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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南路,淮海中路旁的市井煙火

2022-02-16由 澎湃線上 發表于 畜牧業

癩痢吃什麼

原創 馬尚龍 檔案春秋

彌散在這一條小馬路上的弄堂煙火氣,雖非新潮,卻似一本分量不輕的書 … … 都是真實的存在,小而簡陋,舊而深遠,給予淮海路和上海一個連線市井出口,且也是一種反差,一種審美的留白。

一直有點奇怪,幾乎所有和淮海中路相交的馬路,都有故事,都有人在寫文章,即使隔一兩條橫馬路,也有得好說。甚至是一條弄堂一家小店,也會有娓娓道來的傳奇。唯有一條馬路,地處淮海中路的中心地段,是淮海中路地段僅有兩條的丁字路口之一(另一條是雁蕩路),像是一個喇叭口喧囂入耳,可是很少有人在說它。

成都南路。我特別熟知,特別有感情的一條路,連我自己都奇怪了,寫了上海那麼多條路,直至現在才想到了它。

成都南路,淮海中路旁的市井煙火

成都南路淮海中路路口

華亭伊勢丹

成都南路這一段,我讀書乃至後來,不知道走過多少回,有我的小學和中學同學,有我的青春作伴;同學名字有點記不住了,綽號卻是沒忘記,比如芋艿頭,白癩痢,燙山芋;有我的買油條拷醬油的記憶……剔除了成都南路,我的上海就不完整——但是我也不得不接受這裡的冷落。

2015年,伊勢丹的原址,在經歷了和萬得城的聚散後,好不容易重新命名為“陽光527”,全智賢代言的滴樂咖啡首家海外分店,也在此開張,信誓旦旦,雨後彩虹;沒幾個月,再一次人去樓空。從華亭伊勢丹2008年撤離至今,十餘年過去,恰似陸游《卜算子·詠梅》之名句: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如今,這裡是“TX淮海”,新店新話,且待以後再說。

成都南路,淮海中路旁的市井煙火

曾經的華亭伊勢丹

不管是“陽光527”,還是之前的伊勢丹,還是最早的廣告牌,它都堪稱是成都南路的牌樓。成都南路之被大家淡忘,是因為牌樓徒有虛名,還不如是在當年廣告牌時期。那時候的成都南路非常市井,是淮海路和之前霞飛路的一個留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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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南路,舊稱貝禘鏖路

“瘦西湖”食府

幸好飲食店“瘦西湖”還留在大家的記憶裡。很有意思,三五十年的社會市井變革,最守得住的記憶,不是大腦本身,也不是長篇宏論,而是腸胃功能和味蕾系統,它們記住了幾十年前的風味。

如同店名,“瘦西湖”是瘦長的。門面有三開間,卻是沒有多少深度,是和樓上的居民同樣的房型格局,因為瘦長,店堂裡擺不下幾張臺子。經典的“雙檔”“油豆腐細粉”是“瘦西湖”的招牌,也是軋朋友的男女在淮海電影院看完電影后的享受,“雙檔”也蠻討口彩。這是在“瘦西湖”三開間門面最南面做的生意;最北邊的是大餅油條粢飯糕,當然還有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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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豆腐粉絲湯(上)和雙檔(下)

店門在中間,進去一邊是買籌碼,一邊是豆腐漿,十幾只藍邊碗攤在白鐵皮子臺上——那時候還沒有不鏽鋼,淡漿、甜漿、鹹漿,有店員雜耍式地甜漿擺糖、鹹漿擺蔥花油條榨菜蝦皮,有點像雜技轉碟……排隊之際,也就是欣賞了。名氣很響的三丁包,已經是1980年代的後起之秀了。倒是弄堂口另一頭的“三記”理髮店名氣更加久遠,旋轉的三色旗標誌,算得上是成都南路的夜照明景觀。

“瘦西湖”後門開在隔壁弄堂的“仁壽新邨”裡,後門也就是“後臺操作”之地。油豆腐細粉的細粉是要泡的,泡好的細粉倒在淘籮裡瀝水,那一個淘籮足足有水缸一樣的大,偶有細粉倒在了地上,拾起來衝一衝,又倒進了淘籮,也未聽說有食物中毒的,眼不見為淨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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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編制的淘籮,常用來淘米瀝水

粢飯糕是要用模板壓的,壓好後搬到店堂白鐵皮臺板上,一塊塊切開來。當時居民也好講話,“瘦西湖”後門弄堂裡一年到頭嗒嗒滴,“瘦西湖”樓上居民也終年享受著桑拿的“溼蒸”和大餅油條粢飯糕的焦油氣。

仁壽新邨

說到”瘦西湖”邊上的仁壽新邨,這裡的“仁壽”兩字,不是因為仁而長壽的功利關係,而是既仁且壽的人生境界。

就像仁壽新邨這一個“邨”字在成都南路很少見一樣,裡面有一幢房子屬於上好的新式里弄風格,建於1928年,有三層樓房九個門戶,每一個門戶都有突起的臺階和小小門廊,還有半圓的陽臺,若它“投胎”在武康路湖南路,是不錯的房子,可惜沒有查詢到社會聞達曾經居住,也就少了文化和歷史的氣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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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壽新邨

仁壽新邨與“瘦西湖”比鄰,卻不是以“瘦西湖”出名,它的名氣在於弄堂內的一座小木屋——傳呼電話亭。從淮海路到長樂路一帶一個居委會轄地的電話傳呼,都是在這裡傳來呼去,當然也是路人的公用電話亭。弄堂口牆上釘了一塊鐵皮紅牌子“公用電話”。

小木屋有門,也有木質的移窗,移窗有小窗臺,擺著一個撥盤的電話機。裡面坐了兩個接聽電話的阿姨,還常常戴了紅袖章。一個文化稍好,負責接聽電話,要把對方的姓名記下來;一個腳勁好,負責去叫電話。若是冬天,手裡捂只熱水袋或者鹽水瓶;若是夏天,移窗和門都開著通風,阿姨手裡有一塊冷水毛巾揩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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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弄堂裡的公用電話亭

當然,傳呼電話至今讓人想起,是它當時承擔著個人市井資訊的傳遞。某年,某先生在產院陪愛人待產,直至晚上七八點鐘還沒有動靜,護士關照這位先生可以回家了。第二天早上七點剛過,傳呼電話阿姨在弄堂裡呼叫這位先生的名字,告訴他,中德醫院來電話了,他愛人生了,快點去醫院。這是電話亭早上 7 點上班後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因為不需要回電,這位先生只要付3分錢的傳呼費就夠了。

現在,傳呼電話小木屋沒有了,“瘦西湖”也沒有了。仁壽新邨的弄堂還在,門口有一塊綠色的標牌,寫著“成都南路142弄1-7號”。

美仁裡

你不在,自有仁在,那就是隔壁弄堂“美仁裡”,典型的石庫門。小時候一直以為是“美人裡”,蓋因為彼時“仁”是一個貶義詞。如今“美仁裡”三字還刻在過街樓底樑上。

凡有過街樓的弄堂,便會有鞋匠、白鐵匠、鎖匠,老裁縫,小剃頭……在過街樓下做著遮陽擋雨的安分小生意,遠近都會有人來。修鞋子釘鞋掌的生意愈絕跡了,鎖匠攤倒是還在,不過掛了半牆的電動車防盜鎖,一副防江洋大盜的樣子,和石庫門已經不般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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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仁裡

美仁裡的沿街面有幾個早已經消逝了的興奮點。醬油店、老虎灶、煤球店、菸紙店,菸紙店外面上街沿上還立了一個郵筒,大半個人高。還有一家小百貨店,賣賣牙刷牙膏、針線,店主一口“石骨鐵硬”寧波閒話。冷天時,櫃檯上方木窗玻璃移門還有一小格是活絡的,有生意就開啟,沒人來就關攏。店主面對馬路,背靠一張當門簾的被單,被單後面便是店主的臥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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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用水勺舀開水的老虎灶

(史佩提供)

小店的格局大都如此。要是夏日裡,店主便是“夜快”(滬語,傍晚)時,在店門前上街沿,澆幾面盆冷水降溫,擺出矮桌椅子,吃夜飯乘風涼,小老酒抿抿,芭蕉扇搖搖。熱天成都路上,向來有居民乘風涼過夜的。那些影視基地裡膚淺虛假的市井風情場面,在這一百多米的馬路上,極其濃縮而厚實地存在過。

美仁裡尚在,美人卻遲暮。走進弄堂,偶見幾個五六十歲乃至更年長的男女在聊天。弄堂裡再也見不到戲耍的孩童,他們和他們的父母大多搬出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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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仁裡內部景象

常德泰、慶成裡和霞飛巷

在成都南路長樂路口,穿過馬路往回走,是如今的便利超市,昔日的米店。印象中,它叫作“常德泰” , 大約是公私合營之前的叫法。米店稀奇嗎?稀奇。只有米店才可以賣米。如今米多少錢一斤,沒人說得清楚,但是 50 年前的米價,還像被烙鐵在心裡烙過一般:秈米14。3元一百斤,梗米16。4元一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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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上海出售米麵的糧油店

買米需要糧票和購糧證,但是有了糧票和購糧證,不見得可以買米,還有面粉的配給,還有山芋的配給。40 斤米,從“常德泰”一路揹回家還要背上四樓,要不是有青春期虛榮心的騷動,常態化飢腸轆轆是做不了這苦差事的。當然.這苦差事,做得了是你做,做不了也是你做。因為,每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都在做這樣的事情。

這一邊的成都南路,除了常德泰,也就是兩條弄堂。很多年之後,才知道那兩條弄堂也是很有來歷。慶成裡,舊式里弄,建於1912年;霞飛巷,後來叫作淮海巷了,也建於1912年,還有門楣存立。其實這一條馬路上都是上了年歲的老房子了。我至今未能明白的是霞飛巷,為什麼會叫“巷” ——這不像是上海人弄堂的名字。它有8幢三層樓,弄堂向來蠻寬,和它斜對面的仁壽新邨三層樓房一樣,是成都南路上少有的有煤氣、抽水馬桶的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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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南路99弄淮海巷(霞飛巷)

這就是上海人概念中的“洋房”了。現如今都在說老洋房,以為一幢幢的小樓才是洋房。其實還有更多的普通洋房不是小樓,通常它是西式風格的,甚至還有壁爐,最核心的價值是有抽水馬桶乃至浴缸,抽水馬桶的難度在於小區要有配套的化糞池。所有的石庫門和舊式里弄這樣的中式建築,都沒有抽水馬捅。

這也好理解,抽水馬桶是西方文明的產物。有抽水馬桶的樓房,在上海,就叫作洋房。

直至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上海市中心很少有抽水馬桶。仁壽新邨和霞飛巷有抽水馬捅,是洋房,但是很不幸,它們沒有處於一個洋房區,而是被一大片石庫門和舊時里弄房子包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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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成裡

從“蓬萊藥房”到“老大昌”

淮海路東西兩個街角有一家“蓬萊藥房”,一家“大眾服裝襯衫廠”。準確地說,它們的門牌號碼是淮海路,但是兩家人家都開在了街角,即使是現在,仍舊很明顯的兩個切面。蓬萊藥房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紅衛藥房”,從安乃近(退熱片)到四環素土黴素 SMG(都是抗生素),我都去買過,每逢扁桃腺發炎,就是這些藥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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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代的上海藥房

沒有什麼處方藥的說法,營業員就是醫生了。他告訴你應該吃什麼藥,什麼價錢,在一個名片大小的專用紙袋上,寫上了藥名和吃法,每日三次,每次一片 … … 幸好彼時我已經恆牙長齊,琺琅質“鋥亮”。可憐的是六零後一代很多人,幼年時期“吃素”長大(四環素土黴素),待到乳牙褪盡,長出來的恆牙像木屑一般,一代人患了時代病——“四環素牙”。

後來藥房改成老大昌了,後來老大昌改為飯店了。同樣是入口之物,卻是食物對藥物的顛覆。這一場顛覆倒也是有根據的。相信很多人已經忘記了,在蓬萊藥房東首的淮海路一側,還有一家“朝陽點心店”,極為細長,單開間的門面一直可以走得很深;也可以算作是淮海電影院的“特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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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代老大昌糕點工廠

(上海市檔案館藏)

恰是這一家飲食公司旗下的“朝陽點心店” , 吞併了藥房,涅槃為飯店老大昌。再後來,是1998年,這個地方搖身一變,哈根達斯上海旗艦店開出來了。“愛她就帶她吃哈根達斯”的廣告,貼在了兩層樓高的落地玻璃上,彈眼落睛。許多年後,當年青年男女已陸續邁入中老年,這裡也不再叫哈根達斯,而是叫“老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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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昌”和“老人和”

彼時,哈根達斯對面的伊勢丹,開業已經五年。待等到“陽光 527 ”也太陽落山,有知情人突然想起,這個地方原本可能是沒有伊勢丹的,這一帶成都南路亦可能當時早就消亡的。

為何?南北高架曾經有一個方案,是從成都南路上空筆直透過,成都南路全面動遷,伊勢丹前身的廣告牌空地正好利用。只是寬度不夠,西端的漁陽裡是紅色紀念地不可以拆,只有拆東端的永業大樓和婦女用品商店(培恩公寓);後來這個方案被否決了。於是南北高架路以一個大弧度,繞開了永業大樓和婦女用品商店,貫通南北。

成都南路,淮海中路旁的市井煙火

成都南路鉅鹿路路口,路邊皆是市井小店

雖然,沿街面的老虎灶拆掉了,醬油店菸紙店米店,還有小皮匠老裁縫都已經不見蹤影,但是小弄堂過街樓還在,成都南路的石庫門市井格局和氣場依舊,重新開出來的只有小店才開得下去,像“瘦西湖”原址上的婚紗攝影,總是牽強,像是在老虎灶裡吃咖啡……

雜誌編輯:徐 烜

新媒體編輯:方亞琪

排版:王冰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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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成都南路,淮海中路旁的市井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