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林漁牧網

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農業

書摘|在南極過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2022-01-11由 人民資訊 發表于 農業

曝光時間1/60什麼意思

「本文來源:第一財經」

1898年7月中旬, 17個男人充滿期待地巴望著一片冰冷的海域, “炙熱的雲朵分開了, 露出了些許太陽”。 這是他們兩個多月裡頭一次看到太陽。

其中一個人後來寫道: “同伴們好幾分鐘激動得半晌無言。的確, 我們無法用語言描述當時放鬆的暢快心情和重獲新生的感覺……”這些人是阿德里安·德·傑拉許手下被冰雪困住的比利時號探險隊成員, 他們是第一批在南極度過極夜並見證了南極日出的人類。他們為延續了數百年的故事開啟了新的篇章, 這個故事始於人們在南半球尋找一個想象中的富饒大陸。

《冰之傳奇》講述了人類瞭解關於南極半島的這一切資訊的過程, 這裡是早期探險的焦點地區, 也是遙遠的南方大陸在歷史上受訪最多的地方。每年冬至, 這裡一整天都沒有太陽, 而每年夏至, 這裡的太陽一整天都不會落下。1898年比利時號探險隊成員在南極半島渡過了一整個暗無天日的冬季,他們的英勇和探索成果,開啟了南極探險的英雄時代。

國慶假期,第一財經獲得出版社授權,節選《冰之傳奇》以餮讀者,這是系列書摘第一篇。

書摘|在南極過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浮冰監獄

是該撤退,還是冒著被海冰圍困的風險在這兒過冬?德·傑拉許不置可否,繼續往南航行,直到亞歷山大一世地消失在夜幕之中。而亞歷山大一世地也成了比利時號一行人十三個月中看到的最後一塊陸地。

2月17日到28日,德·傑拉許沿著浮冰冰緣線往西航行。浮冰好幾次短暫地困住了比利時號。23日,就在一次受困期間,德·傑拉許問船員是否想過在冰上過冬。所有人都持保留態度。德·傑拉許明白他們的意思,於是承諾往北航行並在半島和南設得蘭群島沿線開展探索,最後返回烏斯懷亞。然而,四天後,他再次向南推進。

2月28日天剛亮的時候,東邊和南邊的浮冰開口看起來都很誘人。德·傑拉許事後寫道:“無論我們會透過浮冰還是會被阻截;無論我們是及時成功逃脫,從而不必在此過冬,還是被困住,於我而言,至少努力嘗試是職責所在。”

他駕船徑直往浮冰開去,到3月4日,比利時號已經深入浮冰區90-100英里了。此時已無法繼續前進,德·傑拉許決定撤退,但為時已晚。當他發動蒸汽機時,浮冰已緊緊將其包圍,而比利時號那動力不足的引擎無法強行開啟一個缺口。

書摘|在南極過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比利時號被困在別林斯高晉海域。只要堅固的浮冰緊緊凍結在比利時號周圍,它就能漂起來,雖然被困但依舊安全。相反,如果圍繞在船體周圍的浮冰裂開了,伴隨風暴而來的震動會擠壓上千噸海冰,從而輕易地壓碎船體。對船上所有人員而言,船隻的解體也幾乎意味著被判了死刑。外部世界無人知曉船員們的位置——-他們被困在距離最近的陸地300英里(約483千米)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其他人則遠在1000英里(約1609千米)以外。救援幾乎不可能。

德·傑拉許是積極面對這種情況的少數人之一。對他來說,“我們即將成為第一批在南極浮冰聚集區過冬的人,僅僅這個事實就意味著我們需要收集大量資料並研究很多現象。這難道不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嗎?”

儘管一開始有些恐懼,但多數科學家和船官最終還是多多少少接受了德·傑拉許的觀點,他們很快就在浮冰上一邊走一邊思考在這種條件下可以開展的科考工作了。船員們則忙著讓船在冬天變得更加溫暖。然而,這種情況還帶來了無人預料到的危險。

這群人對一連數月不見陽光的冬天可能造成的心理問題毫無心理準備。大家在冬夜降臨前的幾個星期都過得很開心,而且他們在尋找區分日子的辦法方面很有創造性。他們密切關注日曆,以確保不會錯過任何國家的任何法定假日。他們還儘可能關注所有重要的生日,他們自己的和所有能想起來的重要人物的生日。(很多後來的探險隊也遵循同樣的做法。)4月,萊科因特、拉科維扎和阿蒙森組織了一次以雜誌上的插圖為參賽者的“選美競賽”。經過幾天十分細緻、規則非常複雜、競選造勢活動異常激烈的競賽後,才真正開始投票。投票結束後,多數人在464名參賽者中選出了兩位“世界上最美的女性”。

4月下旬開始,太陽變得很低,萊科因特不得不借助星辰計算探險隊所在的位置。大家實在渴望得知這些資訊,儘管這些資訊僅意味著判斷他們在冰雪覆蓋的海上的暫時位置,因為洋流和大風會帶著比利時號在南緯71°南北像醉了酒一樣走螺旋式路線。庫克評論道:“觀察到能夠精確定位我們所在位置的資訊後,甲板上的男人們就會爆發出孩子般的歡呼……(這種)知識似乎讓我們離家更近了,……”

5月16日,天空晴朗得足以讓萊科因特再次確定他們的位置。他們當時正在南緯71°35′、西經89°10′,他們的南極之夜業已開始。如果所處的緯度不變,那他們再次見到太陽就是七十天以後了。如果船往北漂移,會更早;如果往南,則更晚。一切都充滿未知。

直到太陽消失以前,多數人都很健康,儘管原因並不在於營養豐富的飲食。實際上,幾個月來大家對食物的抱怨從未間斷。很多人對罐裝和醃製的肉類產生了特別的厭惡,還輕蔑地稱之為“不朽的肉”。他們嘗過企鵝肉,但多數人覺得更難吃。庫克就評論道:似乎無人能吃企鵝肉吃出任何樂趣……我也難以描述其味道和賣相……作為一種動物,企鵝身上的哺乳動物、魚類和禽類成分似乎均等。

如果你能想象一塊牛肉、一條臭味鱈魚和一隻帆背潛鴨在一個鍋裡炙烤,血水和鱈魚肝油作為調料,大概就是這番景象了。

然而,食物方面最嚴重的問題既不在於德·傑拉許的供給,也不在於當地動物群所能提供的口味種類。問題出在缺少一位大廚。由管家變身廚師的米喬特熱情有餘而能力不足。德·傑拉許寫道:“他在烹飪上下的功夫肯定不乏想象力,被浮冰包圍的比利時號弗雷德裡克·庫克拍攝於1898年5月20日子夜月光下,曝光時間為60分鐘。(摘自《南極的第一個夜晚》,庫克著,1900年)他可以把最不相干的東西放一起烹飪,但一般都不會成功……他唯一在行的就是熬湯——-儘管還是要指出,他在熬湯的時候就只知道熬,甚至連鹽都不加。”

此事非同小可,因為食物在他們侷促的日常生活中顯得十分重要。正如後來的探險隊瞭解的那樣,好吃和不好吃的海豹肉和企鵝肉的區別關鍵在於廚師。對比利時號上的船員而言,這些重要的新鮮肉類經米喬特烹飪之後難以下嚥,多數人都拒絕食用。如此,長期在海上生活面臨的可怕疾病壞血病則幾乎無可避免,因為其他食物都經過加工或醃製,基本不包含維生素C。

極夜與極地貧血症

光線逐漸黯淡,所有人也變得越來越虛弱。沒過多久,他們似乎都有些不適了。科學家和船官們想制訂一個雄心勃勃的工作計劃,能夠讓他們一直工作到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從而對抗這種蔓延的不適感。實際情況正相反,黑暗不斷加深,他們能做的事情越來越少。船員們的情況要好些,畢竟他們每天的時間都被基本的日常工作佔據,但他們也感受到了壓力。傍晚(現在很大程度上只能靠鐘錶區分),大家靠閱讀和打牌轉移注意力。水手會演奏手風琴,想象力豐富或經歷豐富之人就講故事。然而,無論做什麼,他們都抑制不住去想當下無助的局面。

作為醫生的庫克關注所有人的健康,但埃米爾·丹科是他情況最嚴重的病人。這位地球物理學家的心臟一直都有問題,甚至在日落之前就一直在抱怨呼吸急促。在正常環境下,他可能也沒什麼事,但比利時號上的生活幾乎從不正常。6月1日,丹科臥床不起並停止進食。他最終在5日離世。悲痛的船友——-現在只剩17人了——-透過海面的冰縫將他海葬。

丹科去世時,多數人都表現出庫克所謂的極地貧血症症狀,這也可能是壞血病和極夜誘發的抑鬱症共同導致的。然而,丹科的離世是個關鍵節點,黑暗加劇,大家也越來越沮喪。甚至船上的貓也受到了影響,在6月底死去。庫克忙於履行醫生的職責,他的狀態最好。阿蒙森似乎也比多數人更能應對目前的狀況。但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不適。

7月初,此前身體一直很健康的萊科因特也和早已臥床不起的德·傑拉許一樣上了病號名單。在這個節骨眼上,鼓舞士氣的重任就落到了庫克身上,阿蒙森則負責有效指揮,他身處半健康的船官之列。兩人都是積極進取之輩。阿蒙森檢查了船上的裝備,他意識到多數船員的衣物都無法抵禦冬季的嚴寒。於是,他匆忙搜出一堆紅毛毯,把它們裁剪並縫製成寬鬆的外套。這些衣服很有保暖效果,儘管“大家穿著這身衣服出現在甲板上時肯定會出現奇怪的戲劇效果。”

庫克想盡辦法讓大家保持健康。他讓最嚴重的病患在爐子旁待上一小時,保持衣服的溫暖和環境的乾燥,而最重要的是,改變他們的飲食習慣。他給病人規定的飲食包括牛奶、蔓越莓醬、新鮮的企鵝肉和海豹肉等。庫克首先在萊科因特身上嘗試這種療法,並且告訴他如果謹遵醫囑,他就能在一週內下床活動。令庫克驚訝的是,治療竟然達到了預期效果。

在庫克的照料下,所有人都開始恢復健康。對於士氣同樣重要的是,太陽也快升起來了。萊科因特在7月21日成功進行了幾個星期以來的首次航海定位,並興奮地告訴大家,明天就有可能看見太陽。庫克寫道,這條訊息讓“艙室到甲板都沸騰起來”。次日中午前不久,大家激動地下到冰面去觀察。太陽如期而至。中午時分,正當大家眼巴巴盯著地平線時,“炙熱的雲朵分開了,露出了些許太陽。”庫克繼續寫道,“同伴們激動得半晌無言。的確,我們無法用語言描述當時放鬆的暢快心情和重獲新生的感覺……”

眾人計程車氣和希望與太陽一同升起。科學家恢復了他們的工作,德·傑拉許開始籌劃下一步的探險。

太陽再次升起帶來興奮勁之後,8月卻變得讓人沮喪。船員們的身體再度虛弱起來。一位船員瘋了,其他幾位也快了。即便日頭一天天升高,寒冷的暴風天氣也讓人幾乎看不見太陽。實際上,船員們在9月初經歷了整個探險期間最冷的-45華氏度(約-42。8攝氏度)。

值得欣慰的訊息是,生命逐漸往浮冰塊上回歸。對考察隊而言,冰面上迅速增加的海豹和企鵝種群意味著餐桌上會有更多新鮮的肉食,這些動物也為整日裡幹瞪著冰雪荒原的船員們帶來了新的生命氣息。然而,另外一種迴歸的生命形式就不太受歡迎。老鼠在蓬塔阿雷納斯時就登上了比利時號,現在,它們的種群在貓死後興盛了起來。事實上,它們的健康狀況比人好得多,它們不僅健康,而且膽子大、動靜也大,晚上更是如此。儘管大家用他們能想到的一切手段來對付老鼠的煩擾,但德·傑拉許寫道,“老鼠識破了我們所有的手段,並繼續不顧一切地把爪子撓向我們”。它們在接下來的航程中從未被打敗。

開啟南極探險的英雄時代

9月,德·傑拉許對發動機進行了徹底檢修,但這更多是為了鼓勵船員,而非出於任何實際目的,因為他們仍被凍結在冰面無法動彈。他還開始試驗託奈特炸藥,據說它在冰面上的威力比一般炸藥更強大。爆炸的結果讓人興奮,但完全沒什麼作用。

比利時號在浮冰圍困中迎來了1899年。那時,船員們都已經絕望了,擔心可能還要被浮冰圍困一個冬天。這讓他們把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冰間水道,其開口足夠讓船隻通行,前提是他們能把船開過去,但這一切看起來也不過是讓人更加乾著急。

接著,他們嘗試了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他們打算沿船尾切出一條水渠,通到最近的冰間水道,大概3000英尺(約914米)長。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也是幾個月來最艱苦的體力勞動。唯一不用加入水渠開鑿工作的米喬特其實最辛苦,因為他要為辛苦挖掘的人提供飲食保障。1月30日,他們僅剩100英尺(約30米)就完工了,這時,浮冰塊破裂並移動了位置,他們來之不易的水渠被堵。浮冰隨便動一動就抹去了大家好幾周的辛勤勞動。

2月4日,正當大家就快接受還要在這裡度過一個冬天的可怕想法時,比利時號開始輕輕地動了動。

2月15日,浮冰終於減少到足夠船逃逸的程度。這天,人造水渠開放到足夠他們把船推到這一個月都一直想去的那條冰間水道中。德·傑拉許硬生生從這裡駛過一條又一條冰間水道,但南極浮冰就像是頑固的獄卒。次日晚上,比利時號在它的“冬季監獄”以北12英里(約19千米)處再次受困,海冰把船緊緊圍住近一個月之久。

浮冰終於在1899年3月14日釋放了比利時號。比利時號終於獲得自由,德·傑拉許不需要別人說服,馬上離開了南極。他在1899年3月28日抵達蓬塔阿雷納斯,船停穩後,船員們立即衝下岸去。時隔這麼多個月後再次踏上陸地的感覺既令人不安又非常奇妙。庫克寫道:我們爬上第一座山峰後,就坐下來觀察它會不會像我們待過的冰山那樣移動,我們在冰上停留了太久……有幾個上岸的水手留在了沙灘上,他們在岸上踢沙子、扔石子……(他們)接連很長時間都在沙灘上玩耍,就像海邊開心的孩子一樣。

在蓬塔阿雷納斯停留幾個星期後,沒錢買煤炭的德·傑拉許最終駕駛比利時號啟程回國了。儘管因為冬季受困而放棄了大部分最初的計劃,但這次探險實際上取得了諸多科學成果。冰上一年的氣象記錄尤其重要。他們在南極半島停留的三週也收穫頗豐。德·傑拉許以系列科考作品的方式出版了自己的發現,一些探險隊成員就自己的經歷寫成的回憶錄也很受歡迎。

另外一個結果則與人而非科學相關。這次探險讓羅阿爾·阿蒙森見識了南極,他在比利時號上獲得的經驗教訓會對他1910-1912年的探險產生巨大幫助,屆時他會率領探險隊第一次抵達南極點。

德·傑拉許的探險隊在慌亂中拉開了南極探險的大幕。歷史學家稱1897年到1917年這一時期為南極探險的英雄時代,其間共計有來自八個國家的十五支探險隊前往南極探險,其中就包括比利時號探險隊。這些探險隊中有六支來自英國,法國和德國各兩支,澳大利亞、比利時、日本、挪威和瑞典各一支。(美國沒有加入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對極地的興趣主要集中在北極,在這一時期之初尤其如此。)這些努力會為南極故事開闢全新的篇章。與此前在一個夏季駕船探索完海岸就走的方式不同,英雄時代的探險隊會耗費整整一年或者更多的時間探索南極的陸地和冰山。參與到這項事業中的人數超過600人次。更重要的是,包括比利時號探險隊在內的360多人在南極度過了至少一個冬天。

書摘|在南極過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冰之傳奇:人類南極半島探險史》

[美] 瓊·N。布思 著李果 譯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上海貝貝特2020年8月

文章作者

書摘|在南極過冬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