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秧田拔秧事件

秧田是什麼意思

來娣扯掉破斗笠，學著彩雲阿姑的模樣，雙手從左右各捏住一棵稻秧的根部，輕輕翻轉手腕，很好，這一次沒有斷，兩棵秧都成功地拔了出來。她將秧苗的根部在水裡甩動，漂洗掉沾著的淤泥。

秧苗的根部如果不洗，會有大團的泥巴，在運送時連水帶泥會非常重，但如果把泥全部洗掉，秧苗又不易成活，所以必須留有部分淤泥。

雖然是成功地雙手將秧拔了出來，但她還是不能完全滿意，因為她明顯地感覺到，雙手並沒有完全同步。她雖然擺出了左右手同時的架勢，但在用力時還是先拔出了右手的秧，然後才拔的左手的，雖然間隔很短，但仍然是有差異的。

還是要繼續練習啊，真正左右手同步才能節省時間哪！她對自己說。

拔秧

慢慢地，來娣已經可以真正做到雙手同時拔秧了，而且保證秧苗不斷，所以效率也提高了很多。雖然還是趕不上彩雲阿姑和範臘梅那樣的程度，但是和一般的婦女已經可以比一比了。

原本她是一心在學著雙手拔秧，也沒注意旁邊的人們，現在已經有些熟練了，可以像其他人一樣一邊聊天一邊雙手拔了。這時，她一抬頭，卻看到秧田裡好多女社員正一邊衝她這邊看，一邊議論著什麼，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她臉上濺上了秧田裡的泥水嗎？

只聽到有人在驚歎，“你看，你看，真的是在雙手拔秧哪！”“是的，這細丫頭還真的能幹，人這麼點大，就會雙手拔了。”“做事情是要看靈性的，哪裡是看年紀，有人一世也學不會，有人看一眼就會了。”“這話還真有道理，只是恐怕章梅英要氣死了，都四十來歲了，還是隻能拿七分工，連自己帶的小丫頭都比不上。”“是呀，老話說得一點也不錯，人比人，氣死人嘍！”“她要氣幹什麼？她這叫想不穿！直接得了個能幹的丫頭，要叫我，做夢都要笑醒了。”“是的，我家要是口糧多，就也去帶個丫頭回來……。”“哈哈，別儘想美事，就怕帶回來的不能做，到時想扔也扔不了。”

看到來娣正看著她們，有人趕緊住了嘴，但也有那嘴快的阿嬸笑著說道，“來娣，你怎麼這麼聰明的？眼睛這麼一看，就會雙手拔秧了？”來娣有點莫名其妙，雖然雙手是練了一段時間才能保持同步的，但也不算太難吧？怎麼在她們看來，倒像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一樣？

稻秧

她這時才注意到，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雙手拔秧的，單手拔的阿嬸阿姑們也不在少數。這麼一來，她倒不好意思了，“我，我，我也是偷偷學了好長時間，好不容易才學會的。”除了這麼說，她還能說啥？總不能說這麼簡單的事情，多看兩眼，練兩下，不就會了嗎？她要真這麼說了，估計秧田裡有一小半的人要向她扔石頭吧？

沒想到這位阿嬸卻用胳膊肘拱了拱坐在她旁邊的一個比來娣大了兩三歲的小囡，“聽到沒有，賴賴，一下子學不會，就要下功夫去偷偷學，多多練，才能學好啊。”臊得那個叫賴賴的小囡滿臉通紅，她拿自己姆媽沒辦法，只能狠狠瞪了來娣一眼。

來娣覺得自己真是冤枉，明明她什麼都沒做，怎麼還是得罪了人？趕緊一縮脖子，躲到秧苗後面拔起秧來，還是不要摻和別人的事為好。

這個叫賴賴的小囡她雖然以前沒見過，但卻是聽說過的。章女說，她本來應該在臘月底就出生的，於是生產隊裡到臘月中旬就不安排她姆媽做重活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整個臘月她一點動靜也沒有，一直到了正月十五過元宵節了，她姆媽才開始發動。於是，她的阿奶抱著包成蠟燭芯的她說，這是個會耍賴的，就叫賴賴了。

蠟燭芯（襁褓）

想到章女，也不知道今天章女去哪裡了，按理說，她今天也開始放忙假了，可卻沒看到她和她姆媽的身影。正想著，卻聽到背後“噗通”一聲巨響，然後是一波泥水從天而降，落了她滿頭滿身，連隔壁一塊田裡的彩雲阿姑和她阿嫂也沒有幸免，都成了泥人。

因為有一滴泥水正巧濺在了眼睛裡，來娣趕緊放下手裡的秧苗用袖子擦著，秧田裡到處都是泥水，根本就沒有清水可以清洗，只能這麼將就著擦擦。

就聽到彩雲阿姑的阿嫂尖聲叫著，“章女，你個討債鬼！你看看我們這身上，樓大皇呢？我要去找樓大皇去算賬！”章女卻並不害怕，而是嬉皮笑臉地在討饒，“月小阿嬸，月小阿嬸，你最好了，可千萬別告訴我阿爹，他會打我屁股的。我現在就幫你拔秧，晚上還去你家幫你洗衣服，好不好？”

那位月小阿嬸似乎很吃這一套，伸手捏著章女的臉頰笑道，“你這張嘴真是甜哦，哪個要你幫著洗衣服？你姆媽都沒讓你洗過一件衣服，我還敢勞動你？還不快走？”

原來章女是特地來跟來娣一起拔秧的，只是看到來娣那認真的模樣，連頭都不抬，就想捉弄她一下，於是從田埂上直接跳到了來娣背後。本意是想嚇來娣一跳的，哪裡知道這一跳的威力實在太大，差點驚動了所有的人。

來娣看著也是滿頭滿臉泥水卻笑得沒心沒肺的章女，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麼來了？你姆媽呢？”章女的笑容忽然一收，“我本來是和姆媽一起來的，可就要出門時，姆媽突然肚子疼，我只能又陪她呆在家了。剛才我姆媽說不那麼疼了，就讓我先來和你一起拔秧，她在家躺躺再來。”

因為章女自己來的，根本就沒想到要帶凳子，只好和來娣擠坐在一起。虧得來娣的這個凳子還是挺長的，她們兩個人坐也不嫌擠。

“有沒有告訴你阿爹？”“沒有，我姆媽說沒什麼大事，讓我不要大驚小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