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忙假，我幹過的那些農活

一年一度的高考終於過去了，對於千千萬萬的考生來說，無論結果如何，三天的艱苦歷練終於是挺過來了。

說來也巧，現在高考的這三天，基本就在過去的農村學校夏忙假的日子裡。我們讀書的時候，每週上六天學，只有週日休息一天，沒有雙休日一說，節假日也沒有現在這麼多，但每年與農時相結合有夏秋兩個忙假，每個忙假會有一週到10天不等的時間。一到放忙假，全校大小人等一律回村參加搶收搶種，俗稱“雙搶”，也叫“四夏大忙”（夏收、夏種、夏插、夏管），這是農村一年裡最忙的季節。

中小學生放忙假，回到家裡都有自己的活計，壯勞力乾的重活，如割麥、挑把、脫粒等等，這些活是不讓小孩乾的，髒、累、重，還有一定的危險性。小孩乾的是輔助性的輕活。那時候我們最常乾的農活主要有這麼幾樣。

拾麥穗，收割完的麥地裡落下的麥穗，一個個撿拾起來，交到生產隊裡。麥子與稻子不一樣，成熟的麥子，脆性足，很容易折斷，收割時就會有很多麥穗掉落在麥地裡。這活不重，但也不容易。鐮刀收割的麥子，留下的茬子就如同一根根向上的竹籤，尖銳無比。我們下地幹活，為了省鞋，大家通常都是赤著腳，踩著踩著，腳上的老繭厚了，就無懼這尖銳的麥樁了。當時肉腳下地也有踩踏的技巧，得順著麥樁的長勢走，儘量不逆行。

放泥。草木灰、綠草及人畜糞漚制的肥料，大人們一筐筐運送到地裡，放假的孩子們負責分散放開。一般都是在水田裡操作，用工具不僅麻煩，速度也慢。於是，夥伴們一律徒手。開始乾的時候，真實下不了手啊。肥泥裡有腐爛的青草，還有人畜的排洩物，不僅臭，而且看著噁心。一句“沒有大糞醜，哪來米飯香”，馬上就會讓大家放下嫌棄的心，動手猛幹起來。四五個小孩排著一起向前，不大一會兒，一大塊地裡的肥就放完了。

看場。脫粒後的麥子要在場上曬好幾天，最輕的活大約就是在曬場上看場了。看場，一是不讓鳥雀來啄食，雞子是沒有的，農民家裡不準養雞，有也是偷偷地圈養，平時不敢放出來。二是每隔一段時間要翻場，就是對曬著的麥子翻一遍，確保每一片麥子都能接收到同樣的陽光照射。越是太陽炙烤得厲害，越是要勤翻。烈日下，每翻一次，都是很流浹背，真的是“汗滴場上麥”。曬乾的麥子，利用風力吹去雜物沙塵，叫做揚場，那得有經驗的壯勞力才幹得了，板鍁將麥粒向空中高高拋棄，形成了一道麥粒造就的彩虹，均勻飄落的過程中，路過的風兒就將混在麥粒裡的皮殼灰塵統統帶走，只留下一顆顆飽滿的棗紅色麥粒。這樣的情景看著也是難得的享受。

除草。插秧之後，秧苗帶著辛勞和期盼，在新的地方茁壯成長，夾雜在秧苗裡面的雜草也一起生長起來，而且長得比秧苗還要快。拔除稻田裡雜草，也是放假的學生可以乾的活。有些雜草跟秧苗的長相差別大，一眼就能辨別出來。有的則跟秧苗差不多，很不容易分辨準確，因此除草的時候，總有幾位老農陪著一起幹，手把手地教我們辨識雜草。秧苗醒棵時候，長勢快，嬌嫩的葉片，馬山長得肥碩頎長。葉片的邊緣是細細的鋸齒狀保護邊，從稚嫩的面板上劃過，會留下一道道帶著血絲的劃痕，女孩子會穿著褲子加以保護，男孩子就露著肉腿在稻田裡來回穿梭，幾天之後，面板就結實得無懼秧葉的劃拉了。

治蟲。給莊稼治蟲，得大一點的孩子幹，一來裝滿藥水的藥水桶有二三十斤重，人小了背不動，走不了；二來配好藥之後，得給藥水桶揦氣，力氣小，壓不進足夠的氣，藥水就噴不出來，或者霧化不夠，一次壓足了氣，可以一直打到所有的藥水噴完，不必中途加氣，而且在水田裡是沒法放下噴霧器加氣的。治蟲打藥是個技術活，用什麼藥水，怎麼稀釋配比都是有嚴格要求的，我屬於文化高一點的，治蟲的組長當然我來當，領了藥水，監督著一個個配了藥，加好氣，一起開始作業。幹完再收拾好剩餘的農藥，還給倉庫保管。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幹好噴藥的農活，噴霧器十分關鍵，每次下地前，我父親都會幫我把噴霧器整理得妥妥當當，特別是噴嘴調節到恰到好處，出水暢，霧化好，不易堵塞。使用起來省力不少。

採桑養蠶。隊裡有桑田的時候，我們也被安排去蠶室幫忙。扯桑葉、喂蠶幹得最多，在高過人頭的胡桑田裡採摘好桑葉，裝在蛇皮袋裡，運回蠶室，趕緊散開晾著，不然會捂壞。蠶寶寶，肉嘟嘟、冰涼涼，那啃食桑葉的樣子呆萌可愛，不忙的時候，我喜歡看著他們用餐。扯桑葉的時候，有一個難得的福利，就是可以敞開肚皮吃桑樹果。湖桑的桑葚比本桑的大，但不及本桑的甜。蠶吃桑葉我吃桑葚，人與動物和諧共處。

還有很多幹過的活，包括起秧、插秧、割麥之類的全都幹過，剮草積肥更是貫穿整個春夏秋三季的農活，我幾乎可以靠剮草交生產隊掙工分做到自己養活自己。無論放假不放假，不幹完農活走不了，一回家趕緊幹活，有時候就是從地裡洗洗腳就去上學的，放學回來的路上看見父母在地裡幹活，一赤腳就下地了。我屬於那種下到地裡能幹活，坐到教室會讀書的孩子，隊裡的老頭老太會對我這樣的孩子總會獎勵一句：“這個伢兒將來有出息！”

我們那個年代，伢兒好不好，就看能不能陪父母吃苦挨杲，不像現在的評價的標準，孩子好不好，完全看高考。不過，我倒覺得還是那時候對孩子的評價標準更科學一點。少年的我差不多幹遍了地裡的各種農活。雖不說有出息，總算沒有辜負鄉親們的期望，也算是給父母掙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