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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2021-12-21由 羽痕 發表于 畜牧業

自動傘怎麼開啟和關上

我的承諾就是我的懺悔,人都會做錯事,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如此說來我是幸運的;

我的忘卻就是我的懷念,一個人即使永不還鄉,也逃不出自己的初戀,如此說來,啞巴是幸運的;

我的憂慮就是我的安慰,啞巴給予暖兒的,我並不能具備,如此說來,暖兒是幸運的。

——電影《暖》男主人公井河臺詞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和愛人一起看電影的時間極少。幾乎每次看電影時,總會有一個在另一個看得津津有味時昏昏欲睡。唯有這部片子,兩人靜靜地守著電腦螢幕,從頭至尾的看完。或許,在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段永恆的初戀憂傷吧,像天空的一抹微雲,美麗裡包蘊的,是欲下而未下的淚水。

男主人公叫井河,從北京回到闊別十年的家鄉。家鄉依然美麗,天空依然湛藍澄澈,潺潺的溪流依然清澈見底,溪上橫著的木橋依然承載著過往的村裡人,溪流邊的柳樹卻更見繁茂蔥翠。在木橋上,井河看見了一個揹著揹簍跛著腳艱難前行的女子,善良的井河上前去打算幫那女子一把,那女子從揹簍垂落的草葉間揚起臉來,井河呆住了——那是井河的初戀情人,她的名字很溫馨,她叫暖兒。

暖兒很平靜,似乎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曾發生。十年前的那些故事,以及經歷過的這十年,都不曾存在過。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但一切只是“似乎”。

相隔十年,恍如昨天。那時,暖兒的美麗聰穎、能歌善舞都是出眾的。在村裡人看來,暖兒遲早是要離開農村的。那時,村裡很多年輕人,包括井河,都悄悄地喜歡著暖兒。只有長年趕著一群鴨子的啞巴,似乎總和暖兒過不去,時常捉弄暖兒:或者趁暖兒不注意,將一把鐵蒺藜撒在暖兒清秀的長頭髮裡;或者從某個角落猛地躥出來,嚇得暖兒驚聲呼叫;啞巴還會在暖兒平時喜歡高高蕩起的鞦韆上,呆呆地傻站上半天,或者狠狠地將那空鞦韆推到澄澈的半空裡,又任鞦韆從半空裡蕩回來。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省裡的劇團下鄉演出,暖兒愛上了團裡的小武生。小武生為她塗上厚重的脂粉,畫上斜飛入鬢的修眉,描上紅紅的唇彩,戴上繁複的青發……鏡中,暖兒看到了美麗的自己,彷彿,也看到了絢麗的明天。在葦絮堆滿天的季節,暖兒把自己的手交給小武生,任他牽自己迷失在美麗的蘆葦叢中。

劇團的演出結束了。臨走時,小武生答應暖兒有機會要來接暖兒走。沒人相信小武生會回來接暖兒,除了暖兒自己。暖兒深深地相信,痴痴地等待,這一等,就是兩年。井河想方設法排解暖兒的苦悶,他反覆說服暖兒專心讀書,考上大學,實現自己的夢想。暖兒終於決定重新面對現實。高高的鞦韆架上,鞦韆載著井河和開始微笑的暖兒飛到天外又飛回來,一次又一次。隨著一聲斷裂聲,鞦韆飛了出去,剩下的,只有一個空空的鞦韆架。暖兒的腿摔斷了,成了殘疾。這次意外,再次折斷了暖兒的夢想之翼。現在能幫暖兒實現夢想的,只有井河了。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刻苦用功的井河帶著和暖兒兩人共同的夢想,走進了考場,並順利地拿到了北京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臨走那天,村裡人結隊相送。井河用腳踏車馱著暖兒,要暖兒等著自己。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暖兒在幸福而忐忑的期待中,等來了井河一封又一封信,以及井河給她寄回的一雙黑色的提籃式皮鞋,那是暖兒唸書時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暖兒曾經捱過父親的一記耳光。暖兒想穿著一雙美麗的新皮鞋去參加學校的演出,穿著一雙美麗的新皮鞋走出這個雖美麗卻閉塞的山村。可是如今的暖兒卻只能在迷茫的等待中揹著揹簍去打豬草,早上拖著傷殘的腿腳把家裡的那頭牛牽上山坡,傍晚再把它牽回來。雙手捧著這雙漂亮的皮鞋,暖兒知道,她再也無法像夢想中那樣穿上它了。暖兒哭了,把新皮鞋扔進了木閣樓下的那汪水池。為暖兒送回包裹的啞巴急忙跑下樓,用竹竿將水中漂著的皮鞋挑了起來。可是,當又一次收到井河寄來的信時,啞巴思慮再三,將它撕碎扔進了小河溝裡。如此兩三回後,井河的信再沒來過。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而在大雨滂沱的山坡上,是啞巴把暖兒背在了背上,一手牽著暖兒家那頭倔強的牛,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著背上的暖兒。

記憶中的鄉村是那麼美麗。斑駁的馬頭牆,長著青苔的青石板路,深深的庭院,屋簷滴落的清涼雨滴,簷下幽深的水缸,水缸裡漂著的紫色茄子紅色辣椒,金黃的麥秸垛,空曠的曬場,高高的鞦韆架,七彎八繞的小河……回到故鄉,景象依舊。只是,暖兒已經成了啞巴的妻子,並且有了一個眼睛很清澈明亮的六歲的女兒。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暖兒平靜地和井河說著話,卻在端菜時被灑出的菜湯燙著了手,卻在井河與啞巴交流的時候在閣樓上翻出了那雙黑色的提籃皮鞋;啞巴在擔心著什麼,也在炫耀著什麼,當著井河的面,他把從自己嘴裡掏出的一塊糖硬塞進暖兒嘴裡;暖兒的女兒聰敏漂亮而乖巧,她趿拉著暖兒的那雙黑色提籃皮鞋小心地走下樓梯,她好奇地問井河火車的模樣,她把井河給她的五顏六色的水果糖紙剝下來,放在盛著涼水的玻璃瓶裡,她看著井河手中的自動傘雀躍不已……面對這一切,井河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他知道,暖兒一定也像等小武生一樣等過自己,也像相信小武生一樣相信過自己的話。但,十年過去了,現實已無法改變,留給井河的只有深深的歉疚。

井河的出現打破了啞巴心中的平靜,時光倒流,往日重現,他從女兒的眼睛裡看到了當年的暖兒,他又該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

井河回北京的日子到了。他再次來到暖兒的家裡,算是道別。臨走,他要把那把雨傘留給小女孩,卻被暖兒還回到井河手中。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暖兒一家都出門為井河送行。走到柳樹茂密的河邊時,啞巴卻執意要井河帶走暖兒和女兒。暖兒哭了,小女孩哭了,啞巴也哭了,井河落淚了。井河拭去臉上的淚水,俯身對小女孩說:等你長大了,叔叔接你去北京讀書。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井河終於還是遠去了,帶著給小女孩的不確定的夢想和希望,留給美麗依舊的鄉村一個漸漸模糊的背影,以及詩句般美麗卻傷感的畫外音——

我的承諾就是我的懺悔,人都會做錯事,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彌補自己的過失,如此說來我是幸運的;

我的忘卻就是我的懷念,一個人即使永不還鄉,也逃不出自己的初戀,如此說來,啞巴是幸運的;

我的憂慮就是我的安慰,啞巴給予暖兒的,我並不能具備,如此說來,暖兒是幸運的。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想起一首歌——

白月光,在心底某個地方,那麼亮,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都有一段憂傷,想隱藏,卻欲蓋彌彰……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後記:本文大約寫於2006年,《暖》上映後兩年之際。那時本城還沒有一座像樣的電影院(幾十年前鄉鎮都有的那種電影院是不作數的哈),而現在,這種影城已有三家。所以,當時看這部片子真是偶然——用電腦上網搜片子時偶遇。看完全篇,仍覺意猶未盡,就寫了這篇文字。

十多年過去了,看過的電影也不算少,在心裡紮根的卻寥寥可數,《暖》的地位堅不可摧。前些天在頭條看到某公眾號在推舊片子,又想起了我大愛的《暖》,以及當年寫的那篇小文。誰知,電腦記憶體裡qq記錄裡還有U盤裡,居然都無跡可尋。網上一搜,竟然僥倖搜到——數字時代,被遺忘也是不容易的。

這部電影是根據莫言小說《白狗鞦韆架》改編的。莫言以小說《蛙》獲得諾貝爾獎,但我喜歡的卻是《透明的紅蘿蔔》《豐乳肥臀》,以及這部《白狗鞦韆架》。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導演是霍建起,作品有《那山,那人,那狗》《蕭紅》《大唐玄奘》,是個有情懷的導演。立場易有,情懷難得——濫情懷除外。(附霍導照片一張,中年了,眼神如此乾淨,太少見,喜歡。)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

年前到現在,影城一直關閉。要不,今晚在家溫習《暖》?得想辦法把孩子們往一邊打發打發。

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暖》——葬於故鄉的初戀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