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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鎮說》第二部107|“那他就是劉歡的舅舅了?”

2022-07-28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漁業

孃舅是自己的舅舅嗎

《芝鎮說》第二部107|“那他就是劉歡的舅舅了?”

□逄春階

第九章 途中(一)

南山裡碰到公冶家的人

天陰著,乾冷乾冷的。四個姑娘哈出的白氣互相交叉著,痠麻的腿越走越痠麻。累了,兩手撫一撫膝蓋,抬頭看看天,霧濛濛的,感覺天就要壓著自己的頭了,大呼一口氣,盯著曹永濤的後背,踩著他的深深淺淺的腳印往前走。除了牛蘭芝在省城見過千佛山外,那三個姑娘都沒見過山,她們一直在平地上割草、放羊、奔跑,這次領教了爬山的難。她們累,卻不煩,跟她們一般大的芝鎮姐妹們更沒見過山,有的一輩子都不曾見過,裹了的小腳,把她們牢牢地拴在了家裡。沒有被山上的棘針扎破過手,這怎麼行呢?牛蘭芝的指頭肚被扎破了,她們學過包紮,興奮地拿出白紗布纏,煞有介事地照著課本上學的步驟操作。那笨拙的樣子,都把曹永濤逗笑了:“小題大做,小姐來頭,小情小調。上了戰場,像你們這樣,磨磨蹭蹭,戰士的血早流完了。要快,要麻利。”

讓牛蘭芝驚訝的是曹永濤走山路如平路一樣,不喘粗氣,腳下著地,如雞啄米不抬頭,而且對路特別熟悉,東望望,西望望,大步往前走。爬過一個山坡,他說:“咱們很快就進入申鴻列的地盤了,這裡的國軍把門把得很緊。你們既然扮成教徒,就得有個教徒的樣子,要學著背誦《聖經》,抗戰歌曲嘛,到了根據地再唱。”

“嗓子癢癢怎麼辦?”劉歡調皮地一笑。

“先在心裡唱,不出聲就行,將來有你唱的時候。”曹永濤指著西沉的太陽說,“等翻下山,咱們就到前面那個莊上去找宿住下。”

牛蘭芝向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有一片密密叢叢的樹梢,看不到房屋。小村子像在一個大盆子底下。走近了,才見枝杈上挑著白雪,樹叢間散落著幾家土屋子,門窗破敗,只有門上的對聯紅紅的,顯得有點兒生機。

“大娘,大娘!”在莊南頭,推開一家門,曹永濤先開了腔。這家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天井,五間瓦房,鵝卵石鋪的甬路,殘雪堆在一棵杏樹下。盯著杏樹,牛蘭芝想到了自己家南牆下面的那棵,腦海裡是杏花開滿了樹,風一吹,一地紅花瓣。

老太太看上去也就五十歲,綰著纂,顛動著一雙小腳跑出來,後面跟著一個佝僂著腰的老漢。老漢長方臉,戴著黑氈帽,一隻眼睜得很大,另一隻凹進去,沒有眼珠。他擔著一對空䈰要去挑水,曹永濤叫了聲“宮大爺”就去奪擔杖,老漢一閃,拉住曹永濤的手,說:“瘦了,你看這孩子,快進屋!這點活兒,還用得著你了?”老太太笑著說,“過晌時,你大爺還說小曹呢,過會兒,你好好陪他喝兩盅。”

大爺擔著空䈰,左手扶著擔杖,一個閨女一個閨女地端詳,像算命先生,手指頭還在擔杖上吹笛子一樣地動著。

“你這一個眼,還踅摸啥呢?”老太太打趣老伴。

“一個眼聚光,看得更清楚。四個孩子命都好啊!”一眼掃到劉歡,他目光定住了,問:“這個閨女,好面熟,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劉歡一甩自己的短髮,說:“大爺您想起了誰呢?”

“你一笑,更像了。我想想……人老了,這記性。想起來了,像小時候……俺的一個本家妹妹。”

弗尼思對我說:“說來也巧。論起來這老漢跟你爺爺公冶祥仁是四服兄弟,大名公冶祥鋒,他大妹妹叫公冶秀芝,也就是劉歡的娘,二妹妹公冶秀景,外號黑母雞。”

我說:“那他就是劉歡的舅舅了?”

弗尼思道:“正是。但他們互不認得。這公冶祥鋒二十歲那年,讓土匪綁了票。你可還記得吧?你家珍藏有一尊盛酒觶,也就是鄉飲酒禮最重要的禮器。青銅的,圓腹,侈口,圈足,跟我弗尼思並排著供奉在公冶家族祠堂裡。這是光緒二十一年你老爺爺公冶繁翥被舉薦為鄉飲大賓時官府所賜。每年的臘月初八,專門要把觶和我弗尼思請出來,用芝酒擦拭一新,再恭恭敬敬地薰香沐手擺上正位。土匪不知怎的瞅上了那盛酒觶。這公冶祥鋒那日正輪著看祠堂呢,他晌午喝了點酒,迷迷糊糊就被土匪綁了。土匪光天化日之下綁票,大有莊上上下下都慌了神。你們公冶家的人合計,救人要緊,但那觶是家族的聖物,怎好轉手他人,當時的族長是你老爺爺公冶繁翥,他找上保人反覆去商量,最後土匪答應要二百塊大洋贖人,公冶家的人跑得急,在路上丟了兩塊大洋,這土匪沒人性,鐵勺裡舀著滾燙的豆油,生生澆上了這公冶祥鋒的左眼上,‘吱拉’一下,眼就廢了,公冶祥鋒當時就疼得昏了過去。抬回大有莊,這獨眼的公冶祥鋒嚇破了膽,一天到晚關在家裡不出門,躺在炕上唉聲嘆氣。他爹找到你爺爺,你爺爺說,我試試看,就把公冶祥鋒叫到藥鋪裡,炒上菜,燙上酒,你爺爺讓他喝,他不喝。第二天,又把他叫到藥鋪,又燙酒炒菜,還是不喝。你爺爺也愁壞了,他原以為用酒可以把這嚇破膽的族弟澆醒,可是法兒不行。一日,你爺爺騎著毛驢到芝里老人那裡去,就把愁事兒說了。芝里老人笑道:‘這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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