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安塞」乾草垛

老家一帶，莊戶人看哪一戶人家富足，是要看戶外的幹垛的。因之，凡乾草垛，必垛至高處，或場院外，或村頭上。

小時候，老家人一個村子吃一大鍋飯，大家擠在一起幹糧食總成問題。涼秋，乾草垛起垛了，立在村頭，臃臃腫腫，形象大度。冬季，集體的牲口總有瘦餓死的。

老家人沒有專門看管幹草垛的，但它總不會被破壞。就像前坪裡的那座古廟，當時總不見有人來管，但總那麼完好地站立一樣。只有不懂事的孩子們偶爾抽去一兩根乾草，追逐打鬧著玩，但只要看見了，就要追上去喝斥一通的。二叔穿一件很破的山單皮襖，長至膝蓋，跑起來顯得很笨拙。喂著十三頭驢，十六頭牛。草垛，自然在心中比什麼都重要。

有一年冬天，冬幹，大北風夜夜撕著村頭的乾草垛。不知是哪裡刮來的野火星燃著了乾草垛，一時，乾草垛像風中的火把，越燒越旺，照亮了半個村子。村人驚駭了，喊叫著向乾草垛撲來。卻見二叔正揮動著那件年年冬天穿在身上的“半截長”山羊皮襖。無奈他的皮襖也燃成一團火焰，嗶駁作響匯到那獵獵上卷的火舌之中。二叔也燃著了，嘴裡喘著粗氣從草垛邊跳出來，頭髮眉毛全燒焦了。

二叔後來被隊上評為先進社員。但他的容被毀壞了。乾草垛，也在村頭消失了。

這一年，老家人把村前村後的地劃成零塊，責任到人。一年一年過去了，山地上的穀子收了一茬又一茬。乾草垛像雨後的蘑菇，從村裡遍地長起。夜裡在村道上行路，總有人要撞在乾草垛上。外村人來了說，吆一個瞎眼驢進村，驢也準能碰在草垛上！

村人看重草垛。其實，老家人只喂些犁地的牛，送糞的驢。乾草垛在村人中間也許只是一種象徵物。但新起的一茬子年輕人可不認這個，幾個人商議著就把草垛賣了。村人開始還議論，後來見有利，便紛紛拆除了乾草垛，像收拾一個個蘑菇。太陽早晨一下子就暴露無遺。人們這才看見，前坪上的古廟已坍了不知多久……

作者簡介：字鵬，本名殷宇鵬，陝西省安塞縣人。高中畢業後隨父母在陝北黃土高原務農四年。後在縣文化局工作。1996年始任縣文化局副局長，2004年任縣文化文物館館長。曾獲“陝西省文化先進工作者稱號”（1996年），延安市第九屆“十大傑出青年”（2005）；中共延安市第二次（2003）、第三次（2006年）黨代會代表。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民協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農民畫協會副主席、陝西省民協理事、延安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陝北民歌研完會會員、陝西炎黃畫院會員、安塞縣作家協會主席、民間美術家協會常務副主席、秘書長。2004年2月赴紐西蘭進行對外文化交流，受到紐西蘭總統克拉克女士接見。業餘從事文學創作，發表作品200餘篇，出版《安塞民歌》（與人合作）（陝西旅遊出版社）一書。

編輯 | 王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