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漂泊的魚，遊過阿姆斯特丹的河，游回羅湖的橋

01

計劃趕不上變化，由於工作上的變動，我即將離開阿姆斯特丹，回到祖國的懷抱。我並不覺得太興奮，反而有些痛苦，並不是我不愛國，不想念故鄉，而確為舉家搬遷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把行李打包，總共有10件行李，4個大箱子，5個包，一個嬰兒車。那些沒賣出去的，帶不走的，就送給新來的住客了。除去行李之外，我還要帶著我的老婆和兩個孩子。孩子一個1歲，一個5歲。

來時就跟老婆說過，不要帶那麼多東西，但女人是很難勸的，尤其是我老婆這種。來的時候就搬了2個大箱子3個包，已經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要回去了，比之前又多出了兩個箱子和兩個包，這還是在我使出獅吼功爭取到的，要是我不堅持，天知道會有多少個箱子，多少個包。但這些難處我的老婆是不管的，這些都是男人要考慮的問題。

收拾完行李，我評估了一下，我應該是可以弄回去的。時間計劃好，車提前約好。懷著忐忑的心情就等著出發了。

02

來荷蘭時間不長，滿打滿算也剛好湊夠一年，一年的時間剛好體驗了荷蘭的四季還有荷蘭的風土人情，明天就要離開了，確實有些不捨。

荷蘭是一塊平原，平原本不太能有太美的風光，但荷蘭卻美得出奇，無論是牧場，道路，運河，還是荷蘭人的房子，無論是色彩還是樣式，都設計得恰到好處，一處一風景。據說這是源自於荷蘭人獨特的藝術天賦。

相比比利時，雖在建築樣式上可與荷蘭比肩，但色彩上遠不及荷蘭，但可喜的是比利時不是平原，地形上的錯落有致又勝於荷蘭。

一個星期前我還在每天早上8點鐘起床，8點20出門，騎著我那260歐元買的無比結實的腳踏車，在早晨溫和的陽光中，穿過樹林，穿過河流，再穿過一大片一望無際的草原牧場，來到了荷蘭的首都阿姆斯特丹上班。沒錯，我並不住在阿姆斯特丹。與中國的城市不同，荷蘭的城市特別小，騎車半小時我就從阿姆斯特芬到了阿姆斯特丹市中心上班了。而樹林，河流和草原並不是比喻和想象，而是真正的樹林，河流和草原。樹林就在公寓旁邊，河流有大有小，而草原在一年的時間裡從金黃變成綠色又變回金黃。

週末的時候，我會約同事，或者帶家人去阿姆斯特爾河河邊的餐廳點一份西餐或純粹一杯比利時的啤酒，看著對面的教堂映襯在寬闊的阿姆斯特爾河裡，看著河水靜靜地流淌；或者邀請同事來家裡煎幾個牛排，或者做一份義大利麵，多拌一些10歐元一瓶的肉醬，就著5歐元一瓶的德國葡萄酒吹吹牛，聊聊天。

時間這麼一過就是一年。

03

荷蘭人是世界上人均身高最高的民族，但我來之後並沒有覺得荷蘭人“高高在上”或“需仰視”的感覺，因為荷蘭人太有禮貌了。你在非人群聚集區碰到任何一個荷蘭人，他都會跟你打招呼，上午說胡德摸哼，下午說胡德打哈。早上坐公汽，汽車司機會看著你，對你說胡德摸哼。你得適應，要反應過來，結巴的說：“胡德……摸哼。”司機笑一笑，點點頭，就開車了。並且他們超級愛聊天，工作時間基本都看到荷蘭同事在聊天，你要是得空，泡一杯咖啡，就可以加入他們，開始半個小時的閒聊。

荷蘭人是禮貌而外向的，與德國人截然不同。陌生的德國人不會對你笑，也不會對你說早上好。但基於心理學上的原理，外向的人容易接近，但不容易走進內心，內向的人不容易接近，而更容易走進內心。所以在荷蘭生活了一年，雖然認識不少荷蘭人，但沒有一個人邀請我去他們家裡做客。可好在荷蘭是一個多民族的聚集地，我有幸認識一個了德國美女，便經常受邀請去參加她的Party。

荷蘭人大部分都是保守派，這與國人瞭解的荷蘭不盡相同。荷蘭的紅燈區雖合法，但荷蘭人基本不去，他們愛好家庭，珍惜家庭，況且去紅燈區也容易被熟人碰見。據說一定要去紅燈區的荷蘭人，開兩個小時的車去比利時。荷蘭的紅燈區主要針對遊客，而這些年似乎是越來越蕭條了，好多櫥窗都空著沒有人。而櫥窗外的人看的人多，真正進去的少。

馬上要離開了，發信息跟我在荷蘭的幾個朋友道別，跟我的德國朋友也道個別。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了。而不遠處的那條奔流不息的阿姆斯特爾河，再見她時，應該也別來無恙吧。

04

此時已是深夜了，天已經黑了。阿姆斯特爾河已經看不見了，門前的那條河在路燈的映照下還閃著幽幽的光。

荷蘭就是如此，幾乎每家每戶門前都有河。或者不稱之為河，小一點的稱之為水溝。但水溝的水面也有近兩米寬，比我家鄉的那條西河的河面都要寬了。溝裡常停著幾條小船，我猜測這些溝或者河都能通到運河裡去。荷蘭人得了閒就會划著小船，一直劃到運河裡。小船停靠著河裡或者溝裡，大一點的就停在中等寬度的河裡，再大就停在大河或者停在運河裡面了。

荷蘭的河水很輕，河流遍佈各處。常常騎著車眼前就出現一條大河，如果閒來無事，就沿著河道一直騎，騎好久也不見過河的橋，於是又只好折返回來。大河的河面往往是高於旁邊的田野或者村莊的，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可能荷蘭人習慣了在海平面下居住，連河平面也高於居住區。

與國內的河流不同，即使貫穿了城市和農村，河水也是一直流動的。我家鄉的那條河早就不流了，長滿了水藻和青苔，再也不能去游泳了。相比之下，荷蘭人真是治水的行家！從之前的向海洋要土地，到今天大中小的河流井然有序，並行不悖，實在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典範啊。

看著這條幽幽發光的小河，我想我要是能變成一條魚的話，我應該能順著這條河游到阿姆斯特丹運河，然後順著阿姆斯特運河進入大海，然後再游到維多利亞灣，再遊入深圳灣，然後從紅樹林上岸，那樣我就可以回家了。

05

出發了！我將行李搬到樓下，已經約好的司機開一輛MPV來接我們。行李裝上後備箱，我們坐進載客車廂，就出發了。

出了居民區，馬上就是田野。荷蘭人巧妙地把農村和城市結合在一起，不得不說是一種生活的智慧。這樣的構造使得人既能享受城市的便捷，也能體驗大自然的快樂。同時也完全沒有停車位的問題。荷蘭的居民區的停車位是免費的，並且很充裕。我想我的祖國——中國，何時也能這樣呢？

到了機場，我就需要一個人面對這一堆行李和包包了。我把四個箱子排列在一起，靠後面箱子的力推著前面的箱子前進。我身上背兩個包，嬰兒車上放兩個包，老婆背一個包，抱小孩。我推箱子，大兒子推嬰兒車。

很快我們在機場就吸引了注意力，走過來兩個人要幫我們推箱子。我非常感謝。但其實我們離登機臺很近，很快就到了。外國友人幫忙放好箱子，我再次表示感謝。

我們的飛機票裡只含3個箱子，有一個箱子需要額外付100歐元。然後箱子又超重，不得不對箱子進行重新調整。

順利登機。接下來將有11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明天我們將降落在香港機場。

06

香港機場到了。4個箱子，5個包包，1個嬰兒車。按照之前的方法，由於機場地面很平整，操作起來並不太困難。在機場吃了飯，就又出發了。

很容易出了機場，上了MPV。開往下一個地方：羅湖海關。

過關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這麼多行李會在我們和海關官員面前形成一道屏障，也會擋住後面的人，讓後面的人嫌棄。於是我就向兩個義大利人尋求幫助。是兩個年輕的義大利人，利用休假的時間準備來中國玩兩個月，我知道這對歐洲人很正常，我的一個荷蘭籍的同事就曾經在中國旅行了兩個多月。

他們一人幫我提一個大箱子，我們順利過了關。

出了羅湖海關，有車在等著他們，我匆忙給他們留了聯絡方式，告訴他們，如果有人想騙他們，讓他們聯絡我，我幫他們解決。再次感謝之後，兩位外國友人就走了。他們準備先在深圳玩兩天，然後去桂林，然後去貴州。

07

已經叫好了專車，在馬路對面等著我們。橫在我面前是一座天橋。我要是一條魚的話，我已經游回來了，我只要過了這座天橋，就能很快順利到家了。

4個大箱子我要一件一件搬，天橋下面有一個人，說給50，他可以幫我搬，我想了想，我自己應該可以，不需要花這50塊錢。

4個箱子搬上天橋之後，我想用之前的推“火車”的方法推四個箱子，怎奈天橋的路面不平，根本推不動，我只好兩個箱子靠在一起推。但還是推得非常吃力，而這個天橋橫跨了幾條馬路，又特別長。我看了下兩旁，對著左邊一個年輕男生說：“嗨，你好！你好！”年輕男生走得很快，沒聽見。我並不氣餒，又看了下右邊，對著一位中年男士說：“你好，帥哥！”中年男士也走得很快，也沒有表情，也似乎沒有聽見，從我身邊走過去。我決定再嘗試一次，對著另外一位高個的中年男士說：“您好！”高個中年男士也走得很快，也沒有表情，也沒有聽見。

於是我反應過來了。我遇到了Culture Shock。這裡已經不是國外了，這是羅湖，這是中國。外國人到了中國總是要感慨TIC：This is China！我也需要適應了。

分4趟，每趟一個箱子。搬到天橋一側。再分4趟，每趟一個箱子，搬到天橋下面。司機此時過來幫忙。

我這一條在國外飄蕩多年的魚，終於回到了祖國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