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中華專欄 | 月季花

文|崔中華 編輯|燕子 圖片|網路

立冬的第二天，天氣意外的好，天空是純粹的藍顏色，沒有一絲雲彩。

這是正午的時候，你從單位走出來，走進暖暖的陽光裡，昨天的大風和雨夾雪似乎像一個夢境。

單位在郊外，馬路很寬闊，馬路邊有一些廠房，廠房裡是荒蕪的土地，雜草枯黃，了無生機。

廠子院牆外面的空地上，附近的村民種上了白菜、大蔥和胡蘿蔔，白菜已經卷心，再長一段時間白菜葉會抱得越來越緊，在寒冷的冬天成熟後的大白菜是做過年菜的主要食材，那一碗冒著熱氣和香氣的過年菜，想一想就很誘人。

胡蘿蔔的葉子綠瑩瑩的，昨天的雨雪把蘿蔔纓洗得乾乾淨淨，很安靜的藍天下，讓人有了靠近鄉村和土地的安心。

想起早晨的時候，氣溫很低，太陽光還沒有熱度，清冽的風中，一隻黑色的鳥在飛翔。

樓前的空地上，滿地的黃葉，那是香椿樹、棗樹和石榴樹的葉子。立冬前一天，那些葉子還長在枝條上，葉子黃中還透著淡淡的綠色。

落葉中當然還有月季花的葉子。

月季花枝條上葉子稀疏，但還有幾朵花在枝頭綻放。花朵浸潤著冬天的氣息，冷豔，還有一絲妖嬈。

細雨和大風是從立冬那個晚上開始的，到早晨的時候，細雨變成了大雨，大雨中夾雜著雪花，後來變成了大雪。

你站在窗前看今年的第一場雪。

不期而至的大雪，讓人心生惶恐。

這個秋天是個反常的秋天，一場接著一場的大雨，淹沒了秋天還沒有成熟的莊稼，大雨一直持續到霜降節氣，延遲了種麥子的時間，你在靠近冬天的田野上看見的是一望無際孱弱的麥苗。

地瓜和花生，當然還有山藥，因為雨水的浸泡讓收成打了大大的折扣。

雨夾雪持續了一個上午，你把陽臺外面的花草轉移到陽臺裡面。

兩盆長壽花在陽臺外面經歷了春風夏陽和秋雨，長得很壯碩，冬天一定會開出細碎紅豔的花朵。

一棵橡皮樹，大半年時間長出了新的枝條，紫紅色的葉片，注滿生長的慾望。

蘆薈和對紅，仙人掌和虎皮蘭，把它們從風雨中移到陽臺裡面，冬天的生活就開始了。

立冬的前一天天氣預報說立冬那天有雨夾雪，你半信半疑，和幾位朋友約好去鄉下一位朋友的鄉間別墅聚會，你在一些文字中寫到過在朋友鄉間別墅聚會的場景：

朋友的小樓在田野和樹叢環繞中，白牆青瓦，有了江南水鄉的味道。

小樓剛裝修好不久，幾位朋友坐在寬闊的客廳裡，泡好的一壺茶水冒著熱氣。

客廳的落地窗前是春雨籠罩的大塊的農田和小樹林。麥子已經抽出了綠綠的麥穗，整齊地排列著；油用牡丹開出了白色的花朵，星星點點；含苞待放的芍藥，一抹水紅綠葉掩映；小樹林密密麻麻的小樹，枝幹筆直，綠葉繁茂，在雨中站成了一排排挺拔的綠色士兵。

你手捧一杯熱茶，目光在煙雨縹緲中。

“少年江湖到處走，如今常生雨中愁。多少薔薇花下夢，一件一件上心頭。”（劉樹勇詩句）老樹的詩句不經意間注入你手中的茶杯，流入你的內心。

不再年少輕狂，不再為賦新詞強說愁，衰老讓人的內心慢慢沉靜下來，在遠離喧囂的鄉間，手捧一杯清茶，看盡人生風景。（《鄉間一壺茶，足以慰風塵》）

一場不期而至的雨雪讓你們沒能成行，你站在窗前看窗外大雪紛飛的時候還心生遺憾。

雨雪半下午才完全停下來，滿地的黃葉堆積在溼漉漉的地面，樹上沒有落下來的葉子也變得枯黃，“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唐。司空曙《喜外弟盧綸見宿》），清寒寥落的場景，讓人的內心頓生灰暗。

這樣的場景每年似乎都會重複一次，在秋天和冬天交匯的時間段，前一天還風和日麗，第二天卻狂風大作，突然地大幅度降溫讓人猝不及防。

你在許多年前的一篇文字中寫到：寒冷在一點點逼近，雨夾雪在北方的土地上，讓你想起你寫的一首小詩“ 等待落雪是一種心情/如同每天都應該有一些事情發/因為生活灰暗/等待落雪便成了一種奢侈的情感。去年的雪花還在飄落/一種久違的念想/一種柔軟的撞擊/一種衝動和衝動過後的疲倦”（《等待落雪》）。

緊閉的門窗擋住了外面的寒冷，這個大風降溫的夜晚，冬天在不遠處，季節的更替經過了漫長的跋涉，那一場接一場的秋雨，那些暗淡的午後和黃昏，一把把豔麗的花傘，都是為了靠近這個大風降溫的夜晚，讓秋天在這個夜晚做一個了斷，讓凌冽的寒冬過來，不再暗送秋波，藕斷絲連。

比你生活的小城更往北的一些城市，有你的一些朋友和學生，他們比你最先經歷了大風降溫的夜晚，有一位朋友在大風降溫來臨之前，剪去了院子裡月季枝條上殘留的花朵，把它們插在室內的花瓶裡，那些花瓶注滿了清水，擺在原木的桌子上，豔麗的花朵靜默，如短暫的人生。

這個大風降溫的夜晚，一些落葉喬木會變得更加消瘦，滿地的黃葉，風中流浪的棄兒。那些花朵，一夜的枯萎、零落，最後的花寒。

你關閉了檯燈，裹緊了被子，在黑暗中聆聽大風降溫的聲音。（《這個大風降溫的夜晚》）

因為半下午雨雪就停下來了，沒有機會讓你裹緊被子，在黑夜裡聆聽大風降溫的聲音，你站在風雨之後的小樹林前，看細細高高的月季枝條上，殘留著的那些花朵，紅的、粉的、黃的、白的，和枯黃暗綠的葉子一起，告別深秋，走進冬天。

作者簡介：崔中華，供職于山東省菏澤市教育局。有文字散見報刊，有散文集《教過書的人》《如果大雪封門》《一抬頭滿天星輝》《天秋月又滿》出版。有作品入選《師心有痕》《師者行吟》《師意盎然》《師墨飄香》《師興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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