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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書|謝天開:一部西部文學民族誌——讀《野馬,塵埃》

2021-08-25由 李媽的育兒 發表于 農業

民族誌是什麼

薦書|謝天開:一部西部文學民族誌——讀《野馬,塵埃》

文/謝天開

馮玉雷先生的《野馬,塵埃》,作為一部絲路歷史文化小說,自有其強烈的探索性與明顯的躍升性,並呈現出文學民族誌的詩學風格。

《野馬,塵埃》作為一部百萬字的絲路歷史文化長篇小說,其所並置呈現的互文文字,既與已有存在的文字諸如新舊唐史相關聯,也與同期存在的相關西域文化的文字相關聯,如吐蕃、回鶻、大食、粟特、匈奴、樓蘭、莎車、大夏、大月氏等西域各民族部落史及西域諸國別史,還與後發現的敦煌諸種文字相關聯,從而讓小說呈現出一種“致廣大,盡精微”的詩學風格。

這樣文學的民族誌,以新舊唐史的中土正史,與西域、敦煌的種種文書傳說加以混合,讓“中心”的唐朝史與“邊緣”的各民族史相互對映,建立起了客觀歷史敘事與主觀文學文字的互文關係,在真實與虛構的互化之間成就出一部百萬字的長篇小說。

《野馬塵埃》作為探索藝術小說,其風格瑰麗奇異,讓讀者在閱讀時,往往超離昔往既有的閱讀經驗,甚至初始產生一種暈眩與幻覺,繼而慢慢地感受到西域大漠雪域高原與雲貴紅土高原的凜烈、清剛、華彩、繽紛的壯美與優美,讓讀者或有面對天書之感、閱讀異書之嘆。對此,法國著名漢學家汪德邁評論說:“這是中國唐朝代歷史上的一次狂野的馳騁。”

《野馬,塵埃》,為一部互文性的歷史文化小說的特徵,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結構的互文性、歷史與神話傳說的互文性和敘事語言的互文性。

小說的特徵之一,敘事結構的互文性。

這樣的敘事結構是將唐史與西域民族史同時呈現,以讓一千年前發生的從祁連山以北至敦煌以西,從疏勒河到昌蒲海,從帕米爾高原到天山南北,讓長河落日圓的農耕文化與大漠烽煙直的遊牧文化之間彼此進退、彼此戰爭、彼此融合,有了一個五彩斑斕的歷史文化的原態還原。

小說的結構相當奇異,在虛構人物尚修羅的串聯下,化用《莊子》中的寓言:“倏”、“忽”、“混沌”虛構的物體引入小說:

相傳,東海大神帝俊飼養羲和、常羲、娥皇三種神鳥。每年三月初三,在羲和青海龍居島產十顆巨卵,名曰“混沌”;六月初六,常羲在浦昌海龍居城產下十二顆巨卵,名曰“倏忽”;娥皇在洱海生下鳥首人身怪物無數,統稱“三身”。

小說的題材以唐朝安史之亂前後時期為背景,以十顆巨卵“混沌”與十二顆巨卵“倏忽”為典籍文化容器,作為唐朝與西域各族的控制和爭奪的寶器而為小說線索,反映了西域各族與中土唐朝的恩怨糾葛,主要在河西走廊與青藏高原接壤處絲綢之路上,演出了一幕幕神異的歷史戲劇。

並且,為了讓繁複敘事編織得緊密,在小說中,無論是以中國元素的金、木、水、火、土陰陽五行為卷名,或以易經八卦為卷名,或以十天干與十二地支為卷名,或以十二生肖為卷名,還是以西方的十二星座為卷名,以佛教的六識為卷名,其在結構意義具有中西方文化交織的互文性,體現了西域文化走廊的各民族文化戰爭與和平、遷徙與聚合、商貿與聯姻、東西方文化的碰撞,而且具有明顯的文化符號性,從而達到一種“尋找複雜並使之有序”的藝術效果。

小說的特徵之二,敘事方式的互文性。

這樣的敘事方式,表現為歷史敘事與神話傳說的混合。如此敘事方式,一方面是承襲了從《山海經》《搜神記》直至唐傳奇的敘事傳統,另一方面,如此敘事方式讓小說敘事性顯得亦真亦幻若閃電若雷鳴,將一千年的大唐與西域風光與故事描繪得無比奇異而神奇。

在“巽卷。不斷改元,直到滿意為止”裡,分別描述了唐朝三名人出生時的奇異:

“八月初五,李旦第三子李隆基出生。稍長,武則天與群臣正觀看鬥雞。李隆基開始緊皺眉頭,哭鬧不已。到精彩處,眼放光芒,竟撫掌大呼:‘好鬥’、‘好鬥’,聲震如雷,眾人驚詫。武則天卻眉開眼笑,說:‘小阿瞞難道你是鬥雞神童?這麼小能看懂,還會說,呵呵。’此後,她對李隆基疼愛有加,逢鬥雞。都攜同觀看。”

“十一月二十七日。碎葉城‘混沌’突發亮光,五彩斑斕。李白出生,晝夜啼哭。郭知運受邀攜郭子儀赴宴,李白見郭子儀。鼓掌大笑。”

以上兩名人出生皆有奇異祥瑞,而安祿山出生時則是:

“長安三年正月初一,宮廷內外張燈結綵,慶祝春節。午時三刻,東北上空忽然陰雲密佈,怪風呼嘯。”

“二月,武則天令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親率騎兵三百前往偵查,最終在營州發現黑雲源自突厥女巫阿斯德七十歲時所生嬰兒之臍帶。其嬰名為軋犖山,頭腦光如肉球,口耳眉目全無。”

這“軋犖山”後來更名“安祿山”。

凡此等傳奇,雖然不合常理,卻於歷史離奇事件裡顯示出歷史文化的真實。小說承襲了中國古典特有的小說神話傳說的文學風格,並在現代小說敘事的總體性中,不斷以虛為實,化實為虛而小說呈現出符號文化的象徵意味。如在將“倏”、“忽”、“混沌”虛構的物體的引入,皆有明晰的中土漢地文化的符號指向。再如,“狼孩”、“拴馬樁”這些日常之物稱,亦具有西域文化的符號意義。

小說的特徵之三,敘事語言的互文性。

小說的語言句式,主要或為唐朝漢地編年史的簡潔,或為吐蕃藏地敘事的華彩詞語密林。

人間希望,萬明福田、英明卓越之赤松德贊座下:

獲頗羅彌告身之大將尚贊摩懷著無比虔敬之心情於馬年布穀鳥首次啼叫時稟告:

……

聰慧通達,明查秋毫的贊普座下:直到現在,卑職仍然不能完全相信初生嬰兒能用多種語言敘述內容繁雜之《寧布桑瓦》,並同聲傳播到遠近各地,且被唐人一字不漏地記錄在蘆葦紙上。

《野馬,塵埃》的互文性,不但包括文字與文字之間的關係,如典故、引文、改編、書注、回憶、敕令、奏表等等文體的語言風格,不但調節了敘事的節奏,變化了敘事的語言,同時還包括賦予其意義的各種知識、程式碼和表意實踐的整體關係。

小說的敘事語言的互文性,亦如作者所述:“為了強化表達效果,我還有意讓敘述者隨著感情的劇烈變化混用古漢語、現代漢語、方言甚至流行語中的第一人稱代詞。”如此並置互文性,讓小說的藝術風格眾聲喧譁而五彩繽紛,氤氳出西域特有族群、氣候與風尚奇異而神秘的氛圍。

在“色版卷 從混沌到容器”開篇敘說:

咱的精神故鄉在黃河以西的高山峽谷與廣袤草原。成群結隊的野馬主宰著這裡,它們可可以不吃不喝連續奔跑三天,在雪山冰坂,崇山峻嶺間穿梭,也常常橫渡流沙。穿越荒原。當藍天大地敞開胸懷作為它們表演的舞臺、當閃電般身影在雲霧間沉浮隱現,當密如雨點的馬蹄聲敲擊大地心房形成劇烈風暴.當野馬群在震耳欲聾踢踩強音伴奏中變換優美壯觀的隊形,咱感覺到,咱誕生了。存在方式是長滿眼眼與觸角的山脈、無處不在的空氣、生生不息的細菌,等等。

那個時代的特徵可以用關鍵詞“混沌”概括。

《野馬,塵埃》作為一部探索藝術的文字所呈現的互文性,讓小說作敘事從文學民族誌的範圍擴充套件至整個歷史文化背景,從文學思想躍升至歷史哲學的層面,而氤氳著西域文化特有的精神氣質。著名學者葉舒憲評論道:“登崑崙兮食玉英,筆底湧波瀾兮,氣象萬千!”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天地者,容器也;而在這容器之中的目前景象往往是混沌迷濛的;而過往的西域歷史迅疾似野馬,西域文明紛落似塵埃。

猛可間,讓人感悟到這正是《野馬,塵埃》所展現的絲綢之路西域大地的鴻蒙與文明的景象。

【作者簡介】

謝天開,四川大學錦城學院教授,作家。公開發表論文數十篇,其中多篇為復旦大學、同濟大學、四川大學、上海師範大學、中央民族大學的學者輯錄。出版長篇紀實文學《國共兄弟》,編著《民間藝術十二講》,文化傳記《大唐薛濤》,現代詩話《唐詩:詩人與文化》《蜀都竹枝:竹枝詞中的民俗永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