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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婚禮上,他在一旁笑出了聲

2023-02-01由 遊民星空 發表于 畜牧業

遠字部首一般跟誰有關

我不見強子已經四年有餘了,卻一直無法忘卻他的背影。

又快過年了,石家莊的年一如既往的無聊。我縮在沙發裡百無聊賴地翻著朋友列表,數著明天能約哪些小夥伴出來吃個飯、打個麻將。遠方煙花炸開的聲音,透過冰冷的空氣傳到耳邊時已經相當零碎,但這似乎已是如今唯一能感受到的過年氣息。

那條資訊就是這時候突兀彈出來的。

那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頭像,曾經無數個日夜,我們在聊天框裡激情互動指點江山,長到能從蕪湖拉到瀋陽大街的聊天記錄是我們友誼的證明。

是強子,我已經四年沒見到他了。

最後的聊天記錄停留在四年前。手指在螢幕上劃過,也把我的記憶一起劃回了過去的時光。

過往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強子應該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強子原名李強,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他自己也這麼認為,於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改掉這個名字,還因此捱了強爹一頓打。

我剛認識他時《征服》正在熱播。在拉著我們組團觀摩過後,李強認為自己也應該像劉華強一樣,做一個敢愛敢恨的社會大哥,因此用盡威逼利誘的手段讓我們喊他強哥。

在她的婚禮上,他在一旁笑出了聲

但遺憾的是,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長相、成績、家境,都和他的名字一樣,扔進茫茫人海中濺不起一點水花。因此沒人理他,大家都喊他強子。

強子做的事情也完全不像一個社會大哥,平日裡遵紀守法,唯一一次幹壞事,還是模仿劉華強去網咖白嫖。然後被老闆一頓臭罵。

“真不是東西。”強子憤憤地罵了一句,然後第二天又一頭鑽了進去,帶錢的那種。

是的,強子最大的愛好就是打遊戲,和我一樣。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倆能如此臭味相投。從街機、FC小霸王到DC土星PS1,當時街面上為數不多的遊戲廳和電腦房被我們輪了個遍。最終在浩如煙海的遊戲中,我們遇見了命中註定的《暗黑破壞神2》。

選擇《暗黑2》的原因很簡單——在當時一眾需要點卡撥號費的網遊中,《暗黑2》是我們當時能找到的唯一一個,可以打很久又不收點卡錢的遊戲——並且強子家裡的破電腦剛好帶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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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其他方面平平無奇,但這小子打起遊戲來還真他孃的是個天才。在我還只知道用藍白裝在普通模式硬磨時,強子硬是靠扔在地上的滿螢幕大紫耗死了地獄3BB,成功引來了其他夥伴的無限崇拜。唯獨在那些時刻,他平凡的面容彷彿才會有些許霸氣。

那些日子中,我們幾乎在《暗黑2》裡消耗了所有的課餘時間。和幾個幣就能打通關的街機遊戲不一樣,這個幾百兆的遊戲玩起來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普通、困難、地獄。總有更好的裝備可以刷出來,總有更花哨的build等著我們去研究。

而後發售的《魔獸世界》更是在我們心裡扔下了一顆重磅炸彈。但很不幸的是,出身工人階級的我們擼光了所有口袋,都沒能湊出一臺能暢玩WOW的電腦。強子更慘,他擼光了口袋,連去網咖的錢都沒有湊夠,更不要說昂貴的點卡了。大多數時候我們只能在白沙和紅雙喜混合成的煙霧裡穿梭,站在別人背後過過眼癮。

只不過,WOW在縣城並不算主流,彼時的網咖還被各種傳奇遊戲佔據,每每看到那些穿著翅膀瘋狂farm的人,強子總是不屑地嘲諷一句:“都是《暗黑2》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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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圖也預示了強子後來的故事

這話倒也沒啥,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強子總喜歡衝上去當面教導對方,並且語氣相當語重心長,彷彿一個長者對後輩說:“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Too young,還是要學習一下,你看你這個搭配的屬性……”

問題在於,網咖裡面很多打遊戲的人比他年紀還要大上許多,因此強子每次不是被罵就是被打。但他卻一次次故技重施,彷彿能從中獲得無盡的快感。直到有次碰上個滿臂紋身的社會大哥,讓他差點步了《征服》裡瓜攤老闆的後塵,才逐漸收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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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們升上高中,有了更充裕的零花錢,才有機會踏足艾澤拉斯宏大奇妙的世界。那段時間裡,我和強子的大半伙食費都貢獻給了點卡和學校附近那家黑網咖的老闆。在這片嶄新的世界裡,我玩戰士T,強子玩奶騎。那段時間,艾澤拉斯的每個地方几乎都留下了我們的腳印。強子成為了公會治療的扛把子,我也成了公會里一個佔坑摸魚的副T。隨後的高中、大學。我們一起在無數遊戲中征戰過,也如同每個玩家一樣最終開始面對社會的拷打。

強子就是這麼個人,故事也就是這麼個故事。也許我們會像發生無數人曾經歷過的那樣,因為遊戲成為一輩子的朋友。亦或在成長過程中漸行漸遠,把這段因遊戲而生的友誼封存在回憶裡。

如果沒有那個女孩出現的話。

愛情

雖然她對我們的人生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但其實直到現在我都不大知道她是何模樣,只能任憑腦海中的想象來構築。記憶中的她,在與我們連麥時的聲音相當甜美,或許還有一張讓少年魂牽夢縈、夜不能寐的俏顏,用強子的話說:“肯定比他媽林志玲還好看。”

當然,對我們來說最特殊的是,這個“他媽的比林志玲還他媽的好看的女孩”——玩《魔獸世界》。

和當時許多女孩子喜歡玩治療不同,她狂熱地執著於DPS,號練了一個又一個,熱衷在我們這個羅漢公會中蹭副本位置。雖然她的技術也就一般,但人相當有親和力。不管是滅團了互相甩鍋,還是DKP計算出了矛盾,她總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畢竟在宛如林志玲的聲音面前,一群大老爺們也都不再好意思吵架。順理成章的,她也就成為的公會的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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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公會里的首席治療和摸魚T,我們很自然地玩到了一起,關係也越來越好。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我們很像兩個舔狗。有什麼裝備我倆都留神要替她搖一個,有什麼事情也都要為她出頭。有次她被部落屠了,我們倆喊上一群兄弟守了那個人一天一夜屍。下本時,強子的戰復也只對著她一個人卡CD丟,別人被Boss點名爆殺到雞飛狗跳的時候,她的獵人永遠安然無恙,惹得公會主T在YY頻道里一陣怒罵:“強子你個重色輕友的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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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暗黑3》出了以後,我們倆又迫不及待地把她也拉進了庇護之地。她玩了一個跑馬流的聖教軍,在大秘境裡跑來跑去。我們跟在她後面清理沒踩死的小怪。

說不清是哪個瞬間,也很難講明白是日久生情還是荷爾蒙作祟。在一次次血腥的廝殺中,我逐漸意識到“她”似乎對我來說越來越“與眾不同”了,我知道強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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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強子不同的是,我對她的喜歡止於有賊心沒賊膽。她在十萬八千里外的南方大城市,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如此遙不可及。但強子卻不一樣,在他看來,行動有可能成功,不行動就只能幻想。隨著畢業越來越近,強子的心也越來越像貓撓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愛情——也可能是幻想中的愛情,從線上變為線下:他決定去女孩的城市找她。

大學畢業後不久的一天,強子把我約出來,告訴了我他的追愛計劃。當時我正在嚼一塊海蜇,被嚇得咯嘰一下咬到了舌頭。在接下來一頓飯的時間裡,我痛切地向他陳述了網戀的危害。告訴他網上有很多不靠譜的人,興許她是個人妖也說不定,又給他列舉了無數網戀後-8000的慘痛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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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勸他一部分原因是我真的認為這事不靠譜;另一部分原因在我腦海迴旋許久,卻無法言之於口。

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強子並沒有聽從我的勸告,而是反問我:“你是不是也對她有意思?咱們兄弟這麼多年了,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出來?你喜歡你也去找她啊!兄弟絕對不攔著,誰追到算誰的。”

話語在喉嚨中吞吐幾次,我卻說不出任何話。要不要走出那一步?要不要讓朦朧的幻想轉化為現實?現實到底是達納蘇斯還是幽暗城?我沒想過,也沒有想的勇氣。

能迴應強子的,似乎只有一口悶下白酒。

一週以後,強子踏上了去往陌生城市的火車。我去送了強子,我們倆什麼也沒說,上車前他背對著我擺了擺手,留給我一個背影,然後一去就是四年,期間再沒聯絡過我。

那個背影是強子留給我最後的記憶。

見面

學校門口的小飯館,是我們無數次戰鬥到半夜後解決飢餓的地方,好多年過去了也沒有什麼變化。他姍姍來遲,和多年前一樣,強子總是遲到的那個人。

數年沒見的我們,見面後甚至生出了一絲尷尬,不知道是該客套還是一如既往勾肩搭背。我突然想起了《征服》,腦子還沒轉過來,嘴裡已經蹦出一句:“強子,剛來啊,都等你半天了。”

他愣住了,然後嘴角輕輕上揚,好像也回想起了一起看《征服》的時光。

我遞了根菸給他,李強熟練的叼起,抬手擋風,點燃。拿煙手在寒風中些許顫抖,指縫裡隱約能看到一些汙泥。

“這次回來是不是準備結婚了?啥時候給兄弟喝喜酒啊?”

強子沒說話,用滄桑的目光注視著我,然後搖了搖頭。我也看出了點什麼,沒再追問。在一口悶完一杯嘉禾後,強子打了個嗝,長出一口氣,慢慢講出了這四年的追愛故事。

強子的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可以說,在這四年裡,強子只在愛情的邊緣蹭了蹭,然後就被生活拉扯到了千里之外。

強子到女孩的城市後,找了一份和自己專業相關的工作。工資不高,但生活足夠了。工作之餘,強子陪她逛街,給她買禮物,無微不至地關懷著她。剛開始生活確實如他想象中般絢爛,妹子對強子也挺好,對他這種不遠萬里網戀奔現的追愛行為不乏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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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意孤行的愛情還是沒抵過現實,妹子家庭富裕,有著穩定的工作和收入,而強子不過只是個南漂的打工仔,房租都經常沒有著落。兩人每次談婚論嫁都會轉變為一場激烈爭吵。幾個月之後,和世界上大多數奔現的網戀一樣,兩個人還是分開了。

說到這裡強子自嘲地搖了搖頭,那時的他相當病態,明知道沒什麼希望了,但就是不願意放棄,甚至求人讓他在妹子工作的寫字樓底下當了個保安,只為了每天能看她兩眼。

這已經不是病態了,這是變態。

後來她估計也被這種無處不在的“視奸”整煩了,直接給強子開出了房本掛名帶雙車+188w彩禮的條件。望著自己這些年的銀行卡入賬記錄,強子徹底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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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四年以後,身心俱疲的強子回到了石家莊,回到了原點。

強子點了根菸,用一種可以洞穿時光的滄桑眼神看了看我。“花了四年我才明白,愛情不是隻有付出的。”他的樣子像極了被封印了一萬年的伊利丹。但我卻完全沒有悲傷的感覺,因為強子說這話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小時候他在網咖在連續半年沒打到蛋刀,破防銳評伊利丹的樣子。

“就是個傻X,一隻老舔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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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之後說的話更是在我心裡引發了一場地震:“她那時其實喜歡的是你,只不過你慫的一批罷了。”

強子告訴我,她其實一直喜歡的就是我。只不過剛開始不忍心傷害強子,再加上被強子的行為感動,也就沒有告訴他。直到分開後為了讓強子死心才和盤托出。

我摁滅了還剩半根的紅雙喜,內心遠沒有表面平靜。強子有著為了愛情一往無前的勇氣,卻沒有得到愛情。我本有得到愛情的機會,卻因為自己的退縮與其擦肩而過,最後只能在原地感慨。命運就這樣給我們兩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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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現在買機票還來得及不?”壓下莫名的心緒,我故作輕鬆地開了個玩笑。而後就是長久的沉默,我想再說點別的,但話到嘴邊卻吐不出口,也沒什麼再說的必要了。

我們倆的人生就像是兩個齒輪,年輕的時候無比貼合,終日一起飛快的旋轉。但分開後經過時間的磨損,早已無法再次齧合。我們之間的對話也像兩個齒輪那樣卡住了,我努力地想從記憶中搜索一些潤滑劑讓它轉動起來,最後也只得落到曾經我們共同的愛好上。

“上網咖打會遊戲?”我提議。強子有些滄桑的眼睛亮了起來。出了飯館,我們來到了學生時代一直去的黑網咖。早已刻在記憶中的破爛招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裝修豪華的網咖,其中坐客寥寥,沒有了繚繞的煙霧,也沒了往日爆滿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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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會什麼?暗黑3還是WOW……”我邊問邊點開了遊戲列表,問出的話也隨著搜尋結果的空白戛然而止。看了看右下角的日曆,上面赫然寫著1月24日。我突然意識到,時候已到,這些遊戲的國服已經像昨天發的快遞一樣——寄了。

記得暴雪宣佈國服停運的時候,我因為至少一段時間內要與心愛的遊戲告別很是捶胸頓足了一陣。即使那時我已經很久沒碰過暴雪的任何遊戲。它就好像一個放在桌上落滿灰塵的裝飾品,即使不再欣賞也會因它的消失而傷感。

但隨著事件的不斷髮酵,暴雪各種神奇的操作讓我從惋惜到失望,最後漸漸變成了麻木。這位昔日的王者宛如一幅過期的油畫,慢慢褪色開裂,從王座上剝落下來,最終碎成了一地的節操。那種傷感的情緒也逐漸遠去,讓我在面對著空蕩的遊戲列表時只剩沉默。

那玩點啥?我們倆突然陷入了迷茫之中。

“好像……還有個能玩的?”強子小心翼翼地提議,隨後指向了遊戲列表搜尋後唯一的結果——《暗黑破壞神:不朽》。

望著遊戲下載的進度條,我突然有些感慨,當年《暗黑破壞神:不朽》公佈的時候我曾無數次痛罵過它,說它不配成為暗黑全家桶的一員,但現在它卻成為了聯絡我們脆弱友誼的唯一紐帶。那一幕現在想來都還有些滑稽——兩個大男人陷在網咖的沙發裡舉著兩個手機瘋狂地搓玻璃。但嘴裡吐出的已經不再是像機關炮一般的罵街和指揮,而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在她的婚禮上,他在一旁笑出了聲

玩著玩著,我卻忍不住想笑出聲,笑我,笑他,也笑和暴雪一起離開的那些曾經。

那個女孩就像暴雪一樣,即使我們對她傾注了再多的情感,最終的結果也只是離我們而去。沒有什麼能一直陪伴我們走下去,也沒有什麼傷痛不能被時間治癒。青春終究還是遠去了,當時被我瘋狂詛咒上線即暴死的《暗黑:不朽》,卻比暴雪國服活得更長。想到這裡,我突然釋懷了。陪伴我們幾十年的暴雪都寄了,還有什麼不能釋懷的呢。

這時強子又釋放出了他深邃的眼神,我想他一定和我一樣,在感嘆世事的無常與青春的流逝。“很感慨吧,過去神一樣的暴雪到了現在這個境地,你是不是想說王權沒有永恆。”我問他。

“不,”強子搖了搖頭,“好似,開香檳咯。”

我的內心瞬間感慨萬千,沒有人能永遠年輕,無論是暴雪還是我們,終究都被時間磨平了稜角。我也不禁發出了感嘆。

“沒錯。”我點點頭。

結語

這天回去之後,強子微信告訴我她其實已經結婚了,還發來了一張結婚照。她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符合我對她的所有想象。穿著婚紗的她正與新郎相視微笑,眼波如水,像是艾露恩的輝光,又像艾澤拉斯最美的晚霞。

強子沒說錯,確實比林志玲還好看。

照片上她的笑容很甜蜜,想必過得也很幸福。

“兄弟你知道嗎,她結婚的時候邀請我了,我在現場,還笑了,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啊?”強子說。

我他媽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