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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2023-01-13由 小錢朝經暮史 發表于 農業

無病而呻是四字詞語嗎

前言

王國維《人間詞話》的中心在於“境界”二字。書中雖然沒有直接寫出對境界的界定,但字裡行間透露出王國維對詞的偏愛和理解。其中,李煜詞最受王國維所讚賞,《人間詞話》短短六則(14—19則),寫出了李後主及其詞的特點,將這些特點,放到王國維在《人間詞話》整本書所推崇的境界來看,也是一一相符的。本文以《人間詞話》的境界作為支點,分析和推敲了李煜詞後,發現李煜詞的格局極大,從自嘆其身世的戲劇性輾轉,到對整個宇宙人類的憂愁,這一切都包含在李煜詞中。所以,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一、從“入乎其內、出乎其外”裡觀“感慨遂深”

(一)《人間詞話》境界之“入乎其內、出乎其外”

“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人間詞話》提出“境界說”,王國維主張以境界為本,就是主張寫實與理想,以詩人之眼能入又能出,對宇宙人生要有深入真切的體驗又能以自然真實的方式加以描寫與表達。對宇宙的生命關懷、對人生普遍意義的書寫,始終是王國維所關注的核心問題。所以,詩詞家如果懷有“入乎其內、出乎其外”的氣概,那也不失為一種崇高的境界。

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二)李煜詞之“感慨遂深”

“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詞最初是文人寫給歌女演唱的歌詞。隨著詞的發展,詞不僅是男性代女性而寫,而且作詞人也在其中表達自己的思想,暢抒自我的情感態度。而王國維提到,李煜在詞的發展史上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李後主把“伶工之詞”,變為“士大夫之詞”,他把題材擴大,不再只是書寫男女間的相思恨別,而從愛戀話題擴大到江山社稷,進而擴充套件到人生體驗。他不再華而不實,無病呻吟,而是情真意切地講述自己的哀樂與經歷。在李煜後期詞中充分體現了“感慨遂深”四字。隨著李重光身份的轉變,環境的變換,使他不再是那個有著奢靡生活的王子,反而是擔負著極大罪責的階下囚。在他的詩詞中,字裡行間都是亡國之恨,囚俘之恥。葉嘉瑩說:“李後主真正的特色就是感情的投注。”李煜前期沉浸在深宮中的奢侈、華靡的生活,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其中,盡情地享受,不諳世事;但是亡國的時候,他投降於宋,被俘虜後,成為亡國之君,他又把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悲哀之中。與理性詞人相比,投入感情正是後主詞最大的特點。正是因為後主有著這樣的真性情,他才會把自己的故國之思和亡國之恨注入他後期的詩詞中,懷著沉重而悲痛的情感,寫下這“感慨遂深”的詩詞,牽動讀者心絃,讓讀者感同身受,足以撼動人心。

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三)“入乎其內、出乎其外”下的“感慨遂深”

李煜詞的“感慨遂深”,不只抒發了他對自己人生的哀嘆,還包含了對整個宇宙人生的感慨。如《相見歡》之“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浪淘沙》之“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這兩首詞都是後主入宋後所作,其字裡行間,道出了後主的身世的無限長恨。後主詞裡,用“水”意象較多,“水”指“流水”,一方面象徵著人生起落沉浮;另一方面,在時間上象徵著時間的不可逆性,在空間上顯現出宇宙的廣大無垠,而襯托出人的渺小存在。後主在哀嘆自身的同時,也在為整個宇宙下的人類而悲哀。《浪淘沙》中,“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李煜以夢中的貪歡反襯現實慘淡、悲涼、絕望的生活,也可謂後主“入乎其內,出乎其外”。又如李煜《虞美人》詞中“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作者不可能同時看到“春花”和“秋月”,所以這裡是作者對花開月圓,年復一年,時間流逝而世間永恆的感嘆。世間永恆,而往事無常;東風永恆,而回首故國往事又是無常,這一永恆一無常,也是暗含了宇宙的永恆無情和人類命運的世事無常。

李煜在淪為階下囚時,並未沉淪,而是感嘆身世,感嘆家國滅亡,可謂“入乎其內”;同時,後主又從自身的憂思走出,站在人類的角度觀看宇宙,感受宇宙無垠,而人類的渺小,可謂“出乎其外”。“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詞中最後一句,把後主的憂愁比作春水,滔滔不絕,寄託了後主對故國無法排遣的思念,把其感情昇華到了極致,這正是後主“感慨遂深”之處。李煜詞的“感慨遂深”,不僅是對於自身愁緒的感慨,還從自我、本我出發,想到了人類的憂愁,這是對整個人類在宇宙人生中的感慨。詞人如李煜,既能“入乎其內”,又能“出乎其外”,故李煜詞謂之有境界。

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二、從“憂生、憂世”裡觀“以血書者”

(一)《人間詞話》境界之“憂生、憂世”

《人間詞話》中,詩詞分為“憂生”和“憂世”兩類。憂,不動也,從心,尤聲。心不動,則為憂,心死也。王國維所說的“憂生”更多的是強調對自我生命的憂慮;而他所說的“憂世”,指的是對現世的關懷,對政治、國家、人民的憂慮,甚至是把心緒放到整個宇宙,對整個人類的憂愁。

(二)李煜詞之“以血書者”

“後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哲學家尼采的“以血書者”,是指用心血創作,這裡的心血指的是作者最為真摯的精神甚至為生命,實際上象徵的是一種勇敢、無畏、剛強的精神。李煜的“血書”,主要集中在他後期亡國後的詩詞中,後主被淪為階下囚,內心的絕望和悲愴反而給了他“以血書”的力量。即使被囚禁,後主仍然利用詩人的手腕來反抗,不失為一種勇敢、剛毅。宋道君皇帝的《燕山亭》與李後主相比,就要遜色很多,即使兩人都是亡國之君揹負著亡國之恨,但是宋道君皇帝只是在述說自己的身世,而李後主的詞卻飽含了全人類的罪惡之意,層次境界更高一層,這才稱得上是“血書”。

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三)“憂生、憂世”下的“以血書者”

李煜詞《虞美人》開篇就把“春花”“秋月”世間美好的事物,與個人不幸的往事對立起來,把世事的無常和宇宙的永恆對立起來,他已經不再只是停留在對自己身世的哀嘆,更多的已經進入到對人生、人類的思考了。這是後主在哀嘆自己的時候,哀嘆了整個人類,即後主在“憂生”中“憂世”。如李煜詞《破陣子》之“沈腰潘鬢消磨”,《相見歡》之“人生長恨水長東”“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後主亡國的哀思,想要說卻又難以言說,最為悽婉,可謂“血書”。“釋迦”“基督”不惜犧牲自己,而為世人承擔所有的苦痛,有拯救眾生的精神。王國維將李重光和“釋迦”“基督”相提並論。葉嘉瑩在《人間詞話七講》裡講到,很多人認為王國維對李煜“儼有釋迦、基督擔荷人類罪惡之意”這樣的評價太過於拔高,他們認為李後主不能夠擔當起人類的罪惡,但是其實王國維的意思是,釋迦、基督擔荷起所有人類的罪惡,而李後主則擔荷的是所有人類無常的悲苦。

王國維對李煜詞的極高評價,也是有理有據的,並不為過

李後主最了不起的地方不在於他的“擔荷”,而在於他寫他個人不幸的時候,把天下所有人可能遭遇的不幸都包攬進去了。這也是李煜詞可以流傳千百年的原因,他的詞具有時代性、延續性,即使是把後主的詩詞放到今天來看,時間的流逝,世事的無常,千百年前古人的憂愁,今人仍然存在。所以,即使在今天,讀者在讀李煜詞時,也能被他的愁緒所羈絆,觸動心絃,從而感同身受,產生共情。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命”與“天命”的關係在於:“命”比“天命”更少一些個體被環境條件控制的意思,控制力主要是由個體自我實現程度所決定的。李重光生在宮廷,養於婦人,因從小懼怕其長兄弘冀猜忌,不敢參與政治,遠離爾虞我詐,無意王位爭奪,這是“命”。

結語

李煜本與皇位無緣,但世事輾轉,陰差陽錯登基成了後主,後又成為亡國之君,降宋後淪為階下囚,這是“天命”。後主哀嘆“命”的決絕,即“憂生”,同時也在哀嘆“天命”的戲弄無常,即“憂世”。這樣真誠的情感,和尼采的“血書”精神一致,把詞人“憂生”“憂世”之感融為一體,讓這樣的情感亙古不變,以至於今人讀之,亦會感同身受,和後主產生共鳴。故李煜詞,謂有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