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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底故家,這個故家不僅是《魯迅的故家》,也是周作人自己的故家

2022-10-12由 孔夫子舊書網 發表于 農業

家庭的家是幾筆

作者 | 莫雨

建國後,周作人出過三部冠以“魯迅”名字的集子:上海出版公司分別於1953年3月、1954年4月初版的署名周遐壽的《魯迅的故家》、《魯迅小說裡的人物》,中國青年出版社1957年3月初版的署名周啟明《魯迅的青年時代》。

周作人在《魯迅的故家》序言中說:

上海出版公司要將我所寫的《百草園雜記》印成單行本,這事我沒有不贊成的道理,只是依照了友人的意見,從別的雜文中間選取相關的若干篇,編為第二部分,名為《園內園外》,又把《魯迅在東京》和《補樹書屋舊事》那兩部分加在裡邊,作為附錄。

初版的《魯迅的故家》收入短文177篇。《百草園》是主體94篇,《園內園外》33篇,《魯迅在東京》35篇,《補樹書屋舊事》15篇。這177篇短文除《百草園》中的《大書房》至《園的最後》外,其餘的分別於1950、1951、1952年在上海的《亦報》登載過。

上海的《亦報》是由著名報人唐大郎與龔之方聯手,於1949年7月25日創辦的民辦市井小報;1952年3月《亦報》與另一份民辦報刊《大報》合併,仍稱《亦報》;1952年11月《亦報》併入了《新民報·晚刊》。查《周作人年譜》:其《說書人》一文於1949年11月22日首次在《亦報》登載,1952年3月15日《〈吶喊〉衍義》第二十九節《九斤老太》後,《亦報》似乎未再登載過他的文章。

《魯迅的故家》1953年3月中旬首印。4月25日,周作人“收到上海友人齊哲民來信,得知《魯迅的故家》一書‘已售罄’”。5月26日,周作人“得上海出版公司寄再版之《魯迅的故家》5冊。”首印印數應該不多,但短短兩月即再印,可見讀者的認可和踴躍購買。這既與魯迅當時如日中天的社會地位有關,也不能不說是因為周作人文字有其特殊的魅力。此後,文化生活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香港萬里書店、澳門文集書店、河北教育出版社、北京十月文藝出版、江蘇人民出版社都曾出版過《魯迅的故家》一書。

《魯迅的故家》的文筆,一如周作人的其他文章,簡短,隨意,淡雅,每詞每句都值得慢慢品味,細細咀嚼。說其是雜文,可以;卻溫和圓潤,不尖銳犀利,少議論評判,與“投槍”、“匕首”大異其趣。說是其散文,也可以;卻信筆隨意,短而無序,無嚴謹章法,更似古代之“筆記”、當下之“隨筆”。因《亦報》連載的需要,每天一篇沒有間斷。雖不是很成系統,卻有最基本的主題——魯迅——貫串各文。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魯迅的早年生活特別是關於魯迅的家族、家庭、家人等,周作人或許是最為熟悉者。雖兄弟反目後再無往來,走的路也截然不同,但一方面魯迅已逝世多年,人死為重,死者為大;另一方面周作人也歷經劫波,即使不會“相逢一笑泯恩仇”,許多世事也漸已看開。不管周作人出於何種目的,他對“新文化運動的旗手”早年生活的回憶,在當時和現在乃至將來都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

周作人信筆寫來,看似無心隨意,甚至有些雜亂無序,卻因均是親歷而彌足珍貴。在周作人的文字裡,我們可以看到在當時語境裡完美化的“神”之外的生活裡真實的“人”,以及這個真實的“人”曾經生活的那個特殊環境。特殊環境,就是魯迅的家族、紹興那片故土。讀《百草園》和《園的內外》兩部分,讀者常會產生錯覺:魯迅只是文章的由頭,周作人真正想寫的或許是家族與故土。

寫作《魯迅的故家》諸篇時,1885年出生的周作人已過耳順之年。歲月催人老,人老更懷鄉,憶舊與懷鄉是每個人年老後不可迴避的情結。述及魯迅的早年生活,周作人肯定會想起自己的家族、家庭、家人。魯迅的家族是紹興的大家族,魯迅的家庭雖漸已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兄弟幾人均能外出讀書、成就一番事業便是例證。魯迅從這樣的家族、家庭走出來成為魯迅,既是異數,也有必然。龐大的家族、沒落的家庭裡,肯定有奇特的人物和精彩的故事。這些人物和故事從周作人筆底流淌出來,充滿舊時代迷離的光暈,令今天的人看得既真切又朦朧,彷彿霧裡看花,生動而破敗。

故土是每個人的精神歸宿。那些風土人情,那些習俗菜品,那些言談笑意,是永遠也看不夠的風景,越是遠離越想要近觀,越是相隔日久越希望再次親歷。《百草園》的後半部分,周作人差不多不再言及魯迅,寫的全是故土風情風俗,比如祭祀值年、做忌日、忌日酒、掃墓、祝文、祝福、分歲、祭書神、茶水、飯菜、蒸煮、燈火、寒暑等等。這些內容雖有文化學、民俗學上的意義,但終究離魯迅這一主題有一定的距離,或許正因為如此,《亦報》於1951年8月30日登載了《百草園》之《恆訓》後,未再登載後面的部分。

魯迅的故家其實就是周作人的故家。作為魯迅的親弟弟,在回憶魯迅及自己的故家時,周作人卻用第三人稱取旁觀的態度,多冷靜平淡,少動容煽情,彷彿路人擺談別人家的奇聞異事,又彷彿隔著遙遠的時空看迷離的舊時景觀。即使寫到親情,比如四弟,比如姑母,都平靜如止水,幾無波濤,淡定、從容、達觀得有些格外。雖然周作人的文風一貫如此,卻依然令讀者時生魯迅並非周作人親哥哥之感,覺得魯迅的故家與周作人並不關聯。

但簡短卻不簡單,隨意卻不隨便,淡雅卻不淡而無味。周作人將此書命名為《魯迅的故家》,應該有為家族、家庭、家人、自己作傳的意味。故家已逝,只於記憶裡留下可親的影子;若不將它們形諸文字,故家就會真正消失。故家已舋,二弟與哥哥、三弟曾經道不同不相為謀;若不在文字裡加以修補,故家就要真正裂散。特意突出魯迅,刻意隱蔽自己,是時代因素使然,也可能是周作人的敘述手法,周作人並非真正要置身故家之外,而是想用文字在故家給自己找一個位置。

筆底故家。這個故家不僅是《魯迅的故家》,也是周作人自己的故家。

筆底故家,這個故家不僅是《魯迅的故家》,也是周作人自己的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