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憶海珠瑤溪舊事風情 ll 何錦生

序 言

瑤頭，舊稱瑤溪，即今日海珠區昌崗街、沙園街、江南中街等一帶地域。

解放初期，行政區域曾設定瑤頭鎮，

上世紀六十年代又稱聯星鄉。據父輩所言，解放前瑤頭曾是不夜天，繁華景況不亞於河北鬧市。商鋪食肆林立，煙館賭檔齊全，市井熙來攘往，一片繁榮興旺。從現今田心街舊日高樓之殘垣斷壁中便可略見一斑。餘出生於上世紀四十年代末，童年及青少年時代均在瑤頭度過。生於斯，長於斯，對故裡鄉間之花草樹木、小橋流水、野岸田基、庭園屋舍，無不傾注深厚之情。及後遷離瑤頭，其間甚少重回。直至九十年代末再返瑤頭時，竟已變得面目全非，難尋舊蹟。祖屋已拆除，所見者多是異鄉之客。世事滄桑，萬物無常。

唏噓感慨之餘，曾寫下“詠懷瑤溪風情舊事”詩廿首，聊表眷憶之情。詩成之後，尚覺意猶未盡，又在詩前新增“詠懷瑤溪風情舊事序”，亦即本文，

將瑤頭昔日人所皆知之地名及建築，自己所見所歷之田園景色、鄉井人文，一一畫録其中。據有關資料記戴，前清處士劉彤乃河南瑤溪人氏，有感鄉間之靈山秀水，便搦管題詩，抒懷寄意，曾作“瑤渓二十四景詩”。然滄誨桑田，星移物換，時至今日，詩中景物大多已蕩然無存。除石馬帆影、待月橋、合流津幾處尚依稀可辨外，其餘吟虯徑、蒸霞岸、鑒空處、枕濤屋等等均早湮沒，已無蹟可尋。餘本文中所記，乃瑤頭上世紀五十至六十年代之人事風物。雖不及劉詩中景物之古樸風雅，但亦不失恬澹幽然。其時瑤頭風貌尚未改觀，觸目盡皆秀嶺清流、良田茂木。蝶舞鶯飛，蛙唱蟲吟。一派野趣天成，毫無人工斧鑿，儼然一軸南國田園風情水墨畫。童年玩耍，或流連山野田間，或嬉戲長街井市，舊時景物民風，早已烙印心中，揮之不去。故寫作本文時可謂得心應手。本文採用駢體格式寫成，文字講求平仄對仗，務求讀來抑揚頓錯，瑯瑯上口也。撰寫本文之初衷。

如能勾發覽讀者尤其瑤頭隔山人氏些許懷舊之幽情，對瑤溪前塵舊夢引起共鳴，同感同嘆，則於願足矣，也不枉費餘一番心意。文中如有疏漏訛誤之處，敬祈覽者方家斧正，餘先表謝帎。挖遺補缺，承蒙楊福多、蒙漢鏗、蔡耀坤、黃潤培諸君熱心提點，在此亦一並謝過。

廣州瑤頭村美景

有‘古瑤頭村為番禺河南33之冠’的美譽

眷憶瑤溪舊事風情

海珠重鎮，新滘名鄉。一水穿流腹地，八村環傍瑤溪。

據一方而帶四鄰，控南北而引珠越。域氣鐘靈毓秀，是地之精華；民風質樸涥良，乃人之本性。北望平疇沃野，雲紅樹綠，能直達花洲古渡；南臨燕子泥崗，水靜山荒，緊橫連村尾泉塘。十香園詩風畫氣，二居彩墨流光；施家祠琴韻書聲，眾子專心奮力。獨座高崗，童少放箏為樂；三連塘水，漁農收網盡歡。隔山青屋，樑前紫燕營巢樂；西市綠園，籬下黃鷄覓食閒。土地公香煙繚繞，菙光廟善信冷清。瑤頭鎮工會，快腳飛拳英武；百歲坊大廳，高門深戶清幽。紅洋樓氣勢恢宏，水月宮門庭簡樸。漫漫田間阡陌道，粼粼碧水滙津橋。夏日水頭，熱鬧喧嘩多泳者；光天黑巷，陰森恐怖少行人。長湧水裡，舢船槳影翩翩；禮拜堂中，教眾經聲陣陣。劉王殿黃童放牧，大山園白叟拗魚。同興圍瓜田片片，永盛基菜地畦畦。拱九橋南行，一片竹園幽靜；隔山崗腑覽，四周荒草悽茸。挺拔紅棉，蒙家古祠庭深院闊；縈迴緑水，瑤鎮馬湧年遠流長。曾幾何時，雲桂橋雅稱石馬帆影；經年久遠，公和市昔有書院雙洲。醫靈榕樹盤根錯節，納客招人，乘涼對弈，當宜耄耋消閒；利濟古橋歲月滄桑，迎來送往，出旅行商，作合東西貫達。

煙水迷濛，一河兩岸雲飛雨蕩；春光燦暖，四野千林豸躁蛙鳴。木橋石橋，橋下清流汩汩；磗屋茅屋，屋前芳草蔥蔥。院落米蘭流馥鬱，河堤翠柳舞婀娜。茂密水田，片片茨菇馬蹄；琳瑯花苑，盆盆芍藥紅玫。急雨春潮，竹筏杉排隨漲水；長風夏氣，薑花水草蔓河湄。白石湧邊伸古道，青塘水面泛浮蓮。河畔竹籬圍草舍，山頭荊棘伴墳塋。朗月東昇，戶戶煤油燈火；夕陽西下，家家柴草炊煙。半夜一方犬吠，五更四面鷄啼。溶溶秋夜，皓月流輝臨水閣；爽爽春朝，微風拂帳入簾窗。田野輕揚稻浪，荷塘暗襲蓮薰。雨後虹飛鑲錦繡，溪中水漾蕩琉璃。日落林中歸宿鳥，夜來戶外唱鳴蟲。碧圃芳叢，浪蝶雙雙弄影；黃花菜地，狂蜂對對尋香。花鴨池塘追戲耍，小魚湧塹逐迴遊。仲夏蟬嘈藏葉下，初春雀叫躍枝頭。暮鬧群群蝙蝠，夜飛點點螢蟲。暑氣方塘，荷葉蜻蜓輕點水；秋風亂石，草叢蟋蟀暗飛聲。婆娑鷄蛋花，杆茂枝繁；碩累木瓜樹，果黃葉翠。園中秋菊金花滿徑，庭內芭蕉綠葉盈窗。牽牛炮仗攀花架，豆角葫蘆吊竹棚。茉莉幽芬，使客心清氣爽；芙蕖冶艷，令人目醉神迷。紅桑木、白蘭花、丹鳯眼、緑修篁，株株生色；青石榴、黃水柿、翠楊桃、黑葉荔，個個含香。西基林埂飄紅滴翠，北岸果堤蕩氣流芳。三伏炎天，蔗地瓜棚彌悶氣；隆冬臘月，荒林野岸漫寒霜。肅殺秋殘，淒冷清流飄落葉；凋零春盡，滄桑古井葬飛紅。

瑤頭城 佳廣地

據耆老講這是1首曾經流傳過的

‘民謠’

表達瑤頭係個

‘繁榮興盛的地方’

清明時節，人龍祭祖摩肩接踵，荒冢墳前奠酒敬茶，草狗村童問取紅山利是；端午佳期，裡眾觀舟叫地喧天，馬湧水上鳴鑼擊鼓，艄公橈手奪爭錦賽魁標。順德草船，揮槳行舟歸晚水；鄰村老婦，提籃挑擔赴朝墟。石橋街、崇禮街、田心街、大市街，街街石路青青，古風尚在；米麵鋪、鹹雜鋪、藥材鋪、燒臘鋪，鋪鋪人流密密，商氣猶濃。一方水土，養得興榮百業；百載華年，延綿苦樂千家。早市繁忙，煊記茶樓人客擁，看四座鄉鄰，竹笠蓑衣，酒瓶煙筒，農伕答問言談笑；店門興旺，桓葵菜檔貨源鮮，比三家價碼，青椒紫茄，白菜黃瓜，家婦解囊好醜挑。周恆頻頻量米，蒙珠默默劏魚。松枝杉骨賣柴燕，元寶燭香紙紮開。

蒙九修鐘，家知戶曉；

長人燒鵝，肉滑皮香。

石炳雕碑，字字玲瓏浮凸；舉人售酒，盃盃爽淨醇綿。鷄炳大堂排竹陣，秋南小店疊柴山。冇牙婆鹹酸可口，鄧生記糕點惹人。香妹賣紙錢，口甜舌滑；江盧蒸米粉，腳快手勤。葉生利打刀，爐紅火旺；杜老恆剪布，綢爽緞花。和尚全缸瓦，八穩四平；剃頭球刀鋒，一乾二淨。大頭蝦蒸包，無人可及；相記婆紡綫，有口皆碑。居國拌膏丹，病人走運；鷄權煲滾水，鵝鴨遭殃。大肥婆藝髙，打出銀絲細麵；鬥木忠手巧，做成圓鏡妝檯。裙褂艷，嗩吶清，花轎八幫忙嫁娶；壽衣輕，棺材重，爛鬼洲服侍亡人。大姐嫦開門，醬醋油鹽，賣出酸甜苦辣；茂林叔織篾，籠籮篸笠，編成大小方圓。喃嘸佬設案施行法事，替亡魂超度；賣藝人沿街説唱龍舟，為家口謀生。啼聲陣陣，西診所嬰兒臨世；腳步匆匆，福壽店棺木驚人。農具棚擺滿水車風櫃，桶擔耙犁；聯成廠堆盈甘蔗石榴，紅糖白米。穀熟之時，稻草人禾田嚇雀；三七之日，喪家客野嶺招魂。廣生堂先生，心存病者望聞問切；合昌樓夥記，手捧蒸籠喊叫喝吆。鷄鴨市三鳥禽籠過磅，人聲鼎沸；東操塲梨園弟子登臺，鑼鼓喧天。菜地人頭湧湧，看揮刀賣武；泉昌木板聲聲，聽拍案說書。休閒食客品茶顧曲，怡然暢悅；流浪盲人飲淚彈歌，苦恨辛酸。數句酒言，頭搖天地，市井酒徒乘醉意；三春花事，手育紅香，農家花匠結痴心。良朋雅會，瑟鼓琴簫歌夜月；七姐誕臨，禾秧果品奉天仙。春耕毋誤農時，老牛犁地，灌水施肥，勃勃青苗連厚望；秋割不遺餘力，高桶打禾，地堂曬穀，花花白米寓豐年。

紅鸞佳偶，府第迎賓，

香茶待客，幾重喜帳，

滿地炮衣。

瑤溪‘最熱鬧’的節日莫過於端午節

吉時花轎接人，新娘穿紅履，帶鳯簪。行禮之時，妗姐媒人助氣氛，帶跪引茶呈父母；白事人家，靈堂設祭，草蓆橫屍，一片淒涼，千聲呼喚。入黑親鄰守夜，男女撒紙銭，燃香燭。出山之日，蔴衣草帶扶靈柩，擔幡買水哭亡魂。中秋之夜，月白風清，家家擺案供牲，焚香點燭，煮茗茶，開果餅，老婦姑娘忙拜月，孩童趕急上街，簇簇流光，羅傘燈籠與月爭輝；新歲之時，門喧宅鬧，戶戶推磨舂米，炸角蒸糕，燃鞭炮，貼揮春，左鄰右裡喜登門，主客謙恭道賀，聲聲祝福，親朋戚友同門共樂。

嗚呼！故里風儀，

從來有數；韶華歲月，

逝去無痕。俗世人文，

情懷依舊；春秋物態，

面目難留。鄉井前塵，

水流雲散，天然野趣，

月落星沉。

臨故地而引遐思，撫今時而催漫想。

桑梓童年，心飛神向；瑤溪舊貌，夢繞魂牽。

耿耿凡人，忘情若此；悠悠往事，感慨如斯！

戊寅臘月初稿 戊子仲冬再稿

河南廬江曲苑主人何錦生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