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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往事:我在礦上的那些年

2021-08-19由 回眸如煙往事 發表于 農業

過乾溝需要注意什麼

當知青,講知青,紀念知青。讓我們一起傾聽知青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原標題:知青生涯一一土變陶續集(二)——美好的回憶之:十年返城路

作者:宋亞南

我一直奇怪的是,109那麼艱難險阻的通道,它們到底是怎麼上去的?

“商南鉻礦”座落在商南縣以東約60裡外的一個山溝裡——-松樹溝。單位是從地質隊演變而來,由於找到了有開採價值的礦藏,就分出來一部分人就地開採。原班底是東北支援大西北的地質單位職工,還有一批安徽來的老職工,由於逐年擴招,我去的時候幹活兒的主力已經是本地區的人了,我也是其中一員。

我的工種是採礦,具體工作是把放炮炸下來的一堆礦石或廢石用小軌道車推出來,分別倒在預先設定的區域。

鉻礦當年的採礦車間有不到二百人,前後共有6個坑口(採礦點),大部分坑口都有一套三班倒的人馬,最遠的在好幾十裡外的一個名曰白雲山的半山腰上,是全礦最高的一個獨立坑口。近處的五個我幹過三個,107,108,109,乾溝,再就是碾盤溝。

我覺得最危險的當屬109坑口(這幾個數字不知道是啥意思,咋起了個這名字,是根據海拔高度?是啥編號?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

我在109乾的時間最長,也最熟悉。除了遠處獨立的‘白雲山’坑口以外,此坑口在大本營內算是最高的一個山上,在我的宿舍南邊,山的四分之三高處,站在宿舍附近的空隙處可以隱隱約約望見坑口。

沿著羊腸小道爬上去的確很不容易,因為實際上就沒有路,東拐西拐的羊腸小道完全是年復一年用腳踩出來的,都是斜馬歪道,很滑。

並不是一條道兒,一半以上的道兒是好幾條互相穿插,分分合合的亂道兒,經常是三三兩兩按各人的愛好往上爬,只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上去至少得一個小時,假如是下雨天或是冬天有積雪,則時間翻倍。尤其是冬天的雪久久不化,人踩上幾天以後踏成了冰面兒,真沒法兒上,一步三滑,幾個小道都踏實了,不管是那個道兒都繞不過去,只有手拿棍子支撐,腳下的鞋上還要綁上腳耙子(為野外作業特製的帶長鋼釘的爪子,有點兒像馬蹬子),加上笨重的長筒雨靴,上去一次很不容易。

人常說:上山容易下山難,真是一點兒都不假,在這兒體現的淋漓盡致。下山時不但要步步留神,還得擔驚受怕。有時為了一段兒太陡的斜坡,心裡直髮怵,思量半天不敢邁步,怕弄不好滾了坡? 就算是工傷,疼不是還是得自己受嗎?

班組的成員比較穩定,互相熟悉,幹活兒也搭配和諧,關係都很融洽,這可能也與工作性質有關,又辛苦又危險,同呼吸,共患難,是一個小小的命運共同體。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只有盡力的相互關照,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任何事故發生。

我認為109坑道最危險是指坑道內的結構,從坑口進去約一百多米後,要上一個豎井,井高約有二十多米,長寬約1。5米,隔兩三米就有一根圓木橫著撐住兩壁,在一節一節的圓木上釘上長短不一的木條形成梯子,全靠這些圓木的承重。

由於圓木是因地制宜撐在井內,方向變化全無規律,所以梯子的方向也是不停變化,上人時必須手腳並用,能抓住哪裡是哪裡,腳也是能蹬在哪裡算哪裡,一人一個上法兒,全無規律。

由於到處都在不停的滲水,必須全副武裝,安全帽、全套雨衣、長統膠鞋,還不算要帶上各種工具、鋼釺、炸藥,還有一頓飯、水壺等等。

木條子全部像是被水泡過一樣,非常溼滑,身體不夠強壯的人,根本就上不去,雖然很費勁兒,也很危險,但不必擔心會掉下去,因為井很窄,有橫七豎八的圓木、條木攔擋。但會砸著下面的人,大家都是一個緊跟著一個往上爬,就是防止滑脫了有人幫助攔截。

豎井上面才是採礦區(俗稱掌子面兒),坑道內的環境安全主要由支護工種的老師傅負責,尤其是新掌子面兒,要憑著經驗把放炮炸開的新掌子面周圍的危險全部排除掉:先用水全面噴衝,用鋼釺撬掉所有鬆動的石頭,有些危險的部位還要用木板覆蓋並用大圓木撐住,處理完畢才輪到我們‘扒渣嗨’往外運碎石。

若有較大的石塊兒不好運,還得叫放炮工將其炸碎方可。我在這個事情上還鬧過一個小笑話,雖然過去了幾十年,卻記憶猶新:

由於大家整天在一塊兒上班兒,工種之間都很瞭解,出於好奇,我還跟著幫忙放過幾回炮,認為心裡有數,很簡單,膽大心細而已。

有次就在掌子面發現了一塊兒巨石,有大麻袋包那麼大,我自告奮勇前去處理,放炮工對我比較瞭解,叮囑一番就同意了。

我到了巨石跟前沒有多想,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用鋼纖從大石頭底下的碎石中掏出一個洞,直達石頭中心,把裝好雷管兒的一筒炸藥塞進去後又用碎石沫兒把窟窿堵實,點了火就趕緊返回了休息室,剛剛坐下就聽到了炮聲,班長說還行,等過一會兒煙散了你們就去出渣。

大家都到了場地才發現,大石頭還在,只是翻到了一邊兒,一點兒也沒遭到破壞,問我咋回事兒?我也大惑不解,明明炸了,怎麼不碎呢?

再一細問,把大家都逗笑了,說炸藥放反地方了,應該放在上面,我還是弄不懂為什麼? 放炮工的一句話一下子就說明白了: 你用大錘砸石頭,是往下砸還是往上砸? 這不是隻翻了個個麼?

是我自以為是,想當然了,丟了個人,長了個知識。

因為記憶深刻,還有一種現象很值得說一下,儘管上109坑道的掌子面每一次都很不容易,像攀巖一樣困難和令人頭疼,但非常奇怪的是在採礦區的休息室裡卻老能看到耗子,尤其是在中間的吃飯時間,長得一身黃毛的大小老鼠最多時能有十幾只,一點兒也不怕人,在我們的腳下竄來竄去,‘’吱吱吱‘’的叫聲不斷。

休息室是在離掌子面有一段距離的側面打出來的一個石洞,約有十平米左右,兩邊兒靠牆都有用木板子釘成的長橙,中間放一盤三千W左右的長方形大電爐,供大家熱飯菜。我們的吃飯時間也是老鼠的開飯時間,據老工人講,有人的地方必有老鼠,而且是我們的保護神,若是那一天發現沒有了老鼠的活動,就得特別小心,那可能就會有危險了。

所以不但不能傷害它們,還要把它們當成朋友加以善待。大家都不敢有違,按照慣例每一個人都要把飯菜撥出來一點兒餵給老鼠,希望以此來保佑平安。

老工人所言甚是,這種情況在每一個坑道內都有,這倒不難理解,我一直奇怪的是,109那麼艱難險阻的通道,它們到底是怎麼上去的?

支護工的主要工具是斧頭和鋸子,坑口還備有大馬鋸,專門鋸大圓木用的。支撐用的大圓木順著坑道兩側一排一排的,用量很大。

往山上背木頭是個很辛苦的活兒,全體人員隔三差五就得運一回。一根圓木百十斤重,全靠人扛,一人一根兒,誰也幫不了誰。

山路太陡不能倆人抬,兩三米長的木頭還不能截斷,要在用的時候才能量體裁衣,避免浪費。

這個活兒一直都讓我發怵,每次都是一次拼命,前三分之二路程還能對付著往上爬,到了後三分之一時坡度更陡,更滑,真是一步千斤,直覺得頭冒虛汗,眼冒金星,只能咬緊牙關五步一停,十步一歇,越歇越沒勁兒,直叫人慾哭無淚,那個艱難,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並不是個羸弱之人,下鄉以前曾經拼命的鍛鍊身體,能舉起超過我自身重量的槓鈴,農村插隊時在永青區上選拔參加商南縣運動會時,手榴彈能扔出第一名、六、七十米。

當年的生產隊有二百來號人吧,包括有打油坊的強壯小夥子,有大隊鐵匠鋪的人高馬大、力壯如牛的鐵匠,雖然是高出我半個頭、粗胳膊粗腿、整個兒比我大出一圈兒,都沒有一個人是我掰手腕子的對手,真是逞強一時。但現在卻常常感到力不從心,有些招架不住了。

還有配合支護工往豎井上面運木頭,大大小小,長長短短,把木頭拴在腰上吊著,又是穿著笨重的雨衣、雨靴,窩窩囊囊往上爬,太長的圓木還得上下兩三個人配合,個個都累得要死,渾身冒汗,喘氣不勻 !

難怪每月給定的是最高口糧標準:54斤,這可不是誰都能吃得消的。

記得有一年的夏天,扛完木頭以後實在是太累了,下班時叫工友們先走了,我再歇一會兒,結果不小心躺在坑道外的木板子上睡著了,直到天黑了才醒來,害得同宿舍的人到處找我。

由於過了飯點兒,一直等到晚上11點吃了夜班飯才睡覺,不然餓的根本睡不著。

這中間還有一個小小的插曲,很丟人,所以我從來都沒有給誰說起過,今天就一塊兒兜出來吧?

當天晚上摸著黑糊里糊塗的回到了宿舍,還得趕緊去洗個澡,由於活兒重每天都出幾身汗,環境也很髒,每天都有洗澡換衣的麻煩。趕去了好幾百米以外的小澡堂時已經熄燈了,沒有一個人。

天天都來,地形熟悉,外間脫了衣服摸黑掛好,那一天沒有星星月亮,顯得特別黑,伸手不見五指,摸著牆進了裡間的大池子邊兒,還像每次一樣雙手撐住池子臺兒,全身往下一出溜,可能用力猛了點兒,‘’咕咚‘’一下子在池子裡摔出老遠,我的媽呀,沒有水?

還算運氣好,雖然摔得不輕,活動活動感覺還行,疼是疼卻沒有傷筋動骨,只是半天都爬不出池子。

一瘸一拐悄悄的回宿舍,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打掉了牙只有嚥到肚子裡,啞巴吃黃連一一有苦說不出,怕人笑話。

很有詩意的是,順著我們住的那一排宿舍的方向,有一條小溪從門前淙淙流過,大家只要出門上路,就必須經過一段小木橋。高山峻嶺、重巒疊嶂,奇花異草、曲徑通幽,小橋、流水、人家。

回想起來,當年的小集體還是很叫人想念的。還記得幾個名字:趙振合,任百舍,吳聖錄,樊鎖子,張守緒,張亞弟,廉潔,謝萬祥……

人員來自五湖四海,東北,安徽,蘭田,商縣,丹鳳,商南,還有我,西安。真是“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哈哈!

想起樊鎖子,說一段他的趣事:

他是商縣城關公社人,長我幾歲,我與他相處的時間比較長,從商南鉻礦到漢江鋼鐵廠,有8年的時間,個子不高,愛說,愛笑,愛動,愛鬧,是大家的‘開心果’,嘻嘻哈哈跟誰都合得來。

不記得是什麼具體原因,他與同在鉻礦工作的妻子離婚了,小女孩隨了母親,瞬間變成了‘光棍兒’,雖然我們成天都在一塊兒,卻波瀾不驚,跟沒事兒人一樣,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因此而犯過熬煎,整天還是樂呵呵的。

閒諞時我問過他,準備咋辦?他卻毫不在意地回我; 還能咋辦,她不想過了走她的人,不勉強 ! 大不了騰籠換鳥兒,再找一個唄 !

我說: 看你說的,那麼簡單?

他說: 亞南你等著,過幾天我就休探親假了,回去再重給你領一個小嫂子回來,保證比這個好!

我不信: 吹吧你 ! 他笑著說: 你不懂,等著我給你領回來就知道了。

兩週後,鎖子按期歸來,果然領回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個頭兒比他高出一截兒,大眼睛,雙眼皮兒,笑咪咪的。

他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的新媳婦兒,結婚證已經領過了,咋樣?

還能咋樣,確實不錯! 百裡挑一的模樣兒,沒得說!

後來又諞起來了才知道,他還真不吹牛,是有把握的,說的非常有道理,細細的講了一番來龍去脈。

他還沒有休假以前,已經給商縣父母去了信,說了自己的事情,要休假時回去再找一個等等。父母一放出風聲,就不斷有媒人上門提親,等他到家時,已經有幾個人在等著和他見面了。

他一刻不停地見過幾個姑娘以後,眼睛挑花了,一時沒了主意,就乾脆拿了幾合煙,去找了老熟人,城關大隊的隊長,向大隊長討主意。

大隊長比他來的痛快: 不管別人提親不提親,不費那個麻煩,你的情況我知道,全大隊幾百戶人的情況我也清楚,是這,明兒個開始,我領著你去村裡轉,串串門兒,你隨便挑,看上哪個領哪個,咋樣?

他一聽隊長這麼痛快,底氣更足了,趕緊滿口答應: 行行行,全聽你的,你領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謝謝,謝謝!

隊長說: 你還真不用謝我,就你這吃商品糧的,又在鉻礦工作,誰家的女娃能跟了你,還不得高興死? 你聽我的,保證沒問題。

鎖子說: 我跟著大隊長在村裡轉了兩天,就看上這個了,剛滿十八歲,一說就成,三下五除二,把事一辦,這不就領回來了?

那些年過來的人都知道,城鄉差別太大了,吃商品糧和農村戶口差別太大了,是天壤之別。就說我所在的鉻礦,別看只是大山深處的一個礦山,所招的本地工人絕大多數都來自於農民,乾的還都是又苦又危險的工作,但你注意觀察一下就會發現,他們的農村媳婦兒一個都不差,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人尖子,農民身份之低、之苦,可見一斑。

我們六中被招工到鉻礦的知青算一大批,來自本縣的兩個公社,富水公社和我所在的清油河公社,男男女女共十幾個人,一部分人分到選礦廠,女生居多,有:劉明嘵,呂春芳,陸永霞,只有一個男生張喜勞。

一部分人分到採礦車間,男生居多,有範六零,張寬生,張文慶,李田福,楊乃安……,只有兩個女生: 何萍和赫振榮。

全車間也只有三個女的,還有一個商縣的候雪琴,按當時工友們的說法,叫狼多肉少,呵呵!

在來鉻礦以前,或再往前一點兒從進六中開始,我所認識的同學除了本班的人以外,別班的人基本上都不認識,就連本六九二班的許多男生和絕大多數的女生也來往不多,本來就住得很分散,像我這一放學就得趕緊回家,在一塊兒上學也不過兩年多,真正比較熟悉和關係近的真沒有幾個人,而後就停課鬧革命,再接著上山下鄉,一直不得消停。

真正與同學們之間開始熟悉起來,應該是在以後的交集中形成的。比如在插隊時離的比較近的,不管是男是女,也不管是不是一個班的都打成了一片,成了熟悉的一夥人: 王衛國,俞啟宏,張玉梅,肖西玲,顧明生,張季梅,董鴻滿,趙沛霖,王長蘭……。同是天涯淪落人,最親近的自然是離得較近的同學們了。

加上參加工作以後在一個單位,且來往多的,熟悉的同學逐漸的增多。

尤為顯著的是男女生之間,上學時不來往,不說話,謹遵“男女授受不親”之古訓。而打破戒律並逐漸開始熟悉,則更是始於此因了。

鉻礦的職工宿舍分部在多個地方,溝溝坎坎裡這兒一排,那兒一排,大部分都是簡易的草房,牆是用竹皮子編的,兩面兒抹上泥巴,而房架子是用杯子粗的長竹杆捆綁搭建而成,全部都是因地制宜,避繁就簡,冬天把人都凍的夠嗆,夏天可以,山裡很涼快。

很有詩意的是,順著我們住的那一排宿舍的方向,有一條小溪從門前淙淙流過,大家只要出門上路,就必須經過一段小木橋。

高山峻嶺、重巒疊嶂,奇花異草、曲徑通幽,小橋、流水、人家。

這兒是一個盡食人間煙火的世外桃源,放到現在,絕對是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好去處。

我住過兩個地方,先是地質院的一排宿舍(因住著幾位主管地質勘探的專業人員而得名),後住在離食堂比較近的一長排宿舍的偏東頭兒第三間房,鄰一間女生宿舍,住著兩個同學,何萍與赫振榮。再往東頭兒第一間房,則住著一家東北藉職工,有幾個不超過5歲的小孩兒。

我的宿舍住了三個人,同學範六零和張寬生,我們在一起住的時間比較長,有三年左右吧。

三個人很合得來,互相很關照,從來都沒有吵鬧過,奇怪的是雖然住在一塊兒,卻很少待過一個班組,各上各的班。

寬生是個倔脾氣,平時並不多言多語,但卻是個講故事的高手。他在乾溝上班時,曾聽到過幾個在乾溝坑口乾臨時工的礦上職工子弟說,他從西安回礦上後給她們講過西安剛上映的電影“賣花姑娘”,極其細膩、生動,聽得大家都驚歎不已,佩服的五體投地,恨不得插上雙翅馬上飛到西安去看看。

範六零是個好脾氣,可能比我還好,我們都習慣叫他“範六”,省去一個字叫著順口。他做事認真踏實,為人忠厚,在礦上影響比較好,有口碑,是個難得的好人。

他是個有特點的人,愛好廣泛,尤長於書畫,音樂,說來話長了,還是下鄉以前我就常去他家聽歌,聽樣板戲唱段,笛子獨奏,交響樂曲等等,因為他哥也愛文藝,是單位的文藝骨幹,家裡有臺老式留聲機,膠質唱片一大螺子。他家的地方大,家長也不多管,我們也都不懂得家長煩不煩,只管去找他玩兒。

我也喜歡聽音樂,也願意學著唱歌,唱樣板戲選段,有幾年很痴迷,但都是感性的跟著學唱,看他吹笛子,也很想跟著學,但這些都被一個無法逾越的坎兒擋住了,使我無法深入下去。

說起來就奇怪,那些個阿拉伯數字:1、2、3、4、5、6、7,咋看都是數字,無論怎麼努力也變不成刀、唻、咪、法、索、啦、西,死活認不成簡譜,甚至有一段時間給數字下面再標上漢字,試圖引導自己的思路,最後還是失敗,還是找不到感覺,只能是八哥學舌,盲唱 ! 真是又好笑又可氣,像鬼迷心竅了一般。

同範六同室好幾年,他的笛子聲成天繞樑不斷,每天的空閒時間都有免費的笛子獨奏欣賞,不亦樂乎。

不知怎麼搞的,有一天我聽他吹笛子時順便跟著他看簡譜,突然發現紙上的數字變成了音符,直接能跟著笛聲念出音來,真是不可思議,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

從那一天起,我增加了一項技能,學會了一字兩用,哈哈 !

急不可耐,事不宜遲,有一次因公出差到西安時,立馬到解放路的民生商場花2。80元買了我的第一件樂器,一個C調的重音口琴,像寶貝一樣伴了我許多年。

範六的字和畫在鉻礦時也練,但條件所限還不顯山露水,當後來的後來在西安的西京賓館再見面時,他已經調到了這個單位,在工會主管宣傳工作,寫寫畫畫已經成了他的專業,水平也今非昔比,快達到爐火純青的高度了。

他是那種踏實幹事而且痴迷的人,退休以後把時間花在這笛子和書畫上就更多了,是專業的業餘愛好者,也是我一直在心裡佩服的一個老同學。

除了上班,業餘時間常在一塊兒玩兒的還有另一個同學張文慶,我倆同級不同班,在學校時不熟,下鄉後還是不熟,因為他在富水公社,離我們清油公社相距60餘里路,中間隔著商南縣城,來往少,停留在相互知道的層面上。熟悉起來併成了一生的好朋友是從招工到了鉻礦開始的。

他應該是心靈手巧的一類人,個頭兒一米七幾,跟我差不多,頭髮還有點兒自來卷兒,當年在礦上時算是比較標準版的‘美男子’,為人隨和好相處,熟悉以後可以變成“狗皮襪子沒反正”一類的朋友,我和他的關係能達到無話不談的程度,意見不合時可以爭論,抬槓,但事情過後能完全翻頁,心裡不留痕跡,交流起來很輕鬆,有長性兒。

張文慶與我在一排宿舍住過很長時間,結果是越來越熟,那幾年有點兒時間就愛往一塊兒湊,三觀合,能諞得來吧。

他有個外號: 子明,比真名字叫的響,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同學,都只知有子明,而不知張文慶為何人? 說起這個外號也頗有些來歷。

我們西安市六中有食堂,以方便老師和住校生吃飯。食堂有個大胖子管理員,王子明,經常騎三輪車去買糧購菜。張文慶因為離家遠,是住校生,空閒時間老愛騎三輪車在操場上轉圈兒玩兒,偶爾還幫著管理員去買菜、買糧,剛好他也算是胖子,時間久了,就得了個外號:張子明。

他不但不反感,還很樂意接受,且以子明自居,從此,他就變成了‘’子明‘’,至今快六十年了,早已是根深蒂固了。

礦區內有個小小的籃球場,年輕人的精力旺盛,有時天福,範六,文慶,加上我,幾個人湊在一塊兒了還去玩兒一陣子。生活的困苦和單調雖然是主流,但其中也不乏樂趣,畢竟我們才二十出頭,心裡有憧憬,努力向前奔。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被分配到白雲山坑口,這是距主礦區最遠的一個礦點,在深山老林中的一個高山上,有一次我休了幾天假坐拉礦的翻鬥汽車專門去他那裡住了幾天,確實是遠離塵世,荒無人煙的地方,感覺這裡不應該有人,應該是隱居山林的神仙修煉之地。

本應該是極其乏味無聊的生活,卻被他過的有聲有色,豐富多彩。他學著班組裡的人(順便說明一下,工友們雖然絕大多數的前身都是農民,但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們都是農民中的佼佼者,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手藝),利用休息時間砍回來不少成材的椴樹,藉著別人的各種木匠工具,竟然陸陸續續做出來幾件傢俱,床頭櫃,木橙,還有沒完工的寫字檯……,不用一根釘子,全部都是鉚榫結構,不是親眼看見,我都不敢相信。

講一個發生在他身上的小故事:

初到礦上工作不久,他被分配到一個叫“乾溝”的礦點兒上班,有幾個利用學校暑假也在那裡幹臨時工的礦上家屬子女也在那兒上班,可能其中的一位姑娘對他有好感,倆人有意無意間走的近了一點兒。據說最高點時已達到了互相操心帶點兒早餐的程度,當年大家都二十歲左右的年齡,情竇初開,能理解。

文慶摯友

當時我們幾個同學分住在一個叫地質院兒的一長排宿舍裡,有一天下午他通知我們,可能那個姑娘飯後要來找他閒諞,叫我們幾個‘長點兒眼色’,還專門叮囑同宿舍的同學:吃完飯了少在屋裡待會兒,最好到別的宿舍去躲一躲。

我們幾個同學雖然都沒有談過戀愛,成人之美的常識還是有的,早早的就躲進隔壁的一間沒有別人的宿舍,想滿足一下好奇心,順便長點兒見識。

晚飯後不久,那姑娘如期而至,可把我們幾個高興壞了,大戲按時開演。先貼緊牆壁使勁兒聽,儘管牆很薄,隱隱約約的對話咋也聽不清楚,這竹蓆子兩面兒抹點兒稀泥,平常總嫌不隔音的牆這會兒卻隔音效果奇好,會不會是人家知道了有人偷聽,故意小聲說話?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不行,得趕緊想辦法,記不得是誰先動的手,三下兩下,牆上的洞已經摳好了。

好奇心太強,爭先恐後,幾個人都想先睹為快,一搶一擠,立馬壞事兒,可能是被對面兒的倆人發現了,還沒有看出一點兒名堂呢,遺憾加遺憾,人家姑娘起身告辭走了,我們幾個頓時傻眼了,戲剛開始,就落幕了。

事後落張文慶好一通埋怨,原來還打算能問點兒啥情況,分享一下,也問不成了,讓我們把事兒給弄砸了。

在礦上那幾年發生過許許多多的事情,尤其是我們這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迅速的在簡單而又複雜的環境中成長了。

記得有一次在碾盤溝上小夜班(前半夜),由於天黑和大意,倒礦時礦車一撅把我給掉到了溜礦槽,順著呈45度斜坡、深幾十米的大木槽滾了下去,可我的運氣好,礦石在前我在後,有驚無險沒有被砸著,加上我的全副武裝,僅右腿的膝蓋經度骨折。運氣更好的是後面來倒礦的人及時的發現了情況,不但沒有再往下倒還趕緊叫人救治了我。

事後想起來還真有點兒後怕,要是倒礦時我和礦石一塊兒滾下去被砸著,或是後面的人未發現異常再倒一車大石頭下去,說不定小命休矣,就沒有我今天什麼事兒了? 此情此景至今歷歷在目,回想起來仍暗自慶幸。

感謝上帝保佑 !

工傷的待遇挺高的,休了將近4個月假,每月特供15斤細糧(換去定量中的粗糧),還由張文慶陪同到西峽縣住了一個星期看病(西峽縣醫院是單位的特約醫院,不用花一分錢,交個記帳單就行),倆人住了小旅店的兩人間,每天下館子,逍遙自在不說,還有5毛錢的補助,真有點兒樂不思蜀了。

西峽縣留給我的印象很好,清靜愜意適合居住,但也有個跟商南縣相似又不相同的特點,小街道上到處都有飢腸轆轆的豬在亂逛,一個個都瘦骨嶙峋,成天就會低著頭在地上踅摸找吃的(不像商南縣到處亂跑的全是些像綿羊一樣老實、滿地覓食的餓狗)。尤其是在小食堂吃飯時,豬比人多,你來我往,在腿上蹭來蹭去。

儘管一直都在強調安全第一,但裝置簡陋,條件有限,總是會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意外叫人防不勝防。

警鍾長鳴不已,事故出奇不意。

有一次範六零在坑道內操作裝渣機時一不留神,點錯了按鈕,機器倒車壓壞了腳趾頭,輕度骨折加上前腳掌撕裂,那真是慘不忍睹,在縣裡醫院清理傷口時我負責握住腳腕,控制不讓動。大夫掰開腳趾,反覆沖洗清創,血肉模糊的場面我盯了不到兩分鐘就覺得頭暈目眩,站立不住,大夫趕緊叫人把我換下。

從那次以後,才知道有暈血這一說,再算上恐高,這兩個毛病我算是都有了。

這個傷反覆發炎,好幾個月以後才基本痊癒,把罪也受紮了。其間還在西安的醫院看過,我還作為陪同看護在西安待過很長一段時間,真是樂中有苦,苦中有樂,令人難忘。

分到採礦車間的兩個女生:何萍與赫振榮,有很長一段時間住在我們宿舍的南隔壁,上班下班,出出進進經常見,所以比較熟悉,她倆都是在坑道口附近開水泵的,開礦是溼作業,風槍打炮眼時用的鋼釺子中心有通水眼,邊打邊噴水,放炮以後先通風排煙,接著也要全面用水噴透,防止粉塵。空壓站,水泵房都跟班作業,也是三班倒。

一年四季,颳風下雨,還有冬天的冰天雪地,上山下山辛苦不說,除了上下班有時可以同路,其餘都是單人頂班,尤其是遇到了後夜班,深山老林中獨守一個簡易的工房,還是很得有些膽量的。

在偌大的一個礦上比較熟悉的女同事很少,可能只熟悉採礦車間的幾個人,主要是住在隔壁的同學何萍與赫振榮,而對何萍的印象更深刻一些,這可能與她的行事作風有關吧?

總體的感覺是正直,陽光,好學,上進,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待人接物也很熱情,大家公認的那種靠譜的人。

礦上的生活,工作都比較艱苦、單調,大部分人都是掙扎,混日子,而何萍卻竟然訂了報紙和雜誌,還常常不知從哪兒能借來些書看,因為那年頭、那環境實在是不興這個,換作我首先不會這麼浪費,報紙和雜誌遠遠趕不上到食堂打兩份紅燒肉來的實惠。

不過我倒是沾了不少光,經常把能看著的借看了,該吃著的也沒有耽誤,哈哈!

同她住一個宿舍的赫振榮相比之下顯得就屬於內向一些,必須強調一下,是‘相比’,僅此而已。要是一定要歸類的話,我個人覺得何萍身上若是散發的大家氣質較多的話,那對應的小家碧玉型自然是非她莫屬了。

由於不在一個部門以及都是三班倒的原因,雖然是一個礦上,但大家都各忙各的,同學之間來往機會並不多,主要還是與本班組的工友們接觸。採礦車間還有楊乃安,李傑,見面也較少。

總之,那幾年同學們雖然都在努力的工作,樂觀的生活,但也都心裡有苦。大家都是被迫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在這裡,我們都是外地人,畢竟西安在山路崎嶇,幾百裡之外,回去一趟光路上汽車就得先跑兩天的時間,都窮的不想買車票,在礦上找一次車也很不容易。而想回家的願望,則是一個大家共同的夢。

在鉻礦幾年間遇到了大倒班,可以有兩天多的休息時間,下商南縣去逛逛是主要的選擇,實在是沒有啥地方可去。

後來發展到在縣城過一夜次日再回礦上,則開始於同閆長京熟悉了以後,也是一個令我難以忘懷的事情。

閆長京,其實我們一直都習慣叫他小名“毛頭”,清油河下鄉時在離我們不太遠的耀場溝大隊,是六九一班的。

真正熟悉起來則源於我下縣城時老去找他閒諞,天長日久,變成了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閆長京和我

那些年我的家境極差,父母及三個上學的弟弟被迫去了陌生的合陽縣農村落戶,一無所有,衣食無著,過了苦不堪言的十二年。

我一參加工作,無疑成了家庭的一根支撐,恨不能把一分錢掰成兩半兒,以努力的支援家人勉強得以度日。長期的極端節儉,我變成了一個很“摳門兒”的人。

其實在那個年代,由於連綿不斷的在搞運動,搞鬥爭,很多同學也揹負著家庭的各種包袱,大家都心照不宣,不做這方面的交流,誰也不願意去觸碰別人的傷疤,儘管我也在注意避免“摳門兒”,努力把行為控制在正常範圍,但多年以後回想起來在被別人理解的同時,其實大家已經在“心照不宣”的關照我了。

我和毛頭很對脾氣,方方面面都能說到一塊兒,曾經得到的幫助和心靈慰籍想起來一次就感動一次,而他對我的關照是多方面的,後來發展成了我凡去縣城必至的落腳點,管吃管住,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滿慚愧的,我欠他的太多了。

商南縣城很小,一條窄窄的主街約有二百來米長,稀稀拉拉的散落著幾個縣級的機關單位和商店、學校、國營食堂、以及主賣農具的雜貨鋪、土產店等等。

毛頭在街道中段的物資局上班,縣城最大的企業: 商南縣農械廠座落在主街道的南頭兒,招了我們六中的七個知青: 張居仁,馬明,陳士哲,吳西文,董鴻滿,何小蓮和周淑霞。

商南縣工作的部分同學:前排左起,賀佔奇,陳士哲,馬明,後排,張居仁,吳西文,閆長京,張喜勞

縣委在街道的北頭兒,縣廣播站有知青劉華沙,大喇叭裡經常能聽到她那甜美的標準普通話,算是這個古老縣城的一個亮點,跟縣農械廠打籃球出名的同學董鴻滿一樣有名氣,都是給六中的知青露臉兒的明星級人物。

作者介紹:宋亞南,陝西西安人,1951年出生,西安市六中五年一貫制69屆高中畢業生,1969年隨學校安排到商南縣清油河公社下鄉插隊,後招工到位於本縣的“冶金部商南鉻礦”工作,四年後隨單位輾轉在漢中“漢江鋼鐵廠”、西安“中鋼西重“等企業的質保部門工作,至退休。

知青往事:我在礦上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