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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簡單化、表面化地反映農村

2022-07-30由 環球Tech 發表于 農業

農村土地幾年分一次

作為《幸福到萬家》的出品方之一,當代時光的魏巍曾擔任齊魯電視臺總編室主任,山東衛視傳媒總經理,團隊先後策劃製作了《紅高粱》《大刀記》《搭錯車》等熱播劇。作為新聞人出身,魏巍和如今的時光團隊天然對社會話題有敏感度和關注度,他們的創作方式,大多延續了原來做《紅高粱》時的改編經驗:從傳統的文學作品、經典的影視作品中尋找題材。

《幸福到萬家》這個專案,緣起於陳源斌的小說《秋菊傳奇》,再加上也曾被改編為張藝謀執導的電影《秋菊打官司》,有相當紮實的內容基礎。但魏巍也指出,“它們都有一定的年代了,經過時間的沉澱,在呈現給今天的觀眾時,需要我們有不一樣的思路和改編方式。我們其實賦予了這個故事新的時代內容。 ”

“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簡單化、表面化地反映農村

《幸福到萬家》海報

魏巍介紹,《幸福到萬家》的故事背景,定位在中國從傳統的農業社會向現代城市社會轉型的過程中,“農村社會在經歷怎樣的蛻變,在蛻變過程中,咱們中國的農民要經歷怎樣的陣痛,才能走出原來傳統意義上的農村社會,向現代文明轉型。”這是他們對於這個專案,寄予的表達訴求。“比如說新農村的建設,農村社會富裕了以後,農村的法制改革,新風新俗各個方面應該怎麼去做精神文明建設。”

“‘秋菊’身上的個性是非常強烈的,無論是小說、電影還是電視劇,這都是一個共同特點。但電視劇裡的‘何幸福’,她身上的個性體現,不僅是單純的法制意識覺醒,還有現代女性的獨立自強,還有經歷城市文明意識的洗禮後,她內在的個體成長。”魏巍談到。而對於劇中並不討喜的“王慶志”“何幸運”等角色的塑造,魏巍認為這樣的角色,可能不討喜,但非常現實。

“當一直生活在農村社會中的年輕人,剛進入城市社會,被法制意識、公民意識等等衝擊到的時候,他面臨痛苦和選擇的過程。”魏巍講到,“近幾十年,可能有幾億農民,走過了從農民成為城市公民的一個身份和角色的轉變過程,無論是像慶志、幸運那樣,透過高考完成身份的轉變,還是像幸福、慶來這種去城市打工,近幾十年,中國有幾億農民,整整一兩代人經歷著從農民到城市公民的身份和角色轉型。”而在這個轉型過程中,大量的人經歷了痛苦挫折,帶著一種對城市生活的仰視,甚至帶著一種卑微和妥協的心態,想融入他們嚮往的某種生活。“我們看到,很多農村家庭,寧願犧牲自己這一代,也要讓下一代從一出生就帶著城市印記,徹底脫去農民身份。那麼多農民,如何進城打拼,如何在城市定居下來,然後子女在城市裡上學,就業怎樣完成,這是兩三代人的事。他們以幾代人的奮鬥,來完成從農民向市民的轉變,幸運、慶志,他們是這樣一個人群的縮影。”

採訪中,魏巍對於農村題材和現實主義創作,提出了從自身創制作經驗出發的見解。

“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簡單化、表面化地反映農村

《幸福到萬家》劇照

【對話】

如果只想討好觀眾,結果往往並不討好

澎湃新聞

:你提到,農村幾億人轉型的陣痛,在近年來的電視劇裡,少有被充分表達。為什麼現在的國產電視劇主角都是精英中產,都是都市中的成功者?

魏巍

:《幸福到萬家》這個專案前後經歷五年,一開始我們就是奔著精品力作去的。那實際上,我們從同行、平臺、觀眾給的反饋來講,確實是經歷過一些質疑,最初大家覺得,幹嘛做農村題材,不如做當代都市題材,這種更適合市場,更有商業價值。但經過幾年堅持,我們自己明顯感受到,真正“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很多農村題材作品還在簡單化、表面化地去反映農村,反映農民,我覺得是帶著一種俯視心態去看中國鄉村。

中國鄉村在逐步擺脫貧困,解決溫飽問題以後,農民要的不單是物質層面上吃好穿好,他們有更多的精神追求和自我價值體現的需求。幸福這個角色,帶著倔強不服輸,帶著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使勁活下去的信念,是可以和當代城市裡的年輕人有強烈情感共鳴的,也有很好的激勵作用。而且《幸福到萬家》這個作品播出的時候,正好契合了當下觀眾和社會關注的一些熱點。

澎湃新聞

:那市場對於都市題材的追逐,你如何看?

魏巍

:所謂都市題材更受歡迎,其實我覺得觀眾的口味,每過幾年就有悄悄轉變,一個作品在市場上有好的反響和商業回報,這種資訊就反饋到行業,會強化大家對這方面選題的關注。但我們這個團隊,本來就對有一定深度的現實主義題材比較關注,對那種經過時間考驗和文學愛好者篩選的、有經典意義和價值的文學作品的改編情有獨鍾。從《紅高粱》、《幸福到萬家》,包括現在正在重點開發的《人生路遙》,都有這樣的特點。

澎湃新聞

:但行業內,內容創作迎合觀眾,似乎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魏巍

:也不能單純概括為迎合觀眾,有的時候,我自己的體會是,你要是專注於想迎合觀眾甚至討好觀眾,那作品最後的結果,往往是並不討好。

“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簡單化、表面化地反映農村

《幸福到萬家》劇照

澎湃新聞

:關於幸福該不該離婚,這件事就是一個是否要“迎合”觀眾期待的劇情點?

魏巍

:幸福該不該離婚,本身能成為一個話題,成為大家關注甚至爭論的焦點,那說明這個議題的設計是成功的。無論觀眾希望幸福離婚,還是不希望她離婚,背後都有不同社會心理在起作用,比如主張離婚的,可能更多關注現代女性自我價值的實現,對幸福的追求。

而在劇裡,幸福這個角色身上有現代女性的觀念,但她底色也有中國傳統女性的一面,比如她的包容,她的家庭觀。我覺得這些反映了幸福身上,你說她矛盾的一面也罷,或者豐富的一面也罷,它們都讓這個角色更加真實。如果沒有這種豐富性,人物可能就單一了。如果我們按照離婚的套路來設計,可能會變成一些觀眾認為的女性爽劇。

澎湃新聞

:這幾年,農村題材不多,行業和平臺也少有去做,而很多演員可能也很難願意演農村角色?

魏巍

:這一點在影視劇市場,尤其前兩年的影視劇市場上,確實客觀存在。但農村角色就一定不被一線演員接受嗎?從公司角度,你是不是能給一線演員提供一個足夠有藝術魅力的角色?這是很關鍵的。比如幸福雖然是農村小媳婦的設定,但她身上有很當代的理念和獨特的精神世界,這些設定可能也能讓演員下決心去塑造這樣一個角色。農村題材確實是相對小眾的型別,但不管型別如何,故事足夠極致,人物足夠飽滿,精氣神有時代氣質,觀眾就會喜歡。幸福裡有城市的戲份,也有農村的戲份,我相信絕大部分觀眾不會說我不看農村戲份吧。

“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簡單化、表面化地反映農村

《幸福到萬家》劇照

澎湃新聞

:現在行業內也存在一種現象,製片方為了敲定某個演員,而為ta“量身”修改劇本,即使這種修改不符合戲劇邏輯和故事本身?

魏巍

:如果有同行諮詢我意見,我是堅決不主張,為了哪個我特別希望合作的演員,根據ta的喜好修訂或者調整故事。從《幸福到萬家》的創作來講,無論是趙冬苓編劇還是鄭曉龍導演,大家在創作過程中,還是百分百關注這個故事本身。只要故事和人物有足夠的吸引力,演員會調整自己的某些特點向角色靠攏,而不是角色一定要去靠攏演員。我覺得靠攏演員這件事,是沒有頭的,甚至你也不知道,這樣會對作品的創作方向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從選題中你發掘到最有價值的東西,和你最想表達給觀眾的東西,然後堅持自己就好。市場上,無論題材型別還是受眾口味,都越來越廣泛,不會說大家都侷限在某種東西里。其實這兩年,拿市場上一些成功的作品來講,很多都是有一定現實深度,能觸及一些社會痛點的作品。只要能和觀眾當下的某種心態契合,能觸動他們,專案就能得到足夠的關注和市場回報。

我們需要更多年輕編劇,能真正關注現實主義題材

澎湃新聞

:提到現實主義創作,那就要說到,近年來,行業內有一種“輕現實主義”:披著所謂的現實主義質感,實際內容並不反映真實生活。你如何看待這個現象?

魏巍

:所謂好多你提到的輕現實主義,只是給它賦予所謂現實主義的質感,但實際上核心並不是真正的現實主義,但這種創作方式,沒有高下之分,就是一種選擇。就像我們這個團隊,先天對現實主義題材關注度很高,可能也是因為我們是新聞人出身,對社會話題和現實主義題材有天然敏感和偏好。

在現實主義題材領域,創作難度非常大。我們這個團隊,一直傾向於深耕有一定厚度和現實意義的題材領域。所以也很明白,有時候你在創作起始階段關注的一些社會問題,可能到作品問世時,它已經不是真正的社會熱點和焦點了。所以對於一部電視劇,除了架構故事本身的能力,對現實問題的這種理解判斷,以及每一個創作環節,都需要很強的把控能力。從《秋菊傳奇》到《秋菊打官司》,它們IP的基礎,本身就很有現實主義力量。然後編劇趙冬苓老師也創作了大量優秀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鄭曉龍導演更不用說。國內最優秀的創作者,其實是在像接力一樣,不斷賦予這個作品,更廣泛和深刻的社會意義,也讓我們對社會問題的反映和表達,更具合理性,更契合當代觀眾的接受方式。當然,我們在不斷的打磨中,讓作品逐漸成型,相對來說,這樣的創作週期都會比較長,勢必要犧牲一些商業上的利益。

“土”的不是農村題材,而是簡單化、表面化地反映農村

《幸福到萬家》劇照

澎湃新聞

:我有觀察到,近年來成功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大多是資深老編劇的作品,比如趙冬苓老師。而青年編劇中,似乎少有現實主義題材創作出圈者?

魏巍

:趙冬苓老師雖是資深編劇,創作生涯持續了很多年,但她對當下社會的關注,對當下社會問題和現象的批判力量,這些年其實一直沒有減弱。她是一個始終在關注現實問題社會問題的優秀編劇,始終有很新鮮的創作手法和創作視角,給到我們驚喜。她也一直在關注全球視野下,其他文化世界裡最新鮮優秀的影視作品,能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啟發,我覺得這都是對於一位創作者特別可貴的。

我覺得現在青年編劇,並不缺乏對現實生活深刻的認知,某種意義上來說,反而是老編劇們年輕時,社會可能更單純一些。那現在年輕編劇他們成長的環境,社會所提供給他們的各種資訊,會讓他們比上一代人的青年階段,有更成熟的心智,以及對社會更豐富的認知。我們需要更多年輕編劇,能真正關注現實主義題材,幫助我們的現實主義題材繁榮發展。希望有年輕編劇在現實主義題材創作方面,脫穎而出,從製作公司這個角度上是非常期待的。

澎湃新聞

:在市場大環境並不好的情況下,如何說服平臺買單,對創作和製片方很重要。可以分享下你們的經驗嗎?

魏巍

:這對於我們團隊來說,可能是最不需要經驗的。因為我覺得平臺在這幾年,雖然資本市場上不斷有各種風風雨雨,但平臺對專案的篩選和判斷是越來越專業了。這一點,我和平臺各個部門溝通和接觸的時候,是有強烈感受的。你要不斷有好的作品給到平臺,不斷建立平臺對你團隊的信任度。團隊如何保持旺盛的創作活力,實現自我突破,這才是創作者最核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