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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球視野】聖城中的考古紛爭

2022-06-27由 光明網 發表于 農業

建築上刻蝙蝠意味著什麼

【環球視野】

撰文:安德魯·勞勒(Andrew Lawler);翻譯 陳廣猛

去年秋天,全世界媒體爭相報道了一個有2700年曆史的馬桶。這個馬桶之所以重要,與其說是因為它說明了下水管道的歷史之悠久,不如說是因為發現它的地點——耶路撒冷。放眼全球,很少有地方像這座古老的中東城市一樣,長期開展大量的考古挖掘。如今,耶路撒冷已成為一座飛速發展的大都市,但考古學家每天依然會在這裡開展至少十幾項挖掘工作。而且,無論這裡的考古發現多麼平凡,都能吸引媒體的高度關注。沒有哪個地方能得到這般待遇。在這裡,哪怕一座古老的廁所也能吸引無數人的目光,讓人們浮想聯翩。

【環球視野】聖城中的考古紛爭

圖為耶路撒冷一處考古現場。《環球科學》雜誌社供圖

1、滿是謎題的古城

這裡是數十億人心目中的聖城。自19世紀30年代以來,尋寶獵人、狂熱的教徒和學者蜂擁而至,想透過挖掘來揭秘聖城的歷史。在挖掘古墓和財寶的過程中,這些考古先驅創立了“聖經考古學”。隨著時間的推移,世俗學者接班成為耶路撒冷考古的主力軍,他們雖然不太熱衷於維護經本和尋寶,但依然認為宗教文字是重要的研究工具,價值不亞於考古用的手鏟。

然而,儘管已歷經超過一個半世紀的研究,耶路撒冷仍然給研究人員留下了大量謎題。在耶路撒冷長達5000年的歷史中,有許多時期的記載是整段缺失的,包括早期猶太文明發源的時期,還有後來波斯文明、希臘文明和阿拉伯文明統治的時期。科學家對這座城市中居民的健康狀況、飲食、貿易伙伴,以及他們與周邊地區之間的相互影響都知之甚少。

耶路撒冷之所以留下了這麼多未解之謎,是因為考古學家一貫以來執著於研讀希伯來經文,而不採用現代化的手段來還原歷史。直到近些年,他們才開始採用放射性碳同位素測年等技術,然而世界其他地區的研究人員早已把這種技術視為標準手段。耶路撒冷的考古學家一直專注於從聖經中探尋歷朝歷代的蛛絲馬跡,卻遲遲不願意去費力從一堆堆破舊的文物和遺蹟中尋找線索,更全面地瞭解數千年前耶路撒冷人的日常生活。

現在,研究耶路撒冷的學者正快馬加鞭,希望能透過新的分析方法和研究目標來追趕他們的同行。然而,3種信仰在這座城市中交融,兩個民族於此紛爭不斷,這裡的考古學研究仍然像19世紀時那樣,與宗教和政治密不可分。這種局面給科學蒙上了一層陰影。如今,耶路撒冷的挖掘工作受到以色列文物管理局的嚴格控制。這個機構是一個政府組織,不向該市的巴勒斯坦團隊發放考古挖掘許可證,也很少授權外國人從事這些工作。另一方面,利益訴求相反的團體往往同時斥巨資開展挖掘工作。以色列領導人經常援引考古發現來宣揚他們對聖城的主權,但是許多國際組織認為很多區域是被強佔的,並譴責在這些區域的一切挖掘行為,無論挖掘者使用的科學方法多麼完美。儘管最新的分析技術正逐漸揭秘這座城市的歷史,但在如今嚴峻的現實面前,真相也變得撲朔迷離,與當年先驅們在這裡挖下第一鏟時的狀況別無二致。這就是為什麼對研究人員來說,耶路撒冷是一道特殊的難題。這裡就像一個熔爐,宗教、政治和科學罕見地交會於此,有時相輔相成,有時則發生激烈的衝突。

【環球視野】聖城中的考古紛爭

耶路撒冷出土的公元前3世紀希臘時期的文物。《環球科學》雜誌社供圖

2、撕裂的考古研究

19世紀30年代,在現代考古學誕生之際,美國一位名叫愛德華·魯賓遜的傑出古典學者開始了他的狂熱探索。他決定使用科學的方法,來證明宗教文字準確地描述了現實世界中的人物、地點和事件。他帶著聖經作為指南書,還帶上了溫度計、捲尺、望遠鏡和3個羅盤,便出發前往耶路撒冷,尋找那些在他看來“確鑿存在的猶太文物古蹟”。

魯賓遜首先著眼於將當時耶路撒冷周圍的村莊、水井和溪流的名稱與文字中所用的名稱對應起來,以證明經文中的地理資訊是準確的。1841年,他與合作者伊萊·史密斯的著作問世。這本書在大西洋兩岸都躋身暢銷書之列。這類學者的事業改變了中東地區的考古研究格局。當時,奧斯曼帝國控制著耶路撒冷和周邊的巴勒斯坦地區。1863年,奧斯曼帝國的蘇丹(阿拉伯語中對伊斯蘭國家統治者的一種稱呼)向一位法國探險家兼參議員頒發了挖掘許可證,這也是官方首次頒發對耶路撒冷的挖掘許可證。蘇丹對聖經和科學都不感興趣,而是希望與參議員的密友、權勢強大的拿破崙三世建立良好的關係。很快,英國、德國和俄羅斯的團隊也獲得了許可,開始對巴勒斯坦各地的古代遺址進行測量、挖掘和分析。這些考古工作並不僅僅是出於虔誠的宗教信仰和了解歷史的目的。奧斯曼帝國疆域遼闊,跨越了東歐和非洲之角,歐洲列強展開了激烈的競爭,希望能在這一地區產生影響力和佔據統治權。耶路撒冷有重要的基督教堂和聖殿等場所,便於歐洲各國收集情報,並將權力滲透到奧斯曼帝國內部。外交官、軍官和間諜陪同宗教學者來到這裡,許多人還渴望在還原歷史的同時找到寶藏。

儘管耶路撒冷已經存在了幾千年,但西方人關注的還是聖經所描述的那段歷史,也就是從公元前1000年以色列人來到耶路撒冷時起,到公元70年它被羅馬人摧毀時止這段上千年的時期,《舊約》和《新約》中的許多事件就發生在這一時期。尤其吸引他們的,是在猶太人治下的最初幾個世紀內耶路撒冷的歷史。這些探險家大多是新教徒,他們在小時候就聽說過大衛王的宮殿和所羅門聖殿,還有與猶太教相關的聖物和寶物。約櫃是最著名的聖物之一,這是一個鍍金的箱子,據說裡面裝著以色列人領袖摩西從西奈山帶下來的、刻著十誡法典的石板,傳言有魔力。在耶路撒冷,人們對知識、財富和宗教神聖的渴望往往是密不可分的。

從一開始,挖掘者就面臨著一系列特殊的挑戰。中東的許多古代遺址呈千層餅式結構,也就是年代較近的遺蹟蓋在年代較遠的遺蹟上面,但耶路撒冷卻不是這樣。耶路撒冷古蹟的地基和建築材料都是灰巖。耶路撒冷特有的灰巖在開採出來時質地較軟,暴露在空氣中後則會硬化並變成金色,這使其成了理想的建築材料。但灰巖用途的變遷讓考古學家的工作變得十分複雜:一塊石頭可能最初是被猶太人用來建造住房的,但後來卻被羅馬人重新用來建造聖殿,被阿拉伯人用來建造拱頂,再被十字軍劫掠來建造教堂。由於這些建築中很少使用木材和其他有機材料,所以用依賴這些材料的年輪測年法和放射性碳同位素測年法等現代方法,很難確定建築結構的建造時間和建造者。

地質構造本身的不穩定性也增加了調查工作的難度。灰巖景觀天然就是脆弱的,容易形成地下洞穴和溪流。在耶路撒冷,數千年的採石和破壞已導致岩石嚴重破碎化。那些看起來堅固的岩石,實際上是一種疊瓦狀構造的粗礫沉積物,可能會突然坍塌。19世紀60年代,一名英國挖掘者就曾抱怨說:“這些沉積物會像洪水一樣突然湧進來,掩埋我們的工具,有時還會掩埋工人。”從那以後,考古學家一直在被這個問題困擾。就在2018年,一處考古挖掘現場就曾發生塌方,產生了數噸岩石碎片。

地面上的人也干擾著考古工作。與伊拉克的巴比倫遺址等古代遺址不同,耶路撒冷現在依然是一座充滿活力的城市,這裡密密麻麻的教堂和神殿吸引著源源不斷的猶太教徒、基督徒和穆斯林前來朝聖。即便只是在這裡挖一個洞,都會被視為無禮行為甚至是公然的侵犯。1863年,在那位法國參議員第一次對城裡的一座猶太人陵墓進行合法挖掘後,全世界的猶太人都發出了強烈的抗議。幾年後,英國人的挖掘也引來了穆斯林的擔心,他們覺得英國人想要破壞耶路撒冷衛城的城牆。這座衛城被猶太人稱為聖殿山,穆斯林則稱之為崇高聖所。當時,探險隊隊長為了開路,使用了火藥炸開地下的岩石,所以這種擔憂雖然聽上去很怪異,但也是情有可原的。

從那以後,耶路撒冷的挖掘工作便不時引發示威遊行和血腥暴亂,甚至引起國際危機,挖掘者則會遭到襲擊和追捕。想到耶路撒冷進行考古研究,首先要膽子夠大。

第一次世界大戰接近尾聲時,英國從奧斯曼帝國手中奪取了對耶路撒冷的控制權。到了1948年,英國放棄了對巴勒斯坦的控制權,猶太和阿拉伯勢力繼續爭奪對該地區的控制權。在以色列獨立後,其首都定為西耶路撒冷。另一方面,約旦軍隊控制了東耶路撒冷,耶路撒冷舊城和大部分古代遺址、神殿都在這一區域內。在1967年的六日戰爭(即第三次中東戰爭)中,以色列征服了東耶路撒冷並將其併入首都。雖然大多數國家認為是以色列侵佔了他國領土,但這場戰爭使中東地區的權力格局再次發生了變化。

從那之後,以色列猶太人不僅可以改造耶路撒冷的地面景觀,還終於有了機會一窺這座城市地下的秘密。魯賓遜和他的多數繼任者都是基督徒,新一代的聖經考古學家卻不一樣,他們基本上是不可知論者和無神論者,對證明宗教文字是真理這一點幾乎沒有興趣。但他們又是民族主義者,對猶太人的歷史著迷,並且認為聖經是指引他們建立新家園的基礎。

著名考古學家、以色列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前校長本傑明·馬扎爾和他的同事在考古中發現了豪華的別墅、宏偉的大道,甚至是古代最令人震撼的人行天橋,這些遺蹟都可以追溯到公元元年前後大希律王及其繼承者的時代。以色列作家阿莫斯·埃隆曾在1971年寫道:“無論是專業人士還是業餘愛好者,以色列考古工作者都不僅僅是在挖掘文物和研究歷史,更是在透過尋找他們文明的根源而獲取歸屬感。”這些發現還引起了以色列政界人士的注意——耶路撒冷的歸屬一直存在爭議,所以他們會迅速引用這些物證,來支援以色列對這座聖城的主權。巴勒斯坦人譴責這樣的挖掘工作服務於政治目的、歪曲了科學研究,著重宣傳猶太人的歷史,卻忽視了古老的迦南人,以及後來的基督徒和穆斯林在這座城市遺留下來的文化遺產。

與此同時,歐洲和北美的考古學家正在積極吸收新的研究方法和前沿科技。這些學者並沒有專注於挖掘紀念性建築、高質量文物和與古代君王相關的物證,而是試圖更多地瞭解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民族間的貿易路線,以及物質文化的變遷所揭示的社會變化。得益於新技術,這些研究人員可以更精確地測定文物的年代,結合對遺址出土物的仔細篩選,他們就能獲得代表性的文物,以此揭示古代當地居民的飲食、疾病、商業活動和宗教儀式。

【環球視野】聖城中的考古紛爭

圖為耶路撒冷。《環球科學》雜誌社供圖

3、採用前沿技術

實際上,考古學家在耶路撒冷開展現場工作的方式在悄然改變。在闡述自己對耶路撒冷歷史的理論時,學者不再引經據典,而是憑有力的資料來說話。每挖出一桶泥土,學者都會進行篩選,仔細清點魚骨數量、分辨出植物種子,並從微小的陶土碎片上尋找和行政事務有關的印,這些印可能蘊含了與貿易和政權有關的關鍵資訊。特拉維夫大學考古學家芬克爾斯坦正在推動配備研究設施,以便開展各種考古學分析,例如確定杯底殘留物的性質、研究從廁所中取得的樣品,還有了解當時困擾居民的疾病。

埃拉特·馬扎爾挖到建築遺蹟的那塊地的西側曾經是一片停車場,在這裡開展的考古工作很好地體現了考古學家工作方式的轉變。特拉維夫大學的尤瓦爾·加多說:“在耶路撒冷進行考古時,研究者完全沒有充分利用那些重要的科學手段。”自2017年以來,他和以色列文物管理局的伊夫塔·沙萊夫一直在忙著發掘一處遺址,這處遺址的大小大致相當於城市中的一個街區,其地層斷面中出土的文物年代跨越上千年,從公元前6世紀一直到阿拉伯穆斯林統治這座城市後的最初幾個世紀。這樣的斷面在耶路撒冷很罕見。

在其中一項工作中,研究者使用了一種新技術來繪製地磁場的變化圖,以確定遺址中一些關鍵結構被破壞的程度和速度。他們用這種方法分析了一座倒塌於公元前6世紀的大型行政建築,結果表明這座建築是突然發生燃燒和倒塌的,並非經受了多場小規模火災和逐漸破敗。聖經中詳細描述了公元前586年巴比倫軍隊摧毀猶太人城市的重大事件,而這項研究提供的證據與聖經的記載一致。

然而對於在接下來4個世紀裡耶路撒冷發生了什麼,直到不久之前,研究者都幾乎完全是透過宗教文字來了解的,因為除了一些陶器碎片以外,他們並未發現很多屬於這一時期的文物。在這段時期裡,先是波斯帝國征服了巴比倫人,後來亞歷山大大帝又吞併了波斯政權,創造了一段希臘化時期。

利用現代的考古學研究方法,研究團隊揭秘了這段幾乎不為人知的歷史。例如,在對挖掘出的沉積物進行仔細篩選後,他們發現在建築廢墟中有微小的蝙蝠骨頭,表明這裡的建築曾經被遺棄了一段時間,後來又有難民悄悄地返回此地。研究團隊還發現,不論是在公元前586年風雲突變之前,還是在那之後,猶太人都在從尼羅河流域進口魚。直到很多年以後,進口規模才縮小,可能是因為在公元前4世紀亞歷山大大帝去世後,各個希臘化王國之間相互爭鬥、戰火紛飛,打斷了貿易往來。

以往的聖經考古學研究是完全無法呈現這種層次的細節的。“掌握地層研究方法之後,你就可以開始研究古人的飲食習慣等問題”,加多說,“現在我們可以透過挖掘一所住宅來分析一個家庭的飲食習慣,並瞭解他們與外界的聯絡。”

此外,在這段漫長的歷史時期中,猶太民族是閉塞的,他們圍繞一神論的信仰興建和供奉神殿,遵循嚴格的飲食戒律,對動物和人物形象也有諸多禁忌。但在對從這片停車場出土的文物進行分析後,結果變得更為微妙了。產自遙遠的安納托利亞地區的黃楊木表明,耶路撒冷與外界的貿易聯絡相當廣泛。還有一件波斯時期的器皿,上面有埃及神的面孔,曾被認為是埃及或腓尼基商人進口的商品,後來被證明是在耶路撒冷或附近地區製造的,這表明有猶太人以外的民族在這座城市安家落戶,並帶來了他們自己的傳統。

同樣,居民們的飲食禁忌也不符合學者心中猶太人的典型特徵。2021年6月,《近東考古學》上的一篇論文詳細地描述了一具完整的豬骨架,它出土的地點看起來曾是猶太人的住所,離耶路撒冷衛城不遠,而在衛城裡曾經聳立著猶太教的神殿。研究人員由此推斷,在這座猶大王國的都城,不僅中心地區的人們食用豬肉,而且城內還飼養了肉豬。儘管在這片舊停車場的挖掘工作主要關注聖經所描述的時代,但研究人員也研究了其他歷史時期,比如研究一座羅馬式和拜占庭式別墅,以及從公元8世紀阿拉伯人使用的一間廁所中取樣,以確定禍害當時居民的寄生蟲究竟是什麼。

這些新的考古學方法重視科學技術,意味著在考古現場進行的工作減少了,更多的工作要在實驗室裡完成,比如特拉維夫大學考古系大樓的地下實驗室。研究中的國際合作也變得更加普遍,過去研究團隊的大部分成員都是以色列猶太人,而現在有更多來自美國和歐洲的研究生參與研究,為以色列研究人員建立了與外部世界的重要聯絡。以色列本國的考古學家還與位於雷霍沃特的魏茨曼科學研究所合作,收集了大量放射性碳樣品,以獲得更準確的耶路撒冷歷史紀年表。

雖然耶路撒冷的考古學研究方法已經更新換代,但舊城內部和周邊地區的挖掘工作仍然總會引發爭議。例如,在這片停車場的挖掘工作就惹怒了阿拉伯房主,他們將專案組告上了法庭,指控說挖掘工作威脅到了他們在考古坑兩側的房屋。而且,這個坑本身將用作一個大型遊客中心的地下室,由一個備受爭議的右翼猶太組織擁有和運營。加多堅持認為:“耶路撒冷應該像雅典和羅馬一樣被開發。”但與這兩座古都不同,耶路撒冷如今仍然處在衝突的中心,這種衝突不僅是當今全世界的一大難題,還時常引發暴力事件。雖然耶路撒冷的考古研究可能已經逐漸採用科學手段,但想要在這裡進行大規模挖掘,仍然很難迴避宗教和政治問題。考古學家格林伯格說:“進行再多篩選,清點再多碎片,考證再多經文,分析再多古DNA,都無法改變這種複雜的局面。”

4、傳統勢力復興

聖經對耶路撒冷和整個以色列的考古挖掘工作有著持久的影響。任何與聖經中那段耶路撒冷的千年歷史有關的發現,都必定會被媒體報道。報道反過來又可以為挖掘工作引來捐款,而挖掘工作往往復雜而且成本高昂,在耶路撒冷更是如此,因此這些捐款非常重要。埃拉特·馬扎爾去世後,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的優素福·加芬克爾接過了她的班。加芬克爾近期剛剛在城外完成了一系列挖掘工作,他認為自己發現了一處猶太人定居點,年代為公元前1000年後不久。他堅稱:“我們發現了歷史上的大衛王國,它有固若金湯的城池,還有自己的文字和行政系統。”但也有學者對此不以為然,例如芬克爾斯坦就指出,這些定居點只存在了幾十年,並不能直接反映耶路撒冷本身的規模或地位。近年來,在耶路撒冷和周邊地區的關鍵遺址的年代問題上,芬克爾斯坦和他的反對者之間的分歧已經縮小到了幾十年,但加芬克爾的工作讓學者重新開始爭論,在以色列人剛抵達耶路撒冷時這座城市是什麼樣子。

在芬克爾斯坦看來,傳統的聖經考古學東山再起,這讓他感到不安。他希望跳出思維定式,不再執迷於證明某個君王曾經存在,而是在更廣的整個古代中東的背景下,考慮不同文明之間的交流,分析耶路撒冷的歷史。但他說:“保守派學者的浪潮正變得越來越強大,埃拉特·馬扎爾和加芬克爾只是他們中的一部分,這相當令人沮喪。我們將會輸掉這場戰鬥。”

為了對抗這一趨勢,去年秋天,芬克爾斯坦在以色列海法大學啟動了一個新的考古學專案,這個專案獲得了充足的資金支援,將著重發展前沿科學、加強國際合作和開展博物館研究。他還說:“當然,這場戰鬥不只侷限於考古學領域。”以色列和美國一樣,是一個日益兩極分化的地方,這些分歧反映在研究和政治上。證明聖經的準確性不僅僅是一場學術上的爭論,還是更廣泛的文化戰爭的一部分。

巴勒斯坦人基本上是旁觀者。巴勒斯坦大學考古學家朱貝認為,究其根本,他們被邊緣化不是因為猶太復國主義者,而是因為那些痴迷於《舊約》的西方基督徒,例如魯賓遜。正因如此,“耶路撒冷是世界上被挖掘最多的遺址,它現在向我們呈現的是以色列人的歷史。”朱貝說,但他也指出,“然而,我認為最終只有一種方式能夠客觀地反映耶路撒冷的歷史,那就是科學。”在當今這個充滿“另類事實”的世界裡,朱貝的想法令人欣慰。然而,在這座被衝突所割裂的城市中,要想讓科學找到立足之地,無疑任重道遠。

(《環球科學》雜誌社供稿)

《光明日報》( 2022年05月19日 14版)