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釘釘誕生背後的故事:當阿里這幫"許三多"槓上微信

2021-12-05由 人物 發表于 農業

釘釘是什麼時候上線的

釘釘誕生背後的故事:當阿里這幫"許三多"槓上微信

2015年,在微信已經牢牢佔住中國社交市場第一把交椅時,釘釘上線,從企業社交入手,攪動了社交市場這一池平靜的湖水。微信第二年就推出企業微信來抗衡釘釘,如今釘釘擁有超過1億的個人使用者和700萬企業組織使用者,企業微信在使用者量上不及它的1/3。

而這一次,釘釘和騰訊正面槓上了。

文|

李衷

編輯|

金焰

槓上騰訊

釘釘和騰訊正面槓上了。

8月24日,釘釘CEO陳航(花名無招)在重慶智博會上說,「滴滴、今日頭條、快手,所有這些頂級網際網路公司,沒有一家公司在上班時間允許使用微信工作……騰訊是做微信的,上班時間嚴禁使用微信,因為他們最瞭解生活娛樂工具對工作的侵蝕和危害。」

騰訊公關總監張軍在微博上第一次做出了迴應,此前無招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發表過類似的言論。「我們有這個規定?我怎麼沒聽說過?」「左手微信,右手企業微信,上班標配。」

事出之因是無招在演講時脫稿了,雖然大意是對的,但表達不夠嚴謹,無招是想強調騰訊不用微信來辦公。

「我覺得我說的沒錯,但是可能在大會上去講這個事情也有失風度。」9月4日下午兩點,無招坐在會議室裡,一邊吃著裝在塑膠外賣盒裡的麵條一邊接受採訪。這間會議室是日式榻榻米風格,進來得脫鞋,門上貼著「珠穆朗瑪峰」的字樣。「我也不是敢說,就是情商低,情商高就應該表面說好話,背後罵人,所以我裡外如一而已。」

2015年,在微信已經牢牢佔住中國社交市場第一把交椅時,釘釘上線,從企業社交入手,攪動了社交市場這一池平靜的湖水。微信第二年就推出企業微信來抗衡釘釘,如今釘釘擁有超過1億的個人使用者和700萬企業組織使用者,企業微信在使用者量上不及它的1/3。

無招吃完了兩碗麵,開始了裡外如一的進攻。

「騰訊上班時間沒有禁止微信聊天,但是他們的工作、溝通、協同是放在企業微信上的。給我個機會我要好好問問,明明自己都知道微信是個人社交軟體,不適合用來辦公,為什麼不說?」

「哎呀,他又大嘴巴了。」不久前剛被調回阿里總部的釘釘原市場營運中心負責人甘聰(花名克琳)說,「無招的世界是比較愛憎分明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真的是鬥士的這種狀態。」

鬥士無招的表達方式一貫簡單直接。2016年7月,釘釘的重點業務1000分鐘免費電話被工信部叫停了。最開始得知這個噩耗時,無招和參加了工信部召開的會議、負責釘釘的一位阿里高管通了一個電話。在電話裡,無招情緒激動地質問自己的領導,「為什麼沒有搞定?這事必須搞定!」領導事後回憶,「這個兔崽子,膽子太大了,我是他老闆,都替他跑工信部把腿都跑細了,還把我臭罵了一通,把我給氣的。」

克琳記得釘釘面臨過幾次爭議,其中兩次都是因為挑釁了微信——2016年4月,釘釘貼出新的海報,文案是「工作時用X信,總是被瑣事八卦分神,所以你一直在加班」。一個月後,釘釘又在深圳晚報頭版刊登了廣告,「李女士,驚悉您在某群被騙85萬公款,我們想說,在我們這裡,無論『蔣總』、董事長、還是同事們,都是真的,您不會上當受騙。」這一次,馬化騰直接給馬雲打了電話,馬雲在釘釘群裡點名批評,「釘釘那個廣告實在太low了……我已經正式向馬化騰和騰訊公司道歉!」

當時負責廣告文案的克琳大哭了一次,「這是我人生中被苛責得最慘的一次。」她跟無招提出了辭職,無招卻說,「你怎麼這麼容易放棄,我對你太失望了,你先好好休息,別管了。」克琳回家休息的這一天,無招把克琳團隊的人召集起來,先從業務上肯定了他們,然後說他來承擔最大的責任。第二天,克琳發現自己沒被公司開除,「又感覺很開心地去上班了」。少有人知道,無招為了這件事專門到集團做了好幾次彙報。

兩年後再說起這次風波,無招顯得若無其事,「幹都幹了,下次注意就好了。」

釘釘誕生背後的故事:當阿里這幫"許三多"槓上微信

無招

「他回家是不是換一個身體就來了」

早上9點,無招準時出現在了「珠穆朗瑪峰」會議室裡,等待產品經理們來開早會。絕大部分員工都是9點45分上班,辦公樓裡還空蕩蕩的。無招點了一炷10釐米長的品香來醒神,小小的香爐裡飄出白煙。

這一天,無招一共有10個會議。大部分會議時長沒個準數,一波又一波人徘徊在會議室門口,等待上一個會議結束。如果經驗豐富,透過判斷脫在「珠穆朗瑪峰」會議室外的鞋子數量、形態,可以揣測正在進行哪個會議。

在會議室裡解決早中晚飯已經是無招的常態,大多數都是助理從食堂打包過來,飯點和開會時間一樣沒個準數,一切視會議進展而定。

一般只有兩種情況可以在會議室外捕捉到無招:無招匆匆跑出來上廁所(時有等著開會的人到廁所攔截),或者是,一個會議結束下一個會議的人湧進會議室的那一分鐘,無招出來透口氣。

晚上11點,「珠穆朗瑪峰」會議室的大門開啟,所有人迫切地湧出,超過11點還滯留公司,除非提前報備,否則抓住一個員工,罰他的主管500元,罰款範圍包括無招。

除此之外,無招還有許多少為人知的工作時間——每天凌晨兩三點睡覺前一定要把釘釘上所有的訊息全看個遍,對那些@他的訊息一一做出回覆;只有負責門禁的保安知道,無招一般會在週六早上一個人來公司加班,晚飯時間才回家,週日則是下午來,然後一波又一波人來公司找他,一般夜裡12點結束。

真正的非常時期是每三週一迴圈的產品驗收時間,無招會親自稽核不同產品線的更新進展。驗收時間通常會佔用無招10個晚上的最後5小時,進度緊張時會驗收到夜裡三四點。「經常驗收到深更半夜,無招就咣咣咣敲自己腦袋,他那時候腦袋其實已經很昏了,或者用涼水把頭衝一衝。」釘釘副總裁張毅(花名陶鈞)說。

不管幾點回家,早上9點,無招會準時、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公司。「他每天早上來了以後都是很興奮的,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來,然後就說,『兄弟們,早!』我們開玩笑說,他回家是不是換一個身體就來了。」一位曾坐在無招工位對面的員工懷念這種無招傳導來的興奮,「我每天早上開車來的時候也是很興奮的。」

週二晚上9點,結束了一天會議的無招在「珠穆朗瑪峰」會議室的榻榻米上接受採訪,襯衫在肚子處微微地鼓了起來。創業三四年,這位41歲的CEO最顯著的變化就是頭髮少了,腦瓜上亮蹭蹭的面積越來越大。

「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人物》記者問。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你會背嗎?」無招突然反問。

「必將勞其……」

「錯,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行拂亂其所為,本質上就是變得像變態,別人覺得不像你,你才有可能曾益其所不能。」

無招接著調動表情、扭動肢體表演了一個青蟲蛻變成蝴蝶的勵志故事,「青蟲長得再大還是被吃的,怎麼辦?我得變,它停在那邊,啊啊啊,開始要變身了,嗙,變成蝴蝶了,長出翅膀飛走了,它這輩子都沒感受過飛在天上的感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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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死透就還有機會

無招形容釘釘死過兩回,免費電話被叫停時「差點要死」,更早之前,釘釘的前身「來往」已經「死過一次了」。

2013年雙十一之後,作為對標微信的社交軟體,「來往」被阿里巴巴定為「CEO工程」,整個集團都得為這個專案讓路。馬雲親自為來往做推廣,不僅把一眾明星好友請到了來往,還曾發內部信,24000多名阿里員工每人必須為來往拉到100個公司之外的使用者,否則視為放棄年終紅包。

在這種情況下,無招被調到來往做產品團隊負責人。

2014年春節過後,已經過千萬使用者量的來往,資料越來越差,使用者活躍度曲線一直在下跌。彼時微信的使用者數量超過3億,和微信相比,來往並沒有更差異化的價值。「公司就一直拼命發紅包,巨大的無底洞,越砸它,它的洞越大。」陶鈞說,資料不好,來往不再被高層關注,500多人的團隊走掉了一半。

據傳馬雲後來曾總結這次失敗:原本想你們造出機關槍去跟騰訊幹仗,打一槍至少見點血。沒想到最後拿出去的是甘蔗棒子,敲一下把他們打醒了,回頭一口咬掉你們一塊肉。

無招可能是來往剩下的那一半人裡最不甘心的一個,「沒死透就還有機會。你還得掙扎嘛,否則連掙扎的機會也沒了。」

他找到了企業社交的突破口。2014年5月,無招帶著自己團隊的6個人出來,從阿里總部搬到了馬雲1998年創業起點的湖畔花園。那時,錢要靠時任阿里CEO陸兆禧的「總裁特別經費」,人要從來往團隊拉過來,大部分人還身兼數職。

「當時就感覺隨時都會沒希望,做了個新的方向,沒多少人看好,又沒資源,企業使用者也不支援我們,那個時候真正是決定生和死的時刻。」釘釘副總裁任卿(花名易統)說。

窮途末路之際,無招「做一款讓中國中小企業用到爽為止的產品」的理念打動了80後老闆史楠,他同意和釘釘一起「共創」——連續七八個月,釘釘員工早上就提著包子油條豆漿到史楠的公司上班,跟著銷售去跑客戶,跟著財務看每天怎麼做賬,跟著收款的去收錢,跟著送貨師傅看這貨到底怎麼送,試圖瞭解一個公司到底如何運轉。

「這幫人已經執著到了瘋的地步,就是非常玩命。」史楠還記得第一次使用釘釘的內測版時,bug太多,給一米外的人發訊息,對方壓根沒收到,「釘釘那幫哥們兒就直接電腦開啟,坐在我的會議室裡現場開始操作,發現問題就報給他,他就咔咔在裡邊搞。」一次凌晨兩三點,史楠又發現了一個bug,截圖發到群裡,凌晨4點15分,bug修復好了。

2015年釘釘上線後,無招和史楠有一天在探討智慧辦公電話,從晚上6點聊到11點,星巴克打烊後,兩人走到馬路上繼續聊。無招當即打電話給四五個產品經理,「哎,我現在跟史楠在聊一個特別有趣的事情,你們趕緊過來,我們一起聊一下。」20分鐘後,所有人出現在星巴克門口。一溜人坐在馬路邊的臺階上,把膝上型電腦放在膝蓋上,無招站在他們面前開始講,他們就霹靂啪啦在那兒打。

「剛好杭州那年是燒烤模式,晚上氣溫也三十八九度,那個汗流浹背,整個衣服溼透,噴著汗在那兒講。」直到凌晨4點,史楠才回到家。「我老婆問我,幹啥去了,我說跟無招聊釘釘的事情。『釘釘跟你有啥關係啊,又不給你錢,又不給你股票,你在那兒搞那麼嗨。』我說多酷啊,我們在改變中國企業命運。」

釘釘剛上線的頭4個月,連阿里內部也沒多少人知道釘釘。「那是相當黑暗的階段,沒錢沒人沒資源,還要做釋出會,就天天聽無招在那兒瞎咧咧,各種打雞血。」克琳說。

2015年5月,馬雲突然來看望釘釘團隊。他在參觀復星集團時從對方口中聽說了釘釘的存在,「你們阿里有一款產品,幫復星解決了不少管理問題。」釘釘得到了馬雲的支援,當月就成立了事業部,路途一下變得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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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逼到冒煙

顏虎是釘釘的早期成員之一,他負責接收使用者的反饋,4年來從沒有換過業務。這是一份瑣碎但也最貼近使用者的工作。

在一個顏虎、無招和一名使用者所在的群裡,使用者提了一個問題,隔了一會,顏虎看到訊息時,無招已經回覆過了。顏虎激動地漲紅了臉,「一個老闆比員工回覆使用者還快。」

為了比老闆回覆得更快,顏虎主動給自己定了嚴苛的要求:兩小時之內回覆使用者,而公司規定是72小時之內。「我真的接受不了老闆回得比我快這件事,這讓普通員工怎麼活啊?」

在釘釘CTO朱鴻(花名一粟)眼裡,無招就像一個產品經理一樣較勁地摳公司裡的每一個細節,他每天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搞完這part搞那part,反正一天搞十幾part」,「他做管理的時候保留了很多產品經理的特點,跟我們通常認為的管理者做事情抓大放小,實際上是有一點矛盾的。」

每三週一次的產品驗收更是事無鉅細,無招一天最長連續驗收過12個小時。但幾乎每一條產品線負責人都會收到無招詳細的意見。「錯別字都不放過」,釘釘員工天蓬說,「很多新來的同學都想不到,一個公司最大的老闆來幫你檢查所有的文案。」

「無招對這個卓越的追求,非把自己逼到冒煙為止。」陶鈞說,每次要給無招講一個大的東西時,無招的視線總是會被一個細節哪怕一個字的不完美打斷,「他就很難控制了,他會很憤怒,很著急,焦慮嘛,他比較喜歡極致、完美的東西。」

面對那些他認為應該做到但沒有做到的事情,無招的脾氣立即就上來了,他罵起人來,嗓門大,整張臉通紅,有時會拍桌子。一位已經離職的產品經理曾把還沒有上線的產品設計稿發給使用者看,無招氣得連著吼了對方几遍「你是傻嗎」。

每次產品驗收時,產品經理柚悠都會被無招罵得狗血淋頭,還偷偷抹過眼淚,為此她專門把無招的罵點彙總成一個ppt,但沒想到,無招的罵點還會升級,「比如他這個星期罵的我,我按照他的要求改了,可能下個星期他會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罵我,我經常覺得我們成長的速度比他慢太多。」

「他可能會用這種斧頭一樣的方式來碾壓你,逼你搞定這個事。」一粟常常暗地裡去開導那些被無招罵過之後狀態不好的人,「哎,無招就是這樣的啊,對事不對人。」一粟在公司內部有「大哥」之稱,和無招不同,他的表達方式更溫柔。而無招的口頭禪是,「這事不難讓你來幹嘛」,「搞死他呀」。一粟勸過無招,就像大家一起扛一張桌子,有的人只能扛100斤,讓他去扛1000斤,這怎麼可能,而無招的回答常常是,「不試怎麼行?」

易統是智慧硬體的負責人,無招給他的要求是,品質好,價格低,速度快。壓力太大做不下去時,易統也會求助無招,但來自無招的解決方案永遠都是一句,「去運動吧。」「他甚至天天逼著我運動,但我沒時間。」

無招也沒有時間,但只要一惦記起「今天還沒游泳呢」,他有時會突然撂下一切,半小時往返四五公里外的游泳館,哪怕遊10分鐘也得去。在水裡,無招什麼也沒想,「只是感受水的觸控,太自由了。」

他小學時練過半年的專業游泳,現在遊起泳來依然讓人驚歎——漂亮地扎進水裡,不到半場不出來,接著自由泳、蛙泳、蝶泳來回變換。有時七八個同事和他一塊去游泳,產品經理的毛病又犯了,像個游泳教練一樣,無招讓所有姿勢不標準的人不準遊,腳抬高在一旁打水一小時。

無招還在公司報了一週兩次的瑜伽班和一週一次的劍道班。和游泳不同,這是為了練心力。在被吶喊聲充斥的劍道訓練房裡,無招穿上劍道服、舉起竹劍,光著腳,在不斷重複揮劍的過程中把自己練得崩潰。

「劍道是不小心一劍砍下來,即使全身裝備,也會全身烏青,會痛,才會被記住,所以上去以後必須保持專注,不想別的,直到戰爭打勝為止。」

釘釘誕生背後的故事:當阿里這幫"許三多"槓上微信

「我就不懂了,拼命也被人罵」

釘釘最近剛搬了新家,8層高的現代化辦公樓位於一個產業園區,明亮寬敞,還有很多工位。

最初釘釘在馬雲20年前的創業起點湖畔花園辦公時,150平米大的3居室容不下太多人,工位一度緊俏到,就連小區亭子裡都坐滿了釘釘的人。房間裡髒亂差,電腦一臺一臺擺著,像個很悶的網咖。小區有個露天游泳池,晚上9點以後是釘釘員工游泳的高峰期,那時沒人看守,翻個欄杆就進去了。「那種傻傻的快樂還是挺有意思的。大家經常一塊行動,一起下館子,門口肯德基都吃吐了。」釘釘副總裁吳振昊(花名麼麼茶)說。

後來釘釘搬到了4層樓的龍章大廈,這是一家位於西溪溼地對面的酒店的副樓,大門隱藏在樹叢之中。這裡的工位也緊俏,兩個人得共用一個,找不到椅子很正常,新人來了還得扒拉一塊地才能坐下來。

碧絹第一次去龍章大廈是為了找她的老朋友一粟吃飯敘舊。晚上6點她從阿里總部過來一看,「哇,全公司還熱氣騰騰。」剛處理完故障的一粟把她拉到陽臺上聊天,又把她塞給一個主管讓他們去吃飯,吃完飯碧絹又遇上了剛游完泳的無招,聊了幾句,兩個小時後,一粟問她明天幾點來上班,碧絹懵了,「這個創業公司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今年8月,釘釘搬到新辦公樓後,每個人都擁有一個自己的工位(無招沒有獨立辦公室,工位和大家擠在一起)。沒過多久,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附近沒啥好吃的小館子,絕大部分館子都用電磁爐而不是明火炒菜。最受歡迎的館子是一家店面不大的陝西面館,上到CEO、CTO都是忠實顧客。

這群人擅長苦中作樂。在新辦公樓七樓到八樓之間有一條鐵皮滑梯,當《人物》記者問起這條滑梯時,無招突然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我喜歡做一件事情是說不要走尋常路,我帶你玩個有意思的。」他趿著拖鞋,穿過長長的走道,淺藍色的短袖襯衫沒有像商務人士那樣塞進褲子,飄飄地蕩了起來。到了滑梯處,他脫了鞋,嗖地滑了下去,然後穿著襪子開始往上爬,爬了兩次才成功。原本安靜的辦公樓一下變得熱鬧起來,大夥嗨了,一個個也開始滑了起來。

釘釘誕生背後的故事:當阿里這幫"許三多"槓上微信

「軍隊裡面不是都睡在一起,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全部在一起,這樣打仗的時候才肯跟你背靠背。這對一個創業團隊來說非常重要,我們是要像一個真正的衝鋒團隊一樣在前線作戰的。」無招說。

無招為離開的「戰友」克琳留了一張標有她名字的工位。在阿里總部吵鬧的咖啡館裡,已經離職的克琳一提起釘釘就立刻流淚,「釘釘的那600號人,都和我一樣是打雞血出來的,前面還有個每天給你打雞血的老闆。」

打雞血、拼命工作成了釘釘的一種集體標誌,也成了釘釘為外界詬病的一點。

「我就不懂了,拼命也會被人罵,像中國以前造兩彈一星的人奮鬥一輩子,那叫高風亮節,我們工作到11點就變成惡了,太扯淡了。我們是創業,要做一件偉大的事情,要去改變這個社會,怎麼可能不付出?」

無招喜歡《士兵突擊》裡王寶強飾演的許三多,這是一個又傻又天真的角色,他常常在劇裡說,「我爸爸說,做人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情,做好多好多有意義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無招看過無數遍這部電視劇,幾個月前趁著半夜的時間又看了一遍,「許三多實際上很傻,他沒那麼多想法,但是你跟他說把這件事情做好,那他就把這件事情做好,雖然也有運氣成分,但某種意義成分上才當上了兵王。」

剛上一年級的小學生

釘釘當上了兵王。

根據第一財經商業資料中心(CBNData)釋出的《2018中國智慧移動辦公行業趨勢報告》顯示,智慧移動辦公市場規模預計到2020年將達到500億元,在現在的移動辦公市場中,釘釘的份額佔比第一,活躍使用者數排名第一,超過第二至第十名活躍使用者數的總和。

釘釘還在今年4月通過了普華永道SOC2Type1服務審計中安全性、保密性、隱私性三項原則的審計,其中全世界範圍內不超過5家透過隱私性原則審計,釘釘是國內第一家。

「我們走了狗屎運,踩中了一個風口——中國中小企業從傳統的紙質辦公時代進入雲和移動時代。」無招說。

在阿里巴巴並不擅長的領域,釘釘的創新成功了。

阿里巴巴集團合夥人方永新(花名大炮)在阿里工作了19年,幾個月前剛到釘釘。他迅速地融入這個創業公司,接受完《人物》採訪已經是晚上7點,他沒有顧及晚飯,而是急匆匆地趕去「共創」。他找了一個足浴行業的客戶,準備和他們聊聊技師排班、客戶預約的問題。

「我到釘釘來發現,一個個客戶地談,事情超煩,搞死你。」帶著銀色細邊眼鏡的大炮說話語速很快,「這也是釘釘為什麼一定會成功,釘釘對B(business,企業使用者)的東西懂,所有員工都要去企業共創,再來打磨產品。我們對企業的這種態度,才是自己的靈魂,這也讓我們跟別的不一樣。」

這種看起來相當笨拙的工作方式已經成了釘釘不成文的規定,即便釘釘現在擁有700萬企業和組織使用者,就連忙到不見蹤影的無招每週也會爭取共創一次。他形容共創的過程就像談戀愛,「就是聊嘛,你很想了解對方,對別人有好奇心,只是聽是不行的,要有交流,談談人家感興趣的事,才能有信任感。」

顏虎每天都要和企業使用者打交道,共創是他的日常。因為幫使用者解決了問題,他常常收穫來自使用者超出期待的尊重,一些公司高管甚至會喊他「顏總」,「叫得我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個小兵。」這個憨厚的男生回想了在釘釘的4年,「哪怕有時候很累,想想也覺得釘釘沒有虧我,讓我接觸到了很多企業,很多很多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的東西。」

做釘釘之前,無招對企業也沒什麼想法,「我們不是那種會先給自己掛很大一面旗幟說,我們要為4300萬中小企業怎麼怎麼樣。很幸運的是,我們是自己產生這個感覺的,越瞭解他們就越覺得有些事我們可以幫點忙,如何讓企業簡單高效運作,以人為本地管理,而不是把員工當工具一樣。」

如今釘釘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以前我們想的是效率,我們如何衝啊,總把自己想成那種特種兵,在條件特別艱苦的地方打仗。」陶鈞說,「現在我們發現,我們過了最慘的階段,然後我們自己也有快樂有痛苦,我們現在就在想怎麼讓釘釘變得快樂。」

大炮專門負責釘釘的「快樂工作」。他發現在釘釘每次開會都是過業績、過業務、過指標,實在太無聊了。快樂的關鍵在於無招。「無招屬於那種既要、又要、還要的典型代表,」大炮說,現在無招有點「雌雄同體」了,「他以前批評,罰款,高要求,現在多了很多獎勵和表揚。」

愛嗑瓜子的無招最近還設定了「頂天瓜子獎」,一週獎勵一個做出重要貢獻的團隊,獎品是成箱的瓜子,一箱瓜子11斤多,12箱堆起來可以頂到天花板。負責這個專案的碧絹說,「瓜子嗑一嗑就很開心嘛,霹靂啪啦在那裡響。」

4年,釘釘已經壯大成這個行業的獨角獸。但在無招眼裡,釘釘只是從0到了0。9,「我覺得1還沒成」。「釘釘現在就是小學生,剛上一年級。這個市場很大,我們好不容易活下來了,只是會說話,會走路了,能自己跑自己跳了,但我覺得心智還不夠健全,現在開始對這個社會有更多認知的時候到了。」

無招還是那麼操心,至今還會親自稽核每一個offer,和HR們開會討論。「我們如果把自己這幫人當兄弟,招一個人進來也是一幫兄弟,這個人我對他得有要求吧?」但無招也清楚,要找到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人並不容易,「如何讓這個團隊始終保持我們的理想主義,這是非常有難度的事情。」

那要怎麼辦?

「以身作則唄,然後繼續被人罵神經病。」

轉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