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何要毒殺全家，僅因包辦婚姻和自己無關？99年河南方城滅門案

1999年2月19日清晨，春節氣氛依然很濃，噼噼啪啪鞭炮聲此起彼伏，河南省南陽市方城縣小史店鎮大林村村民閆三去村頭擔水，路過鄰居方偉家門口時，看到房門大開，卻不見人影，心中頓生疑竇。近來，李蘭與丈夫經常大吵大鬧，今日為何早起，院內又冷冷清清，莫非發生了什麼不測？想到此，他放下水桶走進院內，眼前的一切使他驚呆了：

方偉一家人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省人事。

他急忙跑出院子，連聲高呼：“方偉家出事啦！方偉家出事啦！”

村民們手忙腳亂把四人抬上車，急奔小史店鎮衛生院。醫務人員雖經全力搶救，也無回天之力，最終沒能使他們甦醒過來，於上午九時一家四口人全部死亡。

出了人命大事，村民們急忙去派出所報案。鑑於案情重大，所長王萬江立即派人趕赴現場，並向公安局刑警隊作了報告。經過公安幹警艱苦細緻的工作，一個悽楚的人間悲劇展現在了人們面前，故事的起因源自——

李蘭出生在甘江河畔的張莊村，與大林村一河之隔。她自小聰明伶俐，活潑可愛。

讀初三時，她已是楚楚動人的少女，她那苗條的身材，白皙的面板，含情脈脈的雙眼，富於言談的小嘴，招來許多男生的愛慕。有的男生設法接近她，同她說句話就引以為榮，有的男生則用情書表達心聲……這些，

李蘭根本不屑一顧，她小小心扉裡早藏著一個人。

他是志遠。李蘭愛他，不僅是因為他學習好，也不是因為他出眾的長相，而是愛上了他的堅強、勇敢和不屈不撓的品質。

志遠的父親是南陽某廠的工人，母親在家務農。在志遠的記憶裡，父親很少回家，但每次回來總是與母親吵吵鬧鬧，雞犬不寧。“孬種！”這是志遠給父親下的定語。後來，父親乾脆與母親離婚，在南陽與早已相好的那位美貌女子結了婚，把母子倆扔在了農村。

家庭的不幸並沒有使這個涉世不深的少年畏懼，支撐門戶的重擔落在了他那雙幼稚的肩上。在學校，志遠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年年當選班長，期期被評為“三好學生”；在家裡，他擔水、做飯，下地幹農活，與母親一起分擔生活的艱辛。

1993年夏，李蘭和志遠雙雙畢業回家，在李蘭的再三要求下，於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志遠把她領回了家。媽媽眼噙淚花，對志遠說，你要能娶上這樣的媳婦，媽媽也就知足啦。

誰知，李蘭與志遠的美夢很快就破滅啦。

李蘭的舅舅與爹媽商定，要把她嫁給大林村的方偉為妻。

方偉小學畢業後曾在街上做過小生意，為人精細、圓滑。爹媽知道李蘭和志遠的事。但想到方偉會做生意，家有存款，條件比志遠強，蘭子過門後不受委屈，竟然沒有徵求蘭子的意見就收下3000元“彩禮”錢，答應了這門婚事。

當爹媽把這門婚事告訴蘭子時，她氣得滿臉通紅，指責父母包辦婚姻，寧死不從。

方偉聽說後，召集十幾個酒肉朋友到小蘭家逞強。他把利刀刺在蘭子房門上，威脅說：“既收下我的彩禮，你就是我方偉的人。如果不從，看這把刀子答應不？不然，老子殺了你全家和那臭小子！”在李蘭爹媽的苦苦哀求下，方偉才帶人離去。

就這樣，李蘭在爹媽的勸說和方偉的逼迫下，年終同方偉結了婚。婚後，方偉對李蘭還算體貼，一雙兒女相繼來到人間，給小家庭增添了歡樂。

可後來，方偉染上了貪杯和賭博的壞毛病，常常爛醉如泥，回到家裡鬧得烏煙瘴氣。生意也每況愈下。李蘭就勸慰他把街上的生意轉讓給別人，回到了村裡。

大林村土地雖然肥沃，但人多地少，人均土地不足一畝，一年到頭，地裡的收入除了買化肥、農藥、種子等開支外，收入有限。李蘭看到本村姑娘十有八九都南下打工，每人每年都寄回一萬、兩萬元，很是羨慕，就試探著向丈夫說：“現在是農閒季節，在家無事可做，何不外出打工，掙些錢來。”方偉早有外出打工的想法。與其在家苦熬，不如外出闖蕩一番，但嬌妻留守在家又不放心，一直沒有成行。今天妻子主動提出來，何不順水推舟呢！

1997年春天，李蘭千叮嚀、萬囑咐把丈夫送上了打工的征程。

方偉北上大連在一家造船廠當油漆工，廠方管吃管住，月工資600元。剛開始，他工作勤奮，任勞任怨，加之他善於言辭，很快得到老闆的賞識，提升為油漆班長，下管9人，月資也增加至1000元。

這時的方偉把妻子的囑咐全拋在了腦後，有點飄飄然了。他舊病復發，白天上班，夜裡賭博，準備給李蘭帶去驚喜的3000元現金，很快就被賭盡，還背上了不大不小的賭債。

當他剛把賭債還完，又發生了一件事，使他不得不踏上了歸途。油漆班的一位弟兄與其他班組一民工發生糾紛，在廝打中吃了虧。方偉聽說之後要打抱不平，就帶上兩位弟兄把那民工圍在宿舍裡，把他打成重傷，住進了醫院。方偉無法容身，就打點行裝，星夜坐火車返回家鄉去。

李蘭見方偉回來，非常驚喜，連忙做好吃的，歡迎從遠方歸來的丈夫。看到忙碌的妻子，方偉悔恨難當，就編造了船廠虧損嚴重、廠長跳樓自盡、工人全部解散的謊言來騙妻子，用淚水掩蓋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這年頭外出打工的人很多，掙錢也難，只要平安回來就好。”李蘭安慰淚流滿面的丈夫。

方偉回來後，正值場光地淨的冬季，無所事事。那天，他在朋友家喝酒，酒過五巡，菜食五味，兩人都有幾分醉意，朋友問：“偉哥，嫂子對你咋樣？”

“那還用說，對我百依百順，萬般柔情！”

“不見得吧，你外出這麼長時間，難道她沒有移情別戀？”

“這……”

“我可是親眼看見村裡的黑蛋常幫助你那漂亮的媳婦幹農活，難免要幹出男女苟合之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時，方偉酒醒大半，連忙起身回家，逼著要妻子說清楚是怎麼回事，把李蘭氣得七竅生煙。我在家既當女又扮男，飽嘗春耕秋收的艱辛，讓你外出打工，你卻空手而歸，這且不說，你還把正常的事往邪路上想，懷疑我有外遇？！一股酸楚湧上李蘭的心頭。

1998年春節剛過，李蘭丟下一雙兒女，就隻身南下打工去了，誰料——

為了急於發財，她竟走上了賣淫路。

李蘭到了南方，經同鄉姐妹介紹，在一家兒童玩具廠上班，飽嘗了打工的不易。

這天，同村的英子來找李蘭閒坐。英子這兩年變化可真大，以前是土氣十足的鄉村妹，可如今穿金戴銀，滿身珠光寶氣，一掃舊日的寒酸。

李蘭非常羨慕地詢問：“你在什麼地方發財？”

“當服務員唄。”英子自豪地回答。

“工作苦嗎？”

“不苦，常常吃香的穿好的！”

“我去行嗎？”

“怎麼不行？你人長得漂亮，性格開朗，手腳麻利，老闆們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李蘭的心像是被鵝絨毛撩撥似的，躍躍欲試。月底，她辭了職，馬上與英子聯絡，來到了郊區順達酒家當服務員。老闆是一個40多歲的男子，人稱田伍，身高馬大，性格爽直，待人友善。

李蘭十分勤快，天天都將店裡打掃得乾乾淨淨，物件擺放井然有序。她那漂亮的臉蛋、熱情大方的服務和恰到好處的俏罵，更招來了不少回頭客。順達酒家自此生意火爆，營業額直線上升。

李蘭雖然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可容貌不減當年，反而增添了幾分豐滿和成熟。看到給自己帶來好利潤的漂亮村姑，田老闆常常想入非非。

那日天降大雨，路滑車少，店裡不忙，田老闆就帶上李蘭到商場給她買了兩套時裝、一些首飾和化妝品。經過這麼一包裝，從李蘭身上再也找不到農村少婦的痕跡。

兩天後，田老闆又在附近租了一間民房，打掃乾淨，讓人把李蘭的行李從4人一間的集體宿舍裡搬出來，並將第一個月的1000元工資塞在她手裡。這一切令李蘭始料不及，暗暗慶幸自己在於裡之外的異鄉遇上了好人。

酒店的生意常常是到晚上12點左右才關門謝客。從酒店到租房處雖然僅有100多米，到了這個時候也是路靜人稀，很讓李蘭膽怯，就常邀田老闆相送。

這天夜裡，店裡生意特別好，一直忙到次日凌晨1點多鐘，田老闆同往常一樣護送李蘭回宿舍。當走到拐角處時，他突然抱住她狂吻起來。李蘭先是一愣，後又想：

你我都是過來人，這也不算是越軌之舉。

就順從地接受了他的撫摸和急不可待的親吻。

走進宿舍，田老闆又一把將李蘭摟到懷裡，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阿蘭，自從你來的那天起，我就喜歡上你啦！”

“不不，我們都是結過婚的人，這樣做會對不起他們的……”

這時，田伍“哇”地一聲痛哭起來，說自己雖然開著酒家，不為錢發愁，可家庭並不幸福。當時家裡窮，倉促結合，哪知愛人是一個不通人情的潑婦，文化低，脾氣壞，根本不懂感情二字，常為家務小事吵吵罵罵，分居已有8年，內心很痛苦，從沒有真正地品嚐過愛情是什麼滋味……言畢，又說：“今晚你如果不答應我，這世上算沒有憐憫我的人啦，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不如去死！”

李蘭看到平素和藹可親、對人笑臉相迎的田老闆內心世界蘊藏著痛苦，聯想到自己與相戀的人不能結合，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心理防線很快潰陷。她低叫一聲“伍哥”，沒有絲毫的反抗，就被田老闆壓在了身下。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田伍金屋藏嬌、風花雪月之事很快傳到他妻子耳朵裡。田伍的妻子不愧是公務人員，很有修養，她沒有像別的婦女那樣大吵大罵，而是婉言規勸田伍懸崖勒馬。

田伍很是感激妻子對他的寬容。他還愛風雨同舟的妻子，更愛唯一的兒子，根本不想背叛這個家庭，所以就來了個急流勇退。

“小蘭，我要回原單位上班，看在咱倆恩愛一場的份上，我想把店轉讓給你，讓你經營。”

“不行，我沒有那麼多錢。”

“沒錢不要緊，你先幹著，等賺了錢分期給我，如果遇到什麼困難，我還幫你。”

最後，小店以2萬元的價格轉到了李蘭手裡，更名“阿蘭客棧”。

剛開始，李蘭心裡非常害怕。雖說店還是這個店，可那時自己僅僅是在給別人勞動，除了拿工資外，什麼心也不用操；今天這麼大一個店讓自己經營，手足無措呀。好在廚師、服務員沒有變動，還是那一套人馬，在他們的支援下，她很快進入了角色，生意如同以前一樣紅火。

一天，河北一位跑長途的司機，在酒足飯飽之後，用色迷迷的雙眼望著這位秀色可餐的老闆娘說：“除了吃喝之外，還有其他服務嗎？”順勢在她腰部摸了一把。

她明白是什麼意思，卻沒有避開，她想盡快把2萬元錢湊夠，然後再掙一筆錢打道回府，反正自己也不是乾淨身子啦，為了錢，顧不了那麼多。於是她說：“本店服務，酒醉東西南北客……。”說完就領著那位司機徑直進了內室。

事畢，那位司機給她200元錢，又在臉上親了一口，準備起程，卻又被叫住。司機嚇了一身冷汗，以為她要敲詐人，就連忙又塞給她100元錢。她接過錢後，恬不知恥地說：“多宣傳阿蘭客棧，多給妹子介紹客人，下次來免費……”

就這樣，她走上了這條道路，半年多時間裡，她連自己也說不清楚接待了多少客人。但有一條是清楚的，那就是2萬元轉讓款早已還清，手裡存款已有萬元。

正當她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當地警方根據群眾舉報，將她抓獲，查封了酒店，她的發財夢徹底破滅了。

在看守所裡，李蘭發現自己下身時而奇癢，時而疼痛，就向女管教求藥。經檢查，她患上了可怕的性病。後來，她被釋放，急急忙忙趕回河南老家。

可是，到家後的一連串打擊使她——

李蘭回到家後，全家人歡天喜地。

晚上，方偉急不可待地要求行房，李蘭說自己旅途勞累，婉言謝絕了丈夫的正當要求。第三天晚上，方偉又強烈要求行房，無奈，她只好吐露真言，說自己患上了性病，不能同房，否則會傳染給丈夫。方偉聽罷，怒火中燒，揪起李蘭頭髮，手起掌落，噼噼啪啪就是幾個耳光：“你在外是咋浪的，會得這骯髒病，給老子說清楚！”

李蘭被打得鼻青臉腫，只有把淚水往肚裡咽。她暗下決心，一定要治好這個病，然後在家安心度日。於是，她走上了求醫之路。

李蘭先是到縣城人民醫院做了全面檢查，診斷為二期梅毒。這種病只要得到有效治療，很快就會痊癒，並非是不治之症。

回到家裡，李蘭把醫生的話告訴了方偉，他半信半疑，懷疑妻子是患上了可怕的艾滋病。自此，他的慾望得不到滿足，非打即罵是家常便飯。

春節過後，李蘭再次到縣城看病，與舊時情人志遠不期而遇。故人相見，分外高興。志遠很熱情地把她領回了家。

原來，志遠落榜回鄉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參加了中央農業廣播學校自學，獲得多項國家專利，被縣直某部門破格招聘為技術員，由農村青年搖身一變成為幹部，人生道路有了重大轉折。後來與縣城一位開服裝店的俏麗姑娘結為伉儷。一年後，他們擁有一個美麗的女兒，後又在縣城購置三室一廳住房，裝飾得富麗堂皇，家用電器一應俱全，並把老母接來，一家四口人幸福美滿。

志遠的母親看到李蘭，也很高興，做了滿桌好吃的盛情款待了她。午飯後，老人家拉著李蘭的手問長問短，不知不覺已是下午5點多鐘。看到志遠和志遠媽，李蘭心裡本來就感到愧疚，這時更不想久留，執意要走。老人家說啥也不肯，非讓她在家住一宿不可，無奈，她就住下啦。次日早飯後，志遠一家人把她送上了回鎮裡的班車。

三月的大地，春意盎然，麥苗如綠毯一樣無邊無際，一棵棵筆直的白楊一閃而過。李蘭倚窗而坐，心緒久久不能平靜，她想起了那難忘的初戀，想起了丈夫的是是非非，酸甜苦辣湧上心頭。她恨丈夫，更恨自己不走正道，落到今天貧病交加的地步。看看人家志遠的生活，想想自己，往事不堪回首，悔恨、愧疚像鉛一樣沉重地壓在她心頭。

中午時分，李蘭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家門口。丈夫不但不問她的病情，反而追問昨夜為什麼不回家。李蘭有難言之隱，並不理會他。丈夫一把揪起她的頭髮，吼道：“昨夜你又在哪兒浪啦？給我說清楚！”李蘭不語，於是又遭一頓毒打。

此時此刻，李蘭多麼希望丈夫能夠關心愛護她，給她生活的勇氣。哪知，她從丈夫嘴裡聽到的是比鄰居更難聽的話，丈夫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連起碼的同情心都沒有。那帶著怒氣的拳頭，那冰冷的臉色，那飛濺的唾沫星子，像鋼刀，又像利箭直刺她的心窩。

忍受過丈夫的毒打和辱罵，她洗洗臉，梳梳頭，和衣躺下，淚水潸然而落。她想到了去死，一死了之。“我去死也不能便宜了方偉，讓他給我陪葬。”轉而又想，“我們兩都死了，可憐那一雙兒女無依無靠，在世上也是受不完的難，吃不完的罪。”

罷罷罷，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一同去吧！

傍晚時分，她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村代銷點買了一袋豆漿晶和五袋鼠藥。

次日清早，她早早起床，把藥拌在了豆漿稀飯中，看到丈夫和孩子們喝完後，自己也端起碗一飲而盡。就這樣，一家四口全部中毒身亡。可憐那不諳世事的一雙兒女由媽媽生，又被媽媽帶著這樣走上了黃泉路。

1999年，春雨漾漾的三月，在甘江河畔、灌木叢旁壘起一座偌大的新墳冢，那是村民們給他們一家人建的合葬墓。那潺潺流淌的河水像是向我們訴說著一個悲切的故事。

（因可理解因素，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