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三拳李有田 第一章 做夢的人

2023年，秋。

淅淅瀝瀝的小雨伴著狂風從黑灰的蒼穹之上墜落，樹葉伴著雨水凌亂地鋪貼在城市的街道上。

時值寒秋，時不時還能看見幾個穿著雨衣的行人，頂風冒雨的前行。

破舊的小巷子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坐在小賣部門口的雨棚下面。雨棚之外的世界是灰濛濛的，巷子裡積滿了雨水，只有雨棚下的地面還留有一片乾燥的地帶，少年坐在雨棚下這唯一的“淨土”上，望著外面，彷彿自己是即將被海浪吞噬的最後一片礁石。

“小田，進來坐一會兒吧，這雨怕是要越下越大了。”小賣部裡，一個頭發稀疏的白鬍子老頭向外喊著。

“我在外面坐一會兒就行了，你快把小賣部的門關一下吧，外面風大。”李有田回過頭，關切地看著老頭兒說：“算命的說你能活到七十八，可你要再折騰吹個風淋著雨，我怕你活不到明年的七月八了。”

老頭面色一滯，倏地關上了小賣部的門，末了又開啟：“你少說兩句我能活到八十七……你這會兒不應該在上晚自習嗎？今天怎麼放學這麼早。”

他知道李有田是學生，今天週三，按照常理這個時候他應該正在上晚自習。

“你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也就算了，記性怎麼也變差了，你難道忘了我轉校到職專了嗎？”李有田歪著頭看著老頭兒。

“你能不能有點尊老愛幼的意識，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你天天和我說話夾槍帶棒的！”老頭撇著嘴，有點生氣。

“你下次亂搞男女關係被警察帶走，可別讓派出所打我電話了。”李有田回過頭，不再看老頭兒。

聽到李有田的話，老頭兒老臉一紅，伸手拉住小賣部的門：“男人嘛，總有一些管不住自己的時候，冷了就進屋哈。”說完轉身回了小賣部，不一會兒就聽到小賣部裡傳來“燃燒你的卡路里……”

李有田翻了翻白眼，知道這老小子又在刷小影片看美女了。

李有田和老頭是忘年交，忘到哪種程度呢？忘到老頭的子女忘記有這麼個老爹，忘到李有田的父母忘記有這麼個兒子。

老頭兒年輕時是個小混混，年紀大了就變成了個老流氓，一把年紀了，還天天想搞一些桃色交易。有幾次被派出所帶走，老無所依的老頭只能謊稱李有田是他孫子，讓派出所給李有田打電話。

李有田的媽媽嫌棄李有田的爸爸沒本事，一早兒的下海去賺大錢，傍上了哪家的有錢人，從此不知去向。李有田的爸爸一看媽媽下海都賺了錢，一賭氣，自己也下海，想去賺大錢，可惜出海之後再也沒回來，據說是在某個國家靠岸時，自己偷偷下了船。本來這種情況是沒有賠償的，可是船長看李有田可憐，據理力爭，讓公司出於人道主義，給賠了六萬塊錢。

一條人命，六萬塊錢。用船長的話說：“有總比沒有好，遇到困難了記得給我打電話。”李有田現在想想，覺得船長說的真的很對。如果沒有這六萬塊錢，李有田都不見得能活過14歲。

雨緩緩地停了，但風還在呼嘯。

李有田走出雨棚，慢慢地消失在巷子的另一端出口。巷子兩邊的牆很舊了，白色的牆壁被雨水侵襲，留下一塊一塊斑駁的紅磚水漬。

天已經黑了，李有田要回家了。

人民醫院東側杏園小區的林蔭道里，李有田默默地在香樟樹下行走著。與現代都市的高樓風格不同，這院子裡都是八九十年代的六層小樓，沒有電梯，沒有燃氣，時不時還會停水停電，下水道偶爾還會堵塞。但據住在小區裡還未搬走的老居民說：“杏園小區在當年可是洋氣的不得了。”

李有田走進昏暗的門洞，伴著一樓道開鎖、賣房、治療不孕不育的小廣告，慢慢走到六樓，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68平的老房子，兩室一廳，採光很好，可惜就是頂樓下雨天會漏水。

這是李有田的房子，據說是當年在醫院上班的爺爺給爸爸買下的婚房。爺爺是個老中醫，據說當年醫術一流，尤其擅長養生延壽，很多政府裡的高官都來求爺爺給開養生秘方。可惜，養生專家英年早逝，李有田爸爸下海的前一年，爺爺就去世了。

李有田算了一下，養生專家有田爺爺享年53歲。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吵鬧的手機鈴聲將李有田的思緒擾亂，來電顯示是班主任王老師，他滑動著接聽鍵。

“喂，王老師。”

“李有田，你現在在哪？我們三職雖然是職業中專，但你也不能曠課啊，你要是生活有困難你和老師說……”

王老師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李有田開口打斷：“王老師，我今天家裡有事，忘記請假了。”

“行吧，那你下次記得請假，有什麼事就和老師說，咱們學校對你還是很重視的……”

“對不起，王老師，我這邊還有點事，以後會記得和您請假的。”李有田又開口打斷王老師，並乾脆利落地結束通話電話。

李有田知道，王老師是個好老師，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能嘮叨，一點也不像個正經90後，反倒是像是一個80後的“嘮叨保姆”，如果不掛斷電話，怕是能被他嘮叨一晚上。

李有田窩在沙發上，擼上校服的袖子。他靜靜地看著手腕上銀白色數字，倒計時02：03：46。

銀白色的倒計時像是紋進面板裡的紋身一樣，不管他怎麼揉搓，都沒有辦法將數字去除。細看數字，還會發現數字上不時閃動的銀色光芒。

數字在無聲地變動著。

02：01：35。

01：48：05。

這是末日的倒計時？還是生命的計時器？李有田不知道，他不懼怕死亡，因為生活已經不會變得更糟糕了。

倒計時結束前的時間，要做點什麼嗎？

留下一封或許很久才會被人發現的遺書？

沒有留下遺書，因為他知道，即便是寫好遺書，也不會有人看到。

父母“神出鬼沒”，已經有5年多沒有聽到他們的訊息，一個可能過上富太太的生活，一個可能已經在海底餵魚，隨他們去吧。

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很久了，名義上的監護人奶奶也很多年沒有再見了。

爺爺離世後，奶奶就回農村生活了，因為爺爺是著名養生專家，所以奶奶的身體也很差，加上奶奶一直不喜歡那個下海致富的媽媽，所以恨屋及烏，連帶著也不怎麼管李有田了。

親人靠不住，至於朋友和同學。

因為繳納不起高中的學費，以及需要更多的時間兼職賺錢，他轉學了，離開了原來的高中，脫離了原來的人生軌跡，但即便不轉學，他也沒有什麼朋友。

胡思亂想的時間過得很快。

倒計時已經到了00：00：55。

屋外的風突兀地大了起來。

屋外彷彿沒了光亮，連帶著屋裡也倏忽的黑暗了下來。

00：00：25

難道會迎來死亡嗎？

李有田竟有一些莫名的期待。

10……

9……

8……

……

3……

2……

1……

李有田的陷入一片黑暗，失去意識前，李有田彷彿聽到一句：“超凡系統啟動，夢境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