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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上枝頭】

2022-01-18由 胡楊文學 發表于 農業

號外號外下一句怎麼喊

孔劉這一生,共剪了三次辮子。

1

孔劉,山東青島人士,身高七尺,面目特徵與常人無異,喜穿大褂,時常將一本泛黃的書夾在腋下,將“子曰,子曰”掛在嘴邊,這誠然與這個剛新生不久提倡三民主義的國家格格不入。可這張先生雖說與歷史的洪流背道而馳,但若細細深究的話似乎也還是有些許緣故,因為他師承當世大學者辜晚清,而這辜先生可不簡單嘞,十餘歲就遊歷歐洲各國獲得十餘個博士學位,並且在大西洋彼岸還掀過起一股“國學熱”的思潮,乃西方尊崇的國學大家,所以對於他唯一的弟子孔劉,當世學者無一不表示尊敬稱其為“國學傳承者”。由此,當世第一學府中央大學聘請他為教授,講授歐洲古典文學。

對,你沒有聽錯,就是歐洲古典文學史。由此,你便可以看到一個奇特的場景,一個後背掛著條象徵舊俗落後辮子的書生,卻在用流利地道的倫敦貴族口音講授一部又一部歐洲文學著作。

“生存或毀滅,這是個問題:是否應默默的忍受坎坷命運之無情打擊,還是應與深如大海之無涯苦難奮然為敵,並將其克服。此二抉擇,究竟是哪個較崇高?”

每當一陣地道流利的英語在校園中迴盪起來之時,眾人都知道是孔劉開始授課了,於是眾人都爭先恐後的向教室撲去,好一睹這奇特場景。

斜陽幾抹,微風拂過泛黃的書卷,開頭的話無非都是這幾句,“這是出自歐洲古典名著《哈姆雷特》中一段最著名的獨白,也是丹麥王子哈姆雷特對於人生和生命的思考,同時這也是我的恩師辜晚清先生向我提出的第一個也是唯一問題,不知道同學們有沒有思考過這樣一個問題,但我建議同學們思考一下。”話畢,他才接著講授上課的內容。

起初,眾人還覺得新鮮全都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思考的樣子,可當劉孔問多次了以後,下面逐漸開始小聲嘀咕,“不知道,先生思考過沒有?難道先生思考出的結果就是留那三尺長辮在後搖曳?”引得周圍學生大笑一片。

不過孔劉似乎毫不在意,依舊上著自己的課,並未回答過這個問題,且在他的課堂上也不會回答任何一個問題,他只會做兩件事,一件事是上課講授知識,另一件事就是抽背晦澀難懂的英文課文,不會背的學生就去門口站著聽課。

“孔先生,你不為學生解惑,反而全憑個人喜好肆意懲戒學生,這是封建主義地主的作風。”有些學生忿忿不平道。

“莎士比亞是……”

“孔先生請您尊重我們學生,這是民國講求民主與科學,不像你頭上的舊疙瘩辮子落後腐朽。”

聽了此話後,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孔劉也忍不住拍板,怒斥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我也不知道什麼是民主與科學,我只知道你來我的課堂上就必須遵守課堂規則,不然請便,還有關於我這條辮子我想借用一句話,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而你們心裡的辮子是無形的,所以你們又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呢?”

窗外飛過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時而停靠在樹枝上,時而流連在綠叢間,更有一兩隻膽大的直愣愣的透過玻璃看著屋裡吵作一團的人們。

“砰砰——”孔劉拿起手中的戒尺狠狠地在講臺上拍了幾下,然後指著麻雀說道:“自以為是,你們與其何異。”

2

“先生。”一穿著中山裝渾身還略顯幾分稚嫩的青年小喘著氣向孔劉走來,鞠了個躬恭敬說道。

看到青年後,孔劉並沒什麼表情,只是縮了縮眼角,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先生,沒事兒吧。我在來的路上聽到有人說您今天在課堂上發脾氣了。”

“沒事兒,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只不過你今天頗讓為師失望,我不是常教導你喜怒不形於色,要時刻雅正嗎?”

青年低下了頭,弱弱說道:“對不起先生,一時疏忽忘記了你的教導。”

孔劉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你今天來找我所為何事?”

“先生,是劉新給我捎信來,讓我跟你求求情,別關著他了。”青年的聲音變得更小了,說完後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生怕一不小心惹得孔劉不快。

“他倒是算盤打得好。”孔劉忿忿說一句,然後將手邊的茶杯拿起,還未送到嘴邊,輕嘆一聲後又將其放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這不是我關不關他,而是我必須關他。”

“你說你們平時搞什麼新文化新思想沒什麼問題,我也管不著。而他現在是要革命,革命是什麼?是流血。要是他真的喪命了我怎麼對得起……”孔劉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守舊的辮子軍都要打到首都了。要是沒人去阻止的話,多年來的抗爭都付之東流了。那些守舊頑固的思想就又重新出現了。”青年下意識地激烈反駁道。

可青年說完後,瞧了瞧孔劉頭上的辮子才發覺說錯話了,他不應該當著他的面說這些。於是他低下了頭,準備接受他的斥責。

可誰知孔劉竟一反常態,沒有責罵他,而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但革命有用嗎?多年前的那場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不照樣還是失敗了嗎?而剝削階級只不過從八旗子弟變成了軍閥,人民照樣還是苦不堪言。”

“那不革命這個國家有救嗎?先生,你看看這個支離破碎滿目瘡痍的國家,如果不革命的話這個國家還有一丁點兒希望嗎?”

“可革命之後,萬一是深深的絕望呢?”

“那先生你認為國家的出路在哪兒?是又重新回到那個全國都掛著辮子的年代嗎?”

孔劉沉默了一會兒,才徐徐說道:“琴生,偏題了。我說過我只談學問,不談其他的。”

青年也覺得自己的語言確實有一些偏激,於是急忙俯身道歉:“對不起,先生。今日是我唐突了。”

等到青年走後,孔劉望著落日餘暉喃喃說道:“這個國家的出路在那兒?當看到革命之父被當做吉祥物被每個軍閥所爭奪時,他隱隱感覺這個國家就沒救了。”

3

“聽說辮子軍進城了,接下來可得大亂了。”

孔劉聽到這個訊息時,正夾著教案在去教室的路上。

校園中像早晨的菜市場鬧騰騰的,大部分學生在超場大聲號召說要在總統府,議會大樓示威,去大街上游行堅決抵制辮子軍入城。

孔劉絲毫沒被外界環境所幹擾,仍是四平八穩地走向教室準備上課的內容。

“同學們,安靜,上課了。”孔劉向往常一樣狠狠敲了幾下戒尺,冷冷說道。

“老師,辮子軍都進城了,我們怎麼還有心情上課啊!”下面有人氣憤填膺道。

“管他進不進城。只要你們是學生,踏進了教室就要好好聽我上課。”孔劉依舊冷冷說道。

緊接著有人案子嘲諷道:“得了吧!估計辮子軍進城孔老師還在暗自竊喜。他心心念唸的封建帝國重新又將要恢復昔日的榮光了。”

“對啊,對啊!你看孔老師的辮子都比尋常更精神了。”隨即有人附和道。

孔劉沒有說話,只是將教案放在講臺上,然後將黑板上寫滿號召“抵制辮子軍”的標語擦掉,寫上今天上課的內容。

“孔老師是賣國賊,咋們大家罷課去參加遊行示威去。”

話畢,有幾個學生怒氣衝衝走出了教室,緊接著又有一大群人蜂擁而出,最後教室裡就剩下零零散散幾個人。

孔劉沒有再多說什麼,依舊是像尋常那樣上著課,提問、背誦、朗讀。

他就像一個在表演節目的表演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管外面是風花雪月或是槍林彈雨,都對他毫無影響。

三尺講臺這方天地,予剩他一人。

“下課。”當他從嘴裡吐出這句話後,這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卻突然躁動起來,急忙開始整理書包。

只不過今天的孔劉有點反常,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尋常未曾有過的笑容,並且還和溫和地說道:“大家不要著急。”

學生們驚訝地看他了幾眼,但隨即又開始收拾起來,因為他們怕再晚就趕不上下午的遊行了。待要踏出教室門時,忽然孔劉叫出了他們,對他們說道:“若是出了什麼事就去找總統府的李利誠先生,就說是我讓你們來找他的。”

學生們轉過身驚訝地看了看孔劉應道道:“好的,先生。”

然後又齊刷刷向他鞠了個躬,孔劉也摘下帽子很莊重地向他們行了個禮。

這禮很熟悉卻又很陌生,因為在他恩師辜先生與世長辭後,他就再也沒在別人面前行過。

4

不知道為何,孔劉總覺得今天眼睛裡酸酸的,很不舒服。於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搭黃包車回家,而是選擇徒步走回家。

只不過街上沒有像他所想那般全然混亂不已,有些角落甚至莫名的安靜。小攤販沒有出門,除了遊街者外街上也鮮少有遊客,家家戶戶緊閉門窗不敢支聲,怕引來橫禍。孔劉搖了搖頭又繼續提著公文包往家裡趕去。

但此刻興民雜貨店門口卻擠滿了人。

“快來買啊!剛剛從加工廠進購的辮子。只有九十九條。價高者得,價高者得。”只見幾個背後懸著一個顯眼長辮的小店員盡力吆喝道。

“我要我要。”一群穿著絲綢長袍皮靴手上還夾著幾塊碧玉扳指的人在哪兒瘋狂迴應道。

與此同時,還有一些看著年歲約莫不大但渾身衣衫襤褸的人正在敲著鑼鼓,舉著用紅墨水寫的標語,竭力喊道:“大清復辟,吾皇萬歲。”

等到他們走進孔劉才辨認出來,標語上面橫七豎八寫的原來是“支援復辟”。不僅如此他還聞到一陣腥臭味,後來看到這團伙中有個腰上彆著刀的人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哪是用什麼紅墨水寫的,而是用放了有些時日的豬血寫的,他還看到血中泛著一點點黑。

“你這辮子質量不錯在哪兒買的?”

頭上傳來的微微痛覺讓孔劉緩過神來,怒斥道:“你在幹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原來這是真的,我還以為你這是在哪兒買的假辮子。”此刻站在孔劉面前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人諂媚道。

“哎,沒想到清政府又回來了。估計商店可得賺了不少錢,以前這種辮子能值幾個錢?白送估計都沒人要,而現在直接翻了好幾十翻。不過對於他們來說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能到這裡哄搶辮子的也不差這幾個錢。”他指著商店門口的人群說道:“你真以為他們是想歡慶政府復辟?他們無非就是想在新政府上臺後,成為“新八旗”再狠狠地勒索一筆罷了。個個都是人精。”

話畢,他咯咯笑了幾聲後又繼續說道:“你可別以為只有他們是這樣,那些緊閉窗門的人無非是沒有錢買罷了。不過說到這兒東城郊區那邊的貧民可就聰明多了,他們將狗毛雞毛,甚至是染黑的豬毛都拿來製作辮子戴在頭上,等軍隊在街上巡邏的時候就去跪拜運氣好的話,還能混個巡警噹噹,那收的保護費可比他們去工廠裡面拼死累活幹一天舒服多了。”

“你呢?為什麼不去買?”見他一直在得意洋洋說話,孔劉不禁有幾分好奇。

“我不買,不僅如此我還帶了幾條準備買了。我有個親戚在總統府當大官,所以我老早就知道辮子軍要打進來的訊息,就多備了幾條。只不過我最開始還挺不相信的,因為段元帥不是號稱傭兵百萬,戰無不勝嘛。而且平時看他的作風也是心狠手辣,但沒想到就這樣被打垮了,真是廢物。早知如此,我該多備一些以此來大發一筆橫財。”

“那你在這幹嘛?不應該過去嗎?”孔劉再一次問道。

男子擺了擺頭,笑著說道:“不可不可,如果我現在過去的話最多能賣和商店一樣的價格,但若是我等商店買完了。然後說價高者得,那些沒有買上的就會發瘋一樣的出價,這樣我不就賺得盆滿缽滿嗎?”

孔劉只是笑了笑,並未對他這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計劃做出評價,而是微微轉頭看了看幾個結伴的婦女兜著東西急衝衝往城門方向趕去。

“她們這是去哪兒?這兵荒馬亂的不應該待在家中嗎?這揣著啥東西?”

男子似乎對這現象見怪不怪,他十分平靜的答道:“估計是揣著饅頭去城樓沾人血,因為聽說辮子軍進城的時候和守衛軍還有一些學生起了衝突。”

忽然他降了降音量神叨叨道:“據說這人血饅頭包治百病。”

孔劉腦海一陣轟鳴,感覺眼前出現了惡魔撒旦在一點一點吸取同類血的畫面,可這些青面獠牙的惡魔卻還在大笑著、狂歡著。

他拖著微顫的身子,徑直走進店鋪中,買了把剪刀後又踉蹌走了出來。

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他望著禁閉的門戶,望著用豬血寫成的標語,望著為幾條辮子爭得面紅耳赤的眾人,望著不管不顧提著籃子衝往城門的婦女……

他淚眼婆娑起來,“咔嚓”一聲,辮子斷了,然後像個孩童一般在大庭廣眾之下嚎啕大哭起來。

他知道他哭不是因為那條斬斷的辮子,他哭只是因為在強權暴政之下,那黑暗中的一點曙光蕩然無存。

原來,辮子一直都在,從未割掉。

原來,那場轟轟烈烈以為深入骨髓的大革命,竟是一個笑話。

他失魂落魄回到了家,但一路上都沒有人注意他,因為每個人都在盯著店鋪中僅存的辮子。

聽說,有人倒賣辮子賣出了天價。

聽說,有一大群人因為爭一條遺落在街邊的辮子而大打出手。

……

4

劉新和琴生灰溜溜從牢裡出來的時候,孔劉才從學校上課歸來。

不過說是上課,其實教室裡根本沒幾個人,基本上都出去遊行示威了。不過留下的那幾個人見到剪了辮子的孔劉,先是大吃一驚,而後又覺得孔老師特立獨行,非常人不能及,便也見怪不怪了。

“先生。”

“兄長。”

在看到孔劉踏入大門時,兩男子弓下身子恭敬喊道。

他抬頭瞟了瞟他們兩眼,將深黑色的公文包掛在牆上後,才漫不經心應道:“嗯,聽說你們進去了,沒吃什麼苦吧。”

“沒有”

兩人都擺了擺頭。見此,孔劉就往書房走去,而琴生也緊跟著。

進入書房後,孔劉拉開了窗簾,霎那間整個屋子都變得亮堂起來。

“先生,我們是被李先生救出來的。並且他還問候了你,身體是否康健。”琴生怯生生說道,生怕一不小心觸犯了他。

菸斗裡的煙已一圈圈緩緩升起。沉默良久後,才道:“罷了罷了,就這樣。不過幸虧有他,你有時間抽空去看看他,只不過不要以我的名義,因為我和他早已沒了任何關係。”

“先生,我看李先生是個好人。他還營救了好多被捕的學生。”

“嗯。”孔劉抽著煙沉聲應了一聲,“他終究是不錯的。”

“那先生你何故要與他……”琴生不解道。

孔劉並未生氣只是輕嘆一聲道:“我師承當世奇才辜晚清先生,從踏入門起他就時時刻刻勸誡我,休得用他的清流名聲作為從政之路的保護傘。而我亦是如此告知他,誰知他還是走上了那條路,所以我不得不斬斷與他的師徒情誼。”

“先生,我明白了。”琴生沉聲回答。

“可我還有一事不明,世人都說您是實打實的保皇派,可如今辮子軍入城按理來說最該高興的是你。可你現在為什麼要深入簡出,並且還將自己的辮子斬掉?”

孔劉笑了起來,“世人皆嘆我老師才是保皇第一人,在清廷覆滅後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改名晚清,以此祭奠清廷。但殊不知他是在惋惜、感嘆,清廷尚在之時雖割地賠款但仍是大一統,可清廷覆滅之後卻各路軍閥林立血流成河。他實在是不知前路在何方,實在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他實在是怕越走越糟,百姓越走越苦,最後走到末路。”

孔劉聲音從激烈到平和最後居然著生出了幾分淒涼,臉色也從面無表情到無比絕望。

琴生一臉驚愕不知該如何接話,但最後還是向他重重鞠了一躬,用盡全身力氣說道:“吾輩必當自強,為中華之崛起。”

話畢,轉身離開,而孔劉則是痴痴望著窗外好久好久。

落日餘暉順著窗臺流入,將他筆直的身影襯到昏暗的牆上。他緩緩坐下,將書桌底下的抽屜開啟,從裡面拿出了一張滿是灰塵老照片。他用手慢慢抹去上面的灰塵,兩個穿著軍裝意氣風發的少年出現在相片之上。

“兄長,你說我們還有路走嗎?”

5

這場轟轟烈烈的“復辟”鬧劇終究落下帷幕,世界彷彿又恢復了往昔,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滿地的辮子和用豬血寫著“支援復辟”的標語時刻警醒著世人。

軍閥很快又重新控制了京都,廢除了在復辟期間,搞出的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誕規定後,又恢復起了往常的社會秩序。

軍閥政府跟“復辟”鬧劇比起來似乎也沒有那麼差,於是透過這個事件,居然讓其在百姓中漸漸有了些聲望。先前全國一致討伐的情況,已被慢慢瓦解。

“原來,讓辮子軍入城這件事有預謀的。”

彼時,這種說法在社會中廣泛傳播起來。

“這個政府居然為了鞏固政權,轉移矛盾,就棄一城百姓於不顧,你說我們對其還有什麼指望。”

“這個政府專斷獨行,草芥人命。”

……

皆如此類說法還有好多好多,但是卻絲毫沒在百姓中掀起任何波瀾。因為他們所受的苦難實在是太多了,他們不管誰當權誰做主,他們只想安穩度日不再讓戰火波及到他們身上。

孔劉的辮子在慢慢變長,一切似乎也都歸於正軌,沒有任何變化。

官場依舊黑暗腐敗,警察依舊冷血無情,有錢的人依舊挎著黑皮包坐著黃包車在街上到處閒逛,沒錢的人依舊在烈日炙烤的情況下到處出賣自己的鮮血與汗水。

可似乎一切都在變化,在月黑風高的夜晚夏蟬依舊沉悶的演奏著相同的曲調,可那蟬卻不是去年那些了。

很快,一戰協約國的勝利如春風一般給這個飽受欺凌的羸弱國家帶來勃勃生機。

許多山東的民眾都歡聲載歌期盼趕走德國,迴歸祖國的懷抱。同時,這也似乎宣告中華屈辱的近代史已然成為過眼雲煙,如今堂堂正正立於世界之林。

聽到這個訊息後,孔劉眼眶立刻就紅了起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無比自豪與唏噓。

當晚,他獨自對月酌飲,一杯又一杯。他已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可絲毫沒有感受到醉意。他仰頭看了看天空中懸掛的那輪皎月,似乎和故鄉的月一樣。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然後喃喃囈語。

“兄長,你看到了嗎?山東快回來了,你也算魂歸國土。”

“原來,我們所做的那一切總歸算是有點意義。”

6

可物極必反,當全國民眾都在歡呼雀躍之際,巴黎和會上的不公平待遇像晴天霹靂一般,狠狠擊打在數萬民眾的心中,也狠狠地扯下了這個腐朽政府骯髒面容下最後一塊遮羞布。

歷史似乎又陷入了輪迴,回到了那場轟轟烈烈的大革命,那場以為能富國強民的大革命,帶來的僅是接踵而至的軍閥林立。

孔劉病了,病得十分嚴重。他所居住的房間透出陣陣腐朽的氣息,如芝麻般稠糊的藥液被一碗一碗灌到他口中,他面露痛苦神態。

眾人都叫他去醫院就醫,可他卻搖了搖頭,只是巍巍伸出雙手指著窗戶。

外面一陣嘈雜,混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他仰了仰頭,站在床側的琴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生,外面是學生在街上抗議示威,從五月四號開始,已蔓延全國。現如今商人罷市,工人罷工,學生罷學都是為了反對巴黎和會,譴責軍閥政府賣國求榮。”

聽了此話後,孔劉緩緩閉上了雙眼,但瞬間又睜開。

似乎一切都一樣,似乎一切都不一樣。

忽然,在床邊一言不發的劉新重重跪倒在地,向孔劉磕了三個頭。

“古語有云:長兄如父。兄長有疾,吾應寸步不離,時刻照顧。奈何如今天地劇變,中華民族已到存亡之秋也。見此,吾需捨棄小家,以保千萬家。兄長養育之恩,吾只得來世再報,望兄成全。”

當他說完這些話後,便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躺在床上的孔劉眼角劃過一行清淚,然後點了點頭,掙扎起身。

他十分艱難的說出:“書房,書桌…”

僕人立刻小跑去了書房,沒過一會兒他們就手捧著兩套衣服走了進來。那是兩套前清的新軍軍裝,軍帽上還鑲嵌著鐵血十八星帽徽。

孔劉指了指劉新,緊接著又指了指琴生。

“先生這是給我們的?”琴生驚訝道。

孔劉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指了指那頂軍帽。眾人小心翼翼掀開軍帽,發現裡面有點泛黃但沒有絲毫灰塵的老照片,上面是兩個穿著軍裝,英氣勃發的少年。他們面露微笑,眼神中滿懷期冀。

他們將照片遞到孔劉跟前,然後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將其放到胸口,然後巍巍說道:“這是我和大哥劉健唯一的照片,我們都是參加了辛亥革命新軍,可是沒想到大哥他被賊人迫害。”

還未說完孔劉猛烈的咳嗽起來說不出一句話。而站在一旁的劉新沒有立刻勸慰,只是正在消化自己有一個大哥的事實。

忽然,琴生掀開大褂,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叩首,然後起身,同時手隨著再次齊眉,然後將手放下。

孔劉的雙目瞬間模糊,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人,恩師,以前的自己,和奶聲奶氣的琴生,還有就是那個憤慨激昂說著“我要改變當下國家之現狀”的他。

他們都在黑暗中漫無目的行走,不知道如何走?能去哪兒?會面對什麼?可他們每個人都十分清楚他們的終點在哪裡。

“幫我把辮子剪了。”這是孔劉說的最後一句話。

話畢,便再也沒了氣息。

次日,一賣報小童尖著嗓子叫道:“號外號外,昨兒總統府起了大火,李先生握著關於巴黎和會的電報死在了大火中。”

我承認這篇文章可能寫的不算太好,但是這確實是我寫的最艱難,用最多心力的文章。我的靈感是來自於《覺醒年代》,其中可能大多數人覺得張劉很像辜鴻銘老先生,但是在我心中孔劉是很多人的複合體,他曾心懷壯志的參加辛亥革命,可覺得卻不盡如人意,所以他迷茫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他才會選擇加入保皇派。可他到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並不是他所看到的那樣。

啊啊啊,我結尾實在是太倉促了,我想了很多想寫很多,但是實在是寫不出來,感覺很多東西不能被我這low文筆表達出來。希望大家多多擔待。

還有覺醒年代太好看了,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