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騰的石子

宿舍裡靜得出奇。

八個人屏住呼吸圍坐在一個火爐邊上，火爐的三角架上支著一口土鍋，鍋裡的水已經開始沸騰。

這是八個人平日裡拿來開小灶的鍋，今天這鍋賦有特殊使命。

“我先夾，你們準備好了嗎？”大祁掃了大家一眼，他是宿舍長，每次宿舍裡有什麼事兒大家都習慣了由他來帶頭。

看到大夥兒點頭後，他深吸了一口屏住氣，舉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呈剪子狀，迅速伸進滾沸的開水裡，也許只用了兩秒鐘，他的手指間便多了一顆圓石子，約有棗粒那麼大。

他環視了一圈，不緊不慢地放下夾在指間的石子，擦乾手指上的水後看向旁邊的人，努努嘴說：“該你了，愣子！”

愣子捲起手袖，擺出用拇指和食指去撿拾東西的姿勢，在大夥兒還沒看清楚前就如隼捕食般揪出了滾水裡的石子。

他略顯得意地看著下一個室友……一個，兩個，三個……

直到第七個順錦，他也順利地夾出了石子。

這時，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最後一個——啟福，他被大家看得緊張起來，頭上冒出了細汗，只見他往鍋裡看了一下，閉上眼睛把手指伸向……

“忑！”，是夾起的石子掉回鍋底的聲音。

大家發現他的手在顫抖……誰也沒開口，寢室裡靜得能清晰聽到啟福的呼吸聲比誰都粗濁。

“好了，大家先去上自習吧，時間快到了。”

大祁朝大夥兒點了點頭，“我和啟福隨後就到。”

那晚大祁把明德丟失了的手錶交還給了他，還拍著明德的肩膀說：“兄弟，這事兒以後別再提了吧？！”

明德點頭答應了。

15年過去。在一所中學任教的明德教到了啟福11歲的兒子。

一次，啟福到學校看望兒子，約了老同學喝酒，兩人喝得半醉，啟福哭起來。

他抹著眼淚說兄弟，當年你那表是我拿的，本來要去當掉換錢，可是我沒敢……當時我實在餓到不行，想著只要能填飽肚子不被餓死就好……

是大祁救了我，沒讓我往更醜惡的深淵裡走……你們後來放在我枕頭下的錢更讓我無地自容，所以我……

兄弟，謝謝大夥兒的寬容和幫助！那以後我再沒動過別人的東西，雖然我人在鄉下，無顏面對大家，但那次夾滾水裡的石子讓我明白了——不管以什麼樣的理由做不好的事，這人心都是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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