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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曾別號“臭城”,這種“黑色不明物”差點兒把德國代表燻暈

2022-09-19由 北晚線上 發表于 農業

刨溝沒刨直怎麼辦

我家的西邊原來是一片很大的苗圃,一到夏天,各種樹木的枝葉都紛紛從圍牆裡探出頭來,以至於沿著牆根竟形成一道綠蔭。

作者:呼延雲

北京曾別號“臭城”,這種“黑色不明物”差點兒把德國代表燻暈

1901年老北京積水成河的街道

最近那裡每天車聲隆隆,一看牆上掛著的公示牌,詳細寫明要開闢成一座公園,對舊有的樹木以保護性為主,兼以移植更多的花草,還附上了落成後的平面圖……看到這些,心裡很是高興,一來說明咱們市政府的任何規劃和舉措都越來越公開透明,二來周邊環境肯定會越來越好——近幾年,北京在環境上的改觀真的是太大了:藍天碧水,已非罕見,鳥語花香,亦成尋常,也許在這個時候,回顧一下百年前老北京,會別有一種滋味在心頭,那時在很多中外學者的眼中,這座偉大而古老的城市乃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問題之城”。

落後的垃圾處理方式

1886年3月17日晚6點,“在華建造鐵路的金融和工業大財團”訪華代表、德國人恩斯諾乘坐的騾車終於駛進了北京城的城門。除了高達40到50英尺的高大城牆、城門上聳立的九層瞭望塔和“威嚴地俯視著我們”的大炮之外,給他印象最深的,還有那股“鼻子無法容忍的惡臭”。

在恩斯諾看來,北京的城市規劃是很有規律的,所有的主街一律南北或東西向延伸,其寬度可達200英尺,與當時絕大多數歐洲國家的城市比,算得上是氣勢恢宏。但這樣好的城市,卻缺乏管理,“大街上積了近英尺厚的黑色塵土和汙垢”。這麼厚的塵土和汙垢是怎麼來的呢?由於地溝缺乏疏通的緣故,當時在處理糞便、垃圾和生活廢水方面有一個“既實用又方便的處理辦法”,那就是將所有的穢物先彙總到各家各戶為此準備的容器和坑裡,每天在一定的時間用大桶收走,和其他汙水一起,由職員用手動龍頭或大鏟子,撒到大街上,這種“純天然黑色高汙染”的垃圾處理方式帶來的效果,是有一次恩斯諾“必須騎馬透過這樣噴灑過的大街”時,被燻得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這樣做也有短暫的效果,“高溫、泥土和狗很快會將糞便化盡,灰塵因潮溼也會略減一些”。但一旦下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街上會形成無數的水窪,厚厚的泥沼經常覆蓋了大街上很長很寬的面積,因而幾周都無法通行。“下了幾天雨後,抬轎子的人會陷在齊膝深的街頭泥沼裡,坐轎人也需要下轎,趟過黑色的液體和深深的泥沼,我發現除了那個廉價的噴灑方法之外,還有上千的苦力在大街上大便,於是更能夠理解何以會有那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了。”恩斯諾如是說。

同樣對老北京之臭留下惡感的還有著名日本學者內藤湖南,他在《燕山楚水》一書中說:“有的人家中不設溷圊(廁所),大街和衚衕的角隅和衚衕的矮牆根,蓋為糞便的堆積場,故行於北京的街道上,空中總是瀰漫著糞便的臭氣,有一種北京城全城皆為一大溷圊的感覺。”這裡,內藤湖南未免言過其實,因為老北京不要說富家大戶都設有廁所,即便是大雜院裡一般也是有女茅房的,而男人的方便確實比較“隨意”。

應該說恩斯諾描述的“臭城”景象,恰好說明了導致老北京惡臭的根本原因:掏溝不及時,糞便灑一地和垃圾亂處理,而在著名北京文化學者方彪先生看來:“京城奇臭,當首推掏溝。”

清代“官溝”質量不佳

古代北京的汙水處理系統,底子是元代打下的,現在西四新華書店旁邊,還有元代南北主幹大街的排水渠遺址。

明成祖朱棣移都北京後,又進行過改造,修建了名為“大明溝”的下水總渠。考古學家曾經發現過大明溝的遺址,這條地下排水道溝壁砌巨磚,上面鋪有桐油浸透的柏木方子,地面以一座座磚砌的滲井相通。居民把生活廢水倒入滲水井之後,廢水慢慢滲入暗溝,再由暗溝流進水關和河道里。這套汙水處理系統一用就是幾百年,暗溝中淤積了大量雜物,但由於暗溝長,又深埋地下的緣故,掏挖十分不便,加上之後的那些年裡,京城一會兒被瓦剌軍圍了,一會兒又鬧奪門之變,就沒個穩當時候,也沒人顧得上民生,就這麼一天天拖了下來。

直到成化年間,明憲宗朱見深批准了相關的奏摺:“京城水關去處,每座蓋火鋪一,設立通水器具……迂雨過,即令打撈疏通,其各廠大小溝渠、水塘、河槽,每年二月令地方兵馬通行疏通。”從此京城每年一過春分,許許多多就“掏夫”刨土掀溝蓋,淘挖深井中的淤泥,疏通地下暗溝。

清朝建立後,因為迷信風水的原因,將大明溝廢棄不用,另行開闢了幾條官溝,這些官溝的質量整體不如大明溝,導致排汙問題越來越嚴峻。《清會典》上記載:“順治元年定令街道廳管理京城內外溝渠,以疏浚濱,若旗民淤塞溝道,送刑部治罪。”可以看出其時已覺溝制之不良。瞿兌之《故都聞見錄》有記:“康熙初年,曾大刨溝一次,內城照官工例,外城則令居民自行刨挖。”

之後,清廷設立了值年河道溝渠處,在每年二月河水解凍後,掏空官溝一次,以便水流通暢。通常的做法是將汙泥挖出,並在溝旁挖一泥池儲存,待泥幹後仍填於溝內,是故名曰“晾溝”,也有借一“晾”字暗諷故意拖延工期之意。方彪先生在《九門紅塵》一書中說:“管理大臣們為了多報工程費用,把工期拖得越長越好,規模擺得越大越好,可是北京市民卻飽受其害了。官溝開啟之後,汙味襲人心肺,使得體弱者‘感邪中疫、‘老病尤甚’’。”若遇狹窄街道,車馬擁塞,翻掘汙泥,堆積地面,小之則汙損衣物,甚則觸穢致病,史書記載,來往的路人“多佩大黃、蒼朮以避之”。清末著名學者李慈銘在《越縵堂日記》中對晾溝惡政大加抨擊,稱之為“京中一害”、“奇臭難聞”、“聞之使人慾嘔”……有一首竹枝詞亦描述道:“汙泥流到下窪頭,積穢初通氣上浮,逐臭當須掩鼻過,尋常三月便開溝。”

八國聯軍侵入北京時期,曾經將挖出的汙泥運至南下窪地,這樣做不僅避免了臭氣瀰漫,而且有極佳的防疫效果。因此,北京從1904年開始也採用了這種辦法。但這時另一問題又出現了,《清末北京志資料》記:明清兩代的下水溝歷經數百年,“已毀不復用,石蓋露出地表或已毀壞溝壅塞水滯流,終於形同北京無下水溝”。汙水排不出去,淤塞坍塌的溝渠反而成了臭氣之源,比這更糟糕的,由於北京地下的溝渠直通護城河,結果牽累到護城河。

人民政府徹底整治環境問題

導致老北京奇臭的另一重要原因是生活垃圾處理上的失當。舊京有一景象,乃是迄今任何影視作品中都從無演繹的,那就是“垃圾山”。老北京人冬天燒煤之後,常把爐灰隨意丟棄在衚衕偏僻處,久而久之,附近生活的人們也就將其他生活廢品堆積於此,漸漸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垃圾山,李家瑞編撰的《北京風俗類徵》上有記:“人家掃除之物,悉清於門外,灶燼爐灰,瓷碎瓦屑,堆積如山,街道高於屋者至有丈餘。”夏天的時候“群蠅爭腐、環山皆滿”,是非常可怖的景象。明清兩朝曾有一定製,凡運進城裡一車煤,必須運出城外一車垃圾,城門口都有嚴格的登記制度,但清末這項制度名存實亡,所以城區的垃圾山越堆越高。最離譜的是,城區實在扔不下了,有人就開始往水面上扔,“以致河身淤日高,不獨該河本身宣洩不暢,積水易於腐臭,玉帶河亦受它影響”。還有鬧得中外聞名的,即北海公園的“海”上也曾出現了好幾個垃圾島。

直到1905年,北京才開始推行每天由土車上門收垃圾,1928年北平特別市衛生局成立後,在重要的街巷設定垃圾桶,並豎牌指定傾倒穢土的地點。

大約同一時期,市政機構所屬的清道夫開始負責馬路和大街的清掃。這些清道夫大多來自貧民,工作強度大(秋冬季每天工作9小時,春夏季每天工作11小時),薪水又低,所以工作積極性很差,這就導致北京城衛生環境問題難有太大改善。

比如用土車收了垃圾,運到垃圾站未免路遠吃力,所以就往附近河溝裡一傾了事;比如垃圾桶滿了以後,拉著垃圾桶邊走邊灑,“於是乎蔥皮、蒜葉、雞蛋殼、菠菜頭、爐灰、爛果核等東西,佈滿道上,真是五光十色,‘香’聞十里,從此一過,美味入人心脾,雖三日不可食也”;再比如北京城乾燥多塵土,灑水很重要,“若街道灑水勻停,灰塵不起,則可減少病菌之傳播,及灰塵之飛揚,庶幾呼吸之間,得有清潔空氣”,但清道夫們灑街所用之水,根本不問清潔與否,只要“水過地皮溼”,就算完成任務,所以夏天大雨後,清道夫們會將馬路上積存的泥湯,再潑到街心上去,或者直接從旁邊的臭水溝裡舀了髒水往街道上潑,這和恩斯諾當年所見景象,真有異曲同工之處。

從晚清到新中國成立,北京城的“臭味兒”一直存在,只有時重時輕的區別,這也正是1949年以後,人民政府迅速治理以龍鬚溝為代表的臭水溝、疏浚和重修城市排水系統、規範和興建城市垃圾處理體系的原因。

現在的人們很難想象,當時的北京市民對此歡欣到何等地步。當時市領導彭真曾說:對北京的公共衛生,歷史上的統治者是用一塊手絹把口鼻一捂的辦法來解決問題,而人民政府則是要透過普遍改善人民的衛生環境來解決問題。現在想來,這話是如此質樸無華,卻又如此令人感動。

原標題:老北京的街頭 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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