓地八百萬，好的幾千萬。

“沒有辦法，物價上漲，死人與活人爭地。”管理人員說，“要買，早下訂單，位置不多了！”

農孫從殯儀館把小農的骨灰盒抱回到家裡，他本想把骨灰盒寄放在殯儀館，但是，殯儀館沒有存放處，存滿了。

農孫眼前忽然一亮。把爸爸的骨灰盒放在家裡，這樣，爸爸可以永遠和他的房子在一起。想到這裡，農孫輕鬆了許多。

農孫把小農的骨灰盒安放好，跪下，磕了三個頭。走出門。鎖好！

在門上寫下：“此屋有人，請勿打擾！”的字樣。

農孫走出高樓，離開小時候生活的城市，消失在茫茫人海。

農孫再也沒有回到他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