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花影坐前移

本文轉自：鎮江日報

□ 張軍霞

週末的下午，午睡醒來，日光灑滿了陽臺，我搬張竹椅，看書、喝茶、聽音樂。彼時，窗臺上那盆紫色的茉莉花開得正旺，微風拂過，花影落在書頁上，隨著我的手指翻動書的動作，花的影子也彷彿在跟著移動，我沉浸在這陽光、花香、書香、音樂為伴的閒暇裡，感受著難得的愜意。

這時，有鄰居來敲門借工具，說她家的下水道壞了。我和她隨意閒聊了幾句，重新坐回陽臺看書時，發現剛才落在書上的花影，此時已經移動到竹椅的另一側去了。“窗外日光彈指過，席間花影坐前移。”我不由想起《水滸傳》中的兩句詩。以前讀到這樣的句子，只是讀讀而已，此時此刻卻是詩中的場景在現實生活中真實的再現，怎不讓人心生感慨：時光，真是太匆匆了！

我有一位同事，不久前回老家探望父親，當他和妻兒開車來到村口，遠遠就看到父親站在老房子的院門外。同事說，看到父親身影的瞬間，他忍不住停下車，伏在方向盤上大哭起來。他說，以前每次回家，在家門口等著的總是父親和母親兩個人。他們往往搬兩個小凳子坐在門口聊著天，或者手裡整理著剛從小菜園裡摘下來的蔬菜，只要一看到兒子的車出現，母親就會搶先站起身，一路小跑奔過來，摟著孫子親了又親。父親也會緊跟在後面，一邊接過兒子媳婦帶回來的禮物，一邊輕聲抱怨著：“我和你媽在家裡有吃有喝，啥也不缺呢，以後可別花這些錢了……”一家人進屋，做飯、吃飯、聊天，享受著難得的天倫之樂，父母都顯得特別開心。

可是，這一次，一切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因為就在三個月前，母親因病去世，如今站在門前等兒子的只剩下了老父親一個人。他注意到父親的頭髮花白了許多，他忍不住在心裡揣測：父親獨自生活在老屋的日子，是不是每天都在承受伴著孤獨的煎熬？同事告訴我，自從考上大學離開家，他和父親原本不多的交流就變得更少了，以前每次回去也是行色匆匆，從未注意過父親的衰老。時光太無情，它帶走了母親，又將父親的年邁孤單，如此真實地呈現在他的面前，也讓他的悲傷來得如此猝不及防。那天，他們在老屋裡吃了最後一頓飯。飯後，他把老父親接進了城裡一起生活……

同事的感慨，也觸動了我的內心。就在不久前，我的一位熱愛文字的學生，因為頻頻發表作品，被當地市作協吸收為會員。她說拿到證書回到車上的那一刻，她想起早逝的母親，忍不住獨自哭了好久。她想起童年時，雖然家裡經濟條件十分拮据，母親卻很支援她讀書，用自己賣雞蛋悄悄攢下的一點錢，讓女兒去買她喜歡的小人書。那時，她曾傻傻地對母親說：“我將來也要成為一個寫故事的人，讓自己的名字也出現在報紙和書裡。媽，我的願望能實現嗎？”母親就笑了：“我信我閨女呢！到了那天，我做你最喜歡的打滷麵，放多多的肉……”如今，她終於如願實現了年少時的夢，她多麼想和母親分享這個好訊息，再吃一碗她親手做的打滷麵啊！她還想告訴母親，自己現在的工作和生活都很好，也有能力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可是，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母親走得太久，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人生苦短，沒有誰能留得住時光；歲月滄桑，每個人心中都難免有著不可彌補的遺憾，也許是關於父母，也許是關於自己的感情或工作。我們唯一能抓得住的不過是當下，也唯有當下。人生只有一次，活在當下，行在今日，走出對往事的唏噓感嘆，努力去愛你身邊還來得及愛的人，努力去實現自我價值的提升，這才是對抗時光流逝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